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得好何復然！”

        “想不到你這小子還挺有膽量的啊！麥克風壞了也敢上去唱！”

        “來，我老奇今天就敬你一杯！”

        “傻了不是，這小子才高一！”

        “不就啤酒而已，這年代還有誰成年才喝酒啊！”

        酒吧里充斥著玩笑與起哄，熱鬧得幾乎不可開交。今晚crash的表演非常成功，雖然中途麥克風出了些意外，但結果還是完美收場。作為最大的功臣何復然，從演出結束后就被一直圍在中間，灌了一罐又一罐的啤酒。應付著被隊友“疼愛”的局面，還是高中生的何復然毫無還手之力。

        “來！都過來！給這位有膽量臨時上臺救場的高一臭小子干杯！”

        “喂！你們給我喝得啥玩意……咳咳！”

        “就是你一直吵著要試的bloodymary呀，不是想挑戰(zhàn)很久嗎？是不是很爽哈哈哈！”

        看著那個被不停灌酒的何復然，程青泉站在不遠處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從慶功開始，程青泉就一直站在酒吧門口。最近這幾個月，何復然老是夜不歸家。實在太頻繁，就連經(jīng)常出差的何浩強也察覺到不對勁。后來知道那人整天和一群來歷不明的社會青年到處廝混，何浩強更是氣得把兒子叫到書房狠狠訓了一頓。

        本來就對自己爸爸各種厭煩，何復然不但沒有聽，甚至還變本加厲。通宵泡吧翹課搞音樂，直接連家也不回。對于這個喜歡唱反調(diào)的兒子，沒辦法的何浩強只好叫程青泉看緊他。身后多了一個監(jiān)視自己的跟屁蟲，何復然也沒受任何影響，畢竟性格內(nèi)斂守規(guī)矩的程青泉，根本不可能管得了自由隨性的他。

        “喂，你弟弟站那兒好一會兒了。”唐磊放下酒杯，推了推何復然又問道，“要不要叫他進來坐坐？”

        “老頭派來的走狗，別管他。”

        何復然甚至瞧也沒瞧一眼，拿起啤酒又灌了一口。看到對方轉(zhuǎn)身就和旁邊的女生打情罵俏，似乎真的不想理會門口的人，唐磊也只好聳聳肩，沒有再多管閑事。

        “喂！你！”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礙眼，坐在酒吧的另一桌人忽然對著門口大叫了一聲，嚇得程青泉連忙回過神來。

        “進來啊。”

        看著離吧臺不遠的那一桌青年男子向自己招了招手，程青泉怔了怔，有點不確定地指了指自己。

        “就是你！別他媽堵著門口！趕緊滾過來！”

        被這么一吼，也沒看清楚對方是什么人，程青泉就害怕得趕忙跑進吧里。店里人頭攢動，差點就撞到了好幾個服務員。

        “你他媽是瞎的啊？不會看路？”剛才吼人的青年男子又忍不住開口，他抽著煙，用手敲了敲桌子，“過來這邊坐。”

        本來就因為酒吧吵雜混亂的環(huán)境而搞得不知所措，程青泉只想快點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躲，好讓自己慌亂的心平復下來。躡手躡腳地坐下后，他才意識到自己根本不認識那一桌子的男人。

        似乎很滿意程青泉的聽話，剛才一直在吵吵嚷嚷的男人笑了笑，放下了手上的香煙，吞云吐霧道：“要喝點什么？”

        被煙嗆到，程青泉捂著鼻子搖了搖頭。

        “多大了？”

        “……”

        “啞巴嗎你？屁話都不會說一句？問你多大！啊？”

        “高中……”

        “哦？這不是毛都還沒長呢？”

        一桌子男人笑得異常奇怪，就連眼神也變得下流起來。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程青泉把頭越壓越低，像是一只隨時會被吃掉的獵物。

        “喂，你弟不認識那群老家伙吧？”這時候，阿奇不知道從哪里竄了出來推了推何復然。何復然沒有吭聲，他只是收回了一直盯著那一桌子的視線，裝作絲毫不在乎的樣子。在心里都不知道已經(jīng)痛罵了那人多少遍，但他卻并沒有展示出自己的憤怒。又或許只是他自己認為沒有，而事實上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怒氣，早已把身旁好幾個妙齡少女嚇跑。

        從剛才開始也有留意程青泉那邊的狀況，唐磊感到有點擔憂。畢竟這次慶功的酒吧不是以往經(jīng)常去的那間，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若是出現(xiàn)什么意外，他可擔當不起。思來想去，唐磊覺得還是把人叫過來比較安全，而就等他準備上前的時候，誰知道坐在旁邊的男生卻比他還要快一步。

        “你在哪讀書？一中？還是在市醫(yī)院附近那所？喂，裝傻呢？來這里泡吧就別給老子裝清……”

        正當社會青年準備湊上前摟著程青泉肩膀的時候，忽然一聲巨響，整個酒吧霎時間一片寂靜，大家都嚇得啞口無言。被爆頭的男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和冰酒順著腦袋流到臉上，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反應。

        “何復然你干什么！”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唐磊，他連忙趕在社會青年發(fā)飆前，上前就想把何復然拉開。但那個男人反應也夠快，在唐磊上來勸架前，他就早已氣得一手扯著何復然的衣領，揮拳就來一擊。何復然似乎完全沒在怕，他把手上剩下的爛瓶頸往地一扔，就和對方纏綿廝殺起來。場面一度混亂，起哄的，勸架的，幫腔的無一不介入。而就在這個混亂之際，何復然看準時機一手抓著程青泉的胳膊，想也沒多想就扯著對方往酒吧外跑。

        一路上狂奔，根本沒留意身后有沒有人追過來。從出事到現(xiàn)在，程青泉還是懵的，他都還沒來得及思考前因后果，就被人緊緊抓著跑了一整個晚上。等二人都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何復然才停了下來。手仍舊緊緊地牽著，似乎完全沒有想過松開。而程青泉盯著那個后腦勺，只感到鼻子一酸，忍不住難受地咳嗽了幾聲。

        “喂，沒事吧。”

        何復然聲音很輕，沙啞得恰到好處。程青泉還沒調(diào)整好情緒，就忽然被捧起了臉頰。雙唇被覆上，腔內(nèi)散發(fā)著濃郁的酒精氣味，辛辣且甘苦，卻帶出一絲甜膩的余韻。初冬的微寒，特別是在夜里，一切都顯得異常冷清。大樹屹立在寒風拂過的街上，在寂靜無人的黑暗角落，隱約有兩個人影在晃動纏綿。

        大概是酒精上頭，那晚對于他們來說，是及其混亂的一夜。從蜻蜓點水的曖昧觸碰，逐漸深入到讓人沉淪的歡愉。在本能的驅(qū)使下，兩人都被牽制著，做出了意料之外的事。

        程青泉不知道何復然到底有沒有后悔那次的沖動，他只清楚那晚觸碰到的溫度。初吻和初體驗，直到現(xiàn)在也無比深刻。可以說何復然就是他的初戀。

        感受到微弱的晨光，程青泉動了動眼皮，睜開眼后，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早上。醒來的地方是酒窖的私人住所，因為靠近釀酒的地方，四處都充斥著濃郁的香氣。

        一想到昨晚做過的事情，程青泉就瞬間清醒了許多。昨晚在酒莊音樂節(jié)看著臺上表演的何復然，被對方抓著滾下斜坡，還有后來為了躲避人群一起偷偷鉆進酒窖，到現(xiàn)在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其實何復然回來后的這個月，他們做過最出格的也就只有l(wèi)ivehouse和catch酒吧的接吻。除此之外，在這段日子里，何復然基本都沒怎么碰過他，更不要說是做那方面的事了。

        就算是昨晚，他們也只是在酒窖中纏綿擁吻，即使情到濃時，也還是在中途戛然而止。這也難怪會不自覺夢到第一次時的那場景，程青泉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真的越來越欲求不滿。

        落地窗似乎并沒有關嚴實，寒風便從縫鉆了進來，把窗簾吹得颯颯作響。冷得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當程青泉翻身鉆進被窩時，旁邊的人一下子讓他愣了愣。

        晨光剛好掃在何復然的臉上，看著那細長的睫毛，程青泉不自覺用手指碰了碰。要是在平常，他絕對不可能看到如此安靜的何復然。學生時代，就算兩人曾經(jīng)因為某些原因有過所謂的“同床”，但完事后的何復然，總是最先離開的那個。他們不可能睡在一起互相依偎取暖。

        一直盯著那酣睡中的表情，就連眼神也不自覺變得柔和。如此近的距離，不知道下次什么時候才能再碰到，程青泉屏住呼吸，往前挪了挪，輕輕把腦袋靠在對方肩膀上。

        “你還要睡啊。”

        略微沙啞的嗓音忽然響起，差點把程青泉嚇一大跳。猛地抬起頭，他就發(fā)現(xiàn)何復然一臉壞笑地盯著自己。

        “早……”臉燒得通紅，程青泉一邊支支吾吾，一邊心虛地往后退，正當他準備翻身下床的時候，何復然一手便把人攬在懷中。

        “今天怎么這么冷。”從背后環(huán)著程青泉的腰，何復然把額頭靠在對方的肩膀上，開始撒嬌，“好餓。”

        先是被緊緊抱著，接著又被這種語氣撒嬌，程青泉繃直身體。習慣了以前那種要么互相諷刺，互不理睬的相處方式，現(xiàn)在的過于親昵，讓他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回應。似乎察覺到懷中人的心思，何復然不耐煩得用腦袋蹭了又蹭。

        “你……想吃什么？”脖子被對方的發(fā)絲磨得心癢，程青泉只好開口隨便糊弄過去，“酒莊有什么吃的地方嗎？”

        “唔……有！”像是想到了什么，何復然忽然一躍而起，抄起旁邊的襯衫就往身上套。

        “要去哪……嗯！”

        程青泉剛坐起來，就被扔來的外套砸頭上。還沒問出要去什么地方，他就被催著穿衣洗漱，匆匆忙忙離開了房間。事情都辦妥后，已經(jīng)是早上八點多。從酒窖出來后，何復然便帶著程青泉來到了酒莊的一間清吧小餐廳里。

        “喲！這就是你之前提過的弟弟？”

        給程青泉打招呼的是一個身穿黑色西裝馬甲的酒保，盡管是個留著小胡子的愛爾蘭人，但意外地能說一口流利的中文。程青泉有點結巴地想伸手回應，卻被何復然打掉。

        “我什么時候說過他是我弟？”何復然白了對方一眼，才剛坐下就又站起身來，“rian，來兩份上星期那新菜單。”

        “可以倒是可以，喂boss，你要上哪去啊？”

        “出去透透氣！”

        話畢，何復然就插著褲袋離開了位置，留下程青泉一個人尷尬地坐在吧臺前。其實程青泉一直知道，何復然并不喜歡其他人說他們是兄弟關系。但想想也正常，兩人父母輩那些破事，確實讓人難以啟齒。而事實上，他們也的確只是普通的重組家庭，根本沒有本質(zhì)上的血緣關系。

        “嘿，你跟boss到底是什么關系？”

        程青泉抬起頭就看到這個叫rian的酒保湊了過來，一臉好奇地打量著自己。被這么一問，程青泉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幸虧對方貌似也不太感興趣的樣子，隨便聊了幾句，就回到廚房忙活去。

        rian離開后，程青泉就一個人干坐著。大概是因為是早上，客人也不是很多。程青泉靠著吧臺，四處張望，想看看何復然到底什么時候回來。而就當他看向餐廳大門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一個熟悉的人影正站在門外的一棵榕樹旁。

        那個不是……

        程青泉怔了怔，一下子就認出不遠處的人。眼前這個面容嬌俏，身材曼妙的女人，正是當年高中，全校都傳聞的何復然第一任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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