第160章 別有洞天
縷縷夕陽透過樹葉的縫隙傾瀉而下,映在士兵們的甲胄上,又一點點反射到人的瞳仁中,照得人無處遁形。
面對急轉直下的形勢,江望微微牽動了一下唇角,臉上并沒有太多緊張的神色。
他知自己是被這位景王盯上了,走是走不掉的,禁衛軍人多勢眾,他并非對手,他道:“早就聽聞景王殿下見微知著,敏銳過人,今日看來,果真名不虛傳!
“江大人臨危不亂,也很讓本王欽佩!崩钅闲醯哪抗饬鑵枺c先前在湖邊判若兩人,冷聲道:“江大人走在林間時,可有過半分心虛?”
“心虛?”江望抬眸望了望四周,樹影和人影層層環繞下,他覺得自己與身處囚籠并沒有差別。
他撩起眼皮直視李南絮,下頜線緊繃,問道:“家人的命尚且擔憂不來,哪來那么多的閑工夫來心虛?”
李南絮:“你的意思是,你是受人脅迫?”
江望道:“我江某人也不是天生的惡人,那些死在陽汊湖的人,只能怪他們運氣不好,我也不想殺他們,可他們不死,便是我死,我的家人死,陌生人和親人,換做殿下又會如何選?”
李南絮聞聲斂緊了眉。
江望的問題于他而言根本就不成立,他鮮少體會親人帶給他的溫情,心無掛念,自也不會受此挾制。
唯一能挾制他的人,只有那個叫輕影的丫頭,而那丫頭本事過人,恐怕沒人擒得住她。
他沒有回答江望,而是道:“即便你的家人被挾持,至少秦娘子一直都在你身邊,你并非走投無路!
說起秦娘子,江望的眼里閃現出一些光澤,唇角也浮過一抹笑意,只是這抹笑在他臉上停留的時間太短,幾乎在轉瞬間便隨風吹散了。
江望:“不錯,她還在,幸好有她在,不然我這兩年都不知該如何撐下來。只可惜,身為人子,我的孝道還未盡完,身為兄長,卻沒護好弟妹,我還連累了我的妻,害得她陪著我擔驚受怕。我只是一個小官差,每日里只想在街巷上巡巡邏,管一管雞鳴狗盜的小事,我也不想日日圍著這破湖轉,整日盯著有哪些人涉足了此地,殺人埋尸的差事我也很抗拒,但我就是被十惡不赦之人挑中了,我別無選擇。”
“別無選擇?”李南絮從凌亂的落葉上踩過,聲音鏗鏘:“你并非別無選擇,你只是在為虎作倀和奮起反抗之間,選擇了前者罷了!
“為虎作倀?”江望冷冷笑了一聲:“我們夫妻二人從未用過一分臟錢,也已經盡力散布陽汊湖有水怪的消息,就是為了避免百姓們闖入,不想害太多的人。我們每日裝作沒事人一樣活著,已經是在頑強支撐了,若是再有更多的舉動,恐怕早就身首異處了。景王殿下位高權重,哪里能體會到我們這種螻蟻的無可奈何?”
李南絮卻嚴詞厲色:“本王的確無法體諒你的辛酸,本王只知道,你手上有太多鮮血,那無辜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只有你江家老小的命才是命嗎?你明知有人私鑄銅錢而不報,你分明可以另想法子去救家中老小,你不為,你選擇了最懦弱和最愚蠢的法子,助紂為虐,為禍一方,你所有的無可奈何都是你給自己找的借口罷了!
李南絮說這話時,夕陽的余暉就垂在他的身后,他的面色清冷得如無垢的月,讓人自慚形穢。
江望怔怔地望著李南絮,枯葉紛亂從他身后飄落,他半晌都未說出話。
林中的光線越來越暗,他踉蹌著往后退了兩步,不知所措間,李南絮稍微舒展了眉眼。
李南絮:“本王可以再給你一個機會,你若肯交代是誰指使你做的這些,帶本王尋得鑄幣工坊,還有那些被害百姓的尸骨,本王可以想法子救出你的家人,讓你們有團聚的機會。”
李南絮這幾日也聽了不少坊間傳言,江望在新章百姓口中是踏實能干的,與新章的縣令和縣丞比起來,他更能吃苦,也更受百姓們的愛戴,他本應是個造福一方的好官。
也或許正是因為他的踏實能干,所以謝忠一黨才選中了他,讓他來做這新章縣的傀儡。
江望道:“我如何信你,你又如何能保證救出他們?”
李南絮毫不留情道:“本王不是在跟你打商量,憑你這番話,本王隨時可以抓你歸案,對你嚴刑拷打,你若愿意帶路,就往前走,若不愿,自有繩索和刀刃伺候!
在陵州時,李南絮就險些因為一時心軟釀成大禍,讓陸湘逃出了城,如今那升騰的同情心已然被理智取代。
江望看著李南絮不容置喙的臉,心中筑起的高墻逐漸崩塌,他的確沒得選,要么皮開肉綻,要么再茍延殘喘一陣。
他在原地駐足許久,耳邊風聲簌簌,怎么也撫不平他心中的迷惘。
天色逐漸暗下來,視線中的人臉已漸漸模糊,江望一番掙扎后,終究敗下陣來。
他撩袍跪地,垂首道:“我可以帶路,只是,我的夫人什么也沒做過,還望景王殿下能放過她,若是下山之后能看到她安然無恙,我可以指認我的上峰!
李南絮:“本王答應你!
一行人再度朝山林深處行去,耳邊已陸陸續續響起蟲鳴之音,江望手杵著一根木棍,行至半山腰時,朝一個土邱指了指:“那些尸首,都埋在這附近!
禁衛軍們反應迅捷,幾乎不用李南絮發話,已經點起火把照亮,又用刀頭撥弄開表層的泥土,一番挖掘后,果真發現了一具女尸,應就是前幾日遇害的那到湖邊浣衣的女子。
李南絮當即道:“陳言,你帶幾人在此將尸骨都挖出來,剩下的人跟著本王,繼續去尋鑄幣工坊!
禁衛軍們領命,旋即分成了兩波。
約莫又走了兩刻鐘的時間,前方山頭便出現了一類似礦洞的口子,掩映在一片繁茂的藤蔓之下,就著火把的光亮,還能看到洞口附近若隱若現的車轍印。
李南絮問江望:“鑄幣工坊停了多久了?”
江望道:“自顧少卿來新章的那一日起,這里便停了,得有八九日了。”
李南絮垂眸思量了片刻,又問:“鑄造錢幣除了需要火和銅,還需要錢范和人手,江大人守護這里那么久,可接觸過這些工人?”
江望聞言沒有即刻答話,朝前又走了幾步,而后踮了踮腳,一手掌在石壁上,往一松動的圓石上一按,洞口的石門便打開來。
他回身對李南絮道:“從前自是見過,但也是顧少卿來的那一日,那些工人就都被帶走了,具體帶往了何處,我也不知。”
“當真?”
江望:“事已至此,我還有什么必要欺瞞景王殿下呢?殿下若不信,自可進洞一看,他們離開得倉促,工具都還未來得及收拾!
李南絮卻立著未動,只是朝洞內打量了幾眼。
江望心中了然,這位景王殿下疑心重,恐怕還擔心著洞內是否安全。他沒再勸說,只是低頭先邁了進去,點燃了壁上的油燈。
一個士兵見勢對李南絮道:“殿下,屬下先進去看看吧!
李南絮想了想,還是道:“無礙,本王應付得來。”
他跟了進去,目光所及之處,滿眼灰黃,有不少的陶罐還盛著銅錢,山洞深處,一條溪流從中淌過,像是樹杈一般在四通八達的洞中游走。
與此同時,他也聞到了一股刺鼻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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