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雨聲淅瀝。和嘈雜的窗外相比，屋內顯得異常安靜。

        嘴巴被捂得嚴實，整個人都被身后人桎梏著，程青泉不停扭動著身體，想掙脫開來。

        “叫你別動。再不聽話，就別怪我用強的。”

        嚴肅的呵斥讓人心里不寒而栗，似乎真的害怕何復然下一秒就動粗，程青泉慢慢放棄了掙扎，乖乖停了下來。很滿意對方的聽話態度，何復然得意忘形地笑著，更加用力地把人摟緊。

        “哭鼻子了？”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何復然摟著程青泉的細腰，察覺到懷中人在輕微顫抖。

        “笑什么笑？”玩味的語氣讓人覺得更加反感，認為對方在笑話自己，程青泉無視著那人的問題，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才不滿地開口道，“既然林倩在隔壁，你還過來這邊干什么？”

        “你在吃醋嗎？”

        像是被對方說中，程青泉一瞬間啞口無言。面對著那越發囂張的語氣，不知道怎么反駁的他只覺得既生氣又無奈。

        “真的在吃醋？”直接把沉默當成回答，何復然笑得更開，感覺很久也沒嘗試到這種又酸又甜的滋味。

        “放開我。”

        “不放。”

        戰火再次燃起，兩人開始在床上展開激烈的拉扯。大床搖曳，就在程青泉想翻身爬起之際，何復然一手就把人拉了回去。

        “唔！”被人攔腰一抱，程青泉一個趔趄就被按在床上。

        “你果然沒變，在床上還是被人一壓就倒。”輕微喘息著，何復然狠狠地把人壓身下，完全不給對方反抗的機會。“吉他……剛才我彈得好聽嗎？是不是比那個叫luke的還要好？”

        問題來得有點突然，程青泉一下子愣住。

        難道今晚在后院里和luke的對話，都被他聽到了？

        程青泉不清楚何復然這樣問的意義，他只能繼續裝啞巴，一個字也不想回答。

        “我在問你。回答我。”

        發現對方已經好幾次無視自己的問題，何復然開始變得焦躁，本來還欣喜的心情一下子又跌回了谷底。

        “你和那家伙認識多久了？”怒火灼燒著理智，何復然甚至開始語無倫次起來，“他到底哪里值得你這么在意？”

        “我要睡了，快放開我。”

        惡劣的態度簡直火上澆油，何復然抓著程青泉的胳膊，猛地把人翻了個身。掐著對方的下巴，正當他準備把臉湊上去的時候，外面響起的敲門聲，讓他一下子停了下來。

        “然哥，你在里面嗎？”

        不放心地又敲了兩下，林倩剛想推門而入，里面的人就忽然走了出來。

        “干什么？”

        眼神冷的可怕，和剛才溫柔的形象簡直大相徑庭，林倩被嚇得差點忘了要說的話：“我……剛才不小心睡著了，醒了之后發現你不在，我很擔心會……”

        “我先送你回去。”

        還沒等對方把話說完，何復然就率先關上房門，往玄關那邊走去。林倩明顯被這話搞得一臉茫然，她頓了頓，連忙追了上去。

        “呃？等等！然哥！”

        在風雨交加的夜里，竟然把快要到嘴邊的美女送出去，若是讓其他男人知道，絕對會把何復然臭罵一頓。

        就連林倩本人也想不通，那個人到底在搞什么飛機。明明自己剛才在床上各種擠眉弄眼，又明示又暗示的，然而那個何復然卻完全不賣賬。都不曉得是真的不懂還是故意不理，直到被人開車送回家樓下，一直悶悶不樂的林倩，都完全猜不透對方究竟是什么意思。

        何復然當然沒心思理會這些，把人送到目的地后，他反手就把車門帶上，一腳踩上油門就往原路折返。現在的他滿腦子都是在家里的程青泉。

        何復然承認自己今晚確實意氣用事了。但當在酒吧后院聽到程青泉對luke說的那番話后，他差點就被妒意淹沒了理智。

        吉他彈得不行，歌也唱得難聽，你喜歡他什么？我到底哪里比不過他？

        何復然從來都不知道程青泉竟有這樣一面。溫柔，善解人意，不但會共情，甚至還會安慰人。明明學生時代的他，只是一個冷漠無情的書呆子。做事一板一眼，為了不惹麻煩，從來都不會多管閑事，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手指敲打著方向盤，直到現在，何復然仍舊對今天的事耿耿于懷。他討厭程青泉對他和luke的差別對待！他更討厭程青泉只對luke露出少見的溫柔！

        凌晨的馬路幾乎沒多少車，從林倩的住所折回來，也花了不到十五分鐘，何復然就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腦中還想著剛才的爭執，當他快步回到家，走到臥室推門而進的時候，發現房間內竟然空無一人。

        鬧劇就這樣無疾而終，對于無處發泄的不滿，何復然也只能一直積聚在心里。那晚之后，二人再沒提過此事。而往后的日子，程青泉竟也沒回去投靠唐鋒。當無事發生的他，仍舊一如既往地住在何復然家里。

        其實說來也在理，畢竟比起程思思，還是何復然更好應付。況且平時兩人交集不多，程青泉下班的時候，何復然也必定早就沉入夢鄉。反正一直以來他們都活在兩條平行線上，就算以前在同一屋檐下，也是各自生活。

        原本是這個道理，但程青泉沒料到，自從那晚之后，何復然竟然一改常態，每天都往touch走，甚至還帶上林倩，每次都坐在吧臺處一邊喝酒一邊談天說地。

        “chris姐，這次的酒調得真好喝！”剛到嘴邊抿了一口，林倩眼前一亮，

        “口感比上次的還要好，而且澀味也沒了。”何復然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青檸換了供應商？”

        “什么鬼供應商，別那么專業好不好。咱們小酒吧可不像你們那邊，做那么大。”看著何復然一臉認真的樣子，chris忍不住笑了出來，“青檸用的還是同一批。”

        “也就是說是chris姐越調越好了！好厲害啊！”

        “你們這兩杯不是我調的。”

        “呃？”才到嘴邊的甜話一下子又吞了回去，林倩歪了歪頭，“那是……”

        瞥了何復然一眼，chris笑得特別意味深長，然后微微側著身，往不遠處瞧了瞧。順著對方眼神望去，只見在不遠處的吧臺前，正是在搖著雪克杯的程青泉。

        林倩撇了撇嘴，當作沒看到，低頭玩著手機。而何復然卻又拿起了酒杯，一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個人影，一邊細細品嘗著手中的雞尾酒。

        就在這時候，剛好結束彈唱的luke從小舞臺走了下來，拿著吉他，徑直往程青泉的方向走去。

        “青泉哥！我終于發現我問題出在哪了！”雙手撐著吧臺，luke一臉激動地道，“是指法！”

        “是嗎？”程青泉微微笑道，“那真的太好了。”

        “不過我才剛領會，也沒抓到重點。”收起開心的笑容，luke一下子又變得失落，“之前本來看中那本《attackmute》，可惜都絕版了，網上又找不到資源……”

        “《attackmute》？”像是想到什么，程青泉慢慢放下手中的調勺，若有所思地喃喃道，“這本書我貌似見過……大概我可以幫你借回來。”

        “真的嗎？”

        眼睛一亮，luke激動地熊抱上去。下一句剛想道謝，睜開眼，他就被對面一道瘆人的視線嚇得馬上松開雙手。整個過程也不到五秒，等luke反應過來，他才發現何復然背對著自己，根本沒看過來。

        難道是看錯了？

        “要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嗎？”盡管對luke的一驚一乍有點奇怪，不過程青泉還是貼心地問道，“幫你調一杯？”

        對那道不明所以的目光還是十分后怕，luke抹了一把汗，點了點頭。而就在他剛坐下之際，chris不知道在哪里冒了出來。

        “快試試程青泉的手藝！這小子可以哦，才剛來兩個多星期，就能上手調酒了！”chris一邊用手肘頂了頂程青泉，一邊調侃道，“就連那個挑三揀四的何復然也說好，還真有你的！”

        本來還一臉開心，chris的這么一句話，讓程青泉忽然收起了笑容。冷淡地哦了一聲，他板著臉，繼續搗弄著冰塊。

        站在比較遠的地方，唐鋒就把這些細節都看在眼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當他剛回到吧臺，就看到何復然猛地把酒杯放回桌上，站起身就往舞臺走去。

        吉他旋律忽然響起，下一秒，悠長的歌聲接踵而至。這時候，客人都紛紛抬起頭，好奇地往小舞臺那邊望去。而本來還在認真工作的程青泉也怔了怔，調勺也停了下來。

        多么熟悉的歌詞，對于自己年少無知時偷偷寫出來的東西，程青泉又怎么可能會忘記。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現在聽起來也會不禁觸動。

        彈奏越發流暢，緊隨著的嗓音也無比迷人。沉浸在這種氛圍中，吧內開始出現隱隱的騷動。不只是luke，這下就連唐鋒也驚呆了。

        “原來何復然唱歌這么好聽！”在一片沉默中，只有chirs發出由衷的感嘆。話音剛落，她似乎才察覺到氣氛不對。往左看，程青泉像是沒聽到一樣，正面無表情地搖著雪克杯。往右看，唐鋒則神情復雜地盯著舞臺，眼神中似乎閃過一絲失落。

        “真帥……”回話的是林倩，她側坐在吧臺處，正單手撐著下巴，一臉陶醉地嘀咕道，“比之前彈給我的還要好聽。”

        “哇！他還親自彈給你嗎？”八卦之魂再次燃起，chris溜到林倩到身旁，好奇地追問，“什么時候？在哪里？”

        “就是前幾天，我失戀的時候。”得意地撥弄了一下秀發，林倩笑得特別甜，“他為了安慰我，就唱了這首歌。也是像現在這樣，邊彈邊唱。他還說這詞簡直是為我量身定制……”

        “luke，你要的酒。”

        故意把話說得大聲，充滿火藥味的語氣，一下子打斷了林倩的話。猛地把酒杯推到luke面前，程青泉抬起頭，就發現林倩果然不滿地瞧了自己一眼，哼了一聲后又撇開了視線。

        而luke像是完全沒有察覺身邊的微妙氣氛，看著舞臺上的表演，他不自覺地脫口而出：“青泉哥，他就是你之前說的何復然吧？”

        程青泉頓了頓，然后才細微點了點頭。

        “我聽奇哥說，他以前是crash的人，真的嗎？”

        “也不算吧……只是高中的時候，他和crash那邊的人玩得好，其實名義上并沒有進樂隊。”

        “怎么會，他這么厲害……”嘆了嘆氣，luke這才轉過身來，面對著吧臺。拿起剛才程青泉給自己調的雞尾酒，他有點垂頭喪氣地搖了搖頭，“我跟他比，真的是差遠了。”

        “怎么會？”

        “青泉哥，你少接觸這些大概不懂……在情緒帶動上，他真的很厲害。這方面真的很講究天賦的。”

        程青泉低頭攪動著杯中的利口酒，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沒看到在臺下那幾個女生嗎？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大概等表演結束后，他身邊就會擠滿了搭訕的人……”

        “是嗎？我不這么認為。”不知為什么總是控制不了情緒，把調酒勺扔到旁邊的洗手盆，程青泉有點賭氣地嚷道，“那種聲音真是越聽越煩人，我倒覺得你比他唱得要好聽多了！”

        話音剛落，耳邊的歌聲就忽然停了下來。似乎感受到氣氛不對勁，猛地抬起頭，程青泉才發現何復然正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正一臉彷徨地凝視著自己。

        笑容漸漸收起，何復然閉上嘴，就連眼神也一下子黯淡下來。看著對方一步步靠近，即使隔著一個吧臺的距離，但心虛的程青泉還是下意識退后了一步。

        還沒從剛才的打擊中回過神來，luke剛想拿起程青泉給自己調的雞尾酒散散心，身后就忽然有人一把搶走了高腳杯。

        “喂！那是我……”

        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何復然瞥了眼luke，猛地把空杯推回對方身上，笑得特別囂張。莫名其妙的舉動讓人十分不爽，本來就對這人印象不好，這下子luke氣得一下子就站起身來。正想抓著何復然問個清楚，當luke剛想開口時，對方的下一個動作讓他嚇得目瞪口呆。

        氣氛瞬間冷卻下來，就連一直在看戲的chris也嚇得差點叫了出來。以為自己看錯，酒吧全場人瞪直了雙眼，驚訝得下巴都快要掉地上。

        雙眼瞪得眨也不眨一下，程青泉屏住呼吸，完全不敢亂動。其實并非不敢動，而是不能動。衣領被揪著，整個身體都往前傾，毫無招架之力的他雙手撐著吧臺，只能被何復然嘴對嘴，強行灌下雞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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