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問程青泉什么時候喜歡上何復然這個問題，他大概率也答不出來。他也承認高中前兩人的關系糟糕透頂，要不就單方面被欺負，要不就互不理睬，根本沒有所謂的正常交流。而高中時期他們也不過相處了兩年就分隔兩地，而那段稍微可以稱得上“理智”的時期，他們大部分時間也浪費在荒唐之事上。特別是那個短暫的只有□□而沒有言語的交流，得過且過，毫無邏輯可言。直到七年后的再會，這兩個多月才是他們真正以平等身份交往。盡管也有不少摩擦，但成年后的相處模式還是要比年少無知的時候正常得多。

        “三號桌要兩杯莫吉托！”

        聽到不遠處chris傳來的聲音，程青泉一下子就回過神來，繼續(xù)在吧臺忙著調酒。新年過后，程青泉又回到了唐鋒開的酒吧touchme里繼續(xù)工作。其實一開始程青泉不敢和對方提重新回來的要求，畢竟前段時間因為何復然的關系，自己每隔幾天就請一次假，所以他也就不好意思再向唐鋒開口提工作這事。可是自從從酒莊回來之后，程青泉就整天呆在家里無所事事。一天二十四小時對著程思思已經(jīng)夠煩，再加上何浩強有意無意的奚落，程青泉更是一直悶在心里有苦說不出。他也不知道自己和何復然的關系，到底有沒有敗露出去，但家里氛圍一天比一天詭異，他就清楚自己不能繼續(xù)呆下去。本來想再次搬出去，但不知為什么何復然卻不讓。后來實在說不過對方，程青泉也只能白天的時候出去溜達，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才回家。

        “快十二點了，你今晚不回去了嗎？”chris走到吧臺前，把剛調好的莫吉托拿走，她瞧了瞧一臉疲憊的程青泉，忍不住又問道，“你跟何復然吵架了嗎？”

        “呃？”

        “這幾天也沒見那家伙來啊，平常一到這時間都會出現(xiàn)。”

        “他最近在忙。”

        “忙啥啊，該不會是忙著談戀愛了吧！”

        聽到這話，程青泉剛想抬頭說些什么，就發(fā)現(xiàn)chris早已拿著酒走遠了。心里又開始忐忑不安，收拾好桌面上的東西后，程青泉拖著腳步就往后院走去。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通，請稍后再……”

        靠著欄桿，程青泉一邊看著夜空一邊把手機收回兜里。何復然已經(jīng)三天沒回來，這幾天不見任何蹤影，甚至就連電話也打不通，如此怪異的事情讓人不自覺胡思亂想。程青泉又再次想起了從酒莊回到家的那天凌晨，醒來的時候，在二樓臥室里目睹何復然上了林倩車那情形。那天過后，程青泉經(jīng)常有意無意旁敲側擊，但何復然總是找到理由轉移話題，都沒有正面回應，那躲避的語氣很明顯是在隱瞞著什么。

        自從上次那場刻意的飯局，程青泉就猜到何浩強大概是想撮合何復然和林倩這兩人。雖然還不到談婚論嫁的程度，但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互見家長，不起疑心是假的，可即使是這樣，程青泉還是選擇相信何復然。

        與其在這東猜西疑，其實直接點問才是最有效用。不過程青泉卻不敢。就算是被罵慫，被嘲笑別扭矯情，他全都認了。對于自己和何復然這段關系，他一直都如履薄冰。無論是以前被強迫做的事，還是至今為止都沒有點明的曖昧關系，他都不敢過分試探，更不敢有何怨言。本來上一代的恩怨情仇已經(jīng)夠深，再加上兩人之前的矛盾，陰影一直都在。原生家庭給程青泉帶來的低劣感，一直纏繞著他。他不會也不敢表達真實的欲求，他害怕被拒絕，被嫌棄，就算得到別人的回應，他也潛意識覺得自己不配擁有。

        “青泉哥！”

        一聲清脆的嗓音把人從思考中拉回現(xiàn)實，抬起頭，程青泉就看到luke正抱著吉他往自己的方向走來。

        自從上次在酒莊的不辭而別，程青泉也基本沒怎么見到他。后來聽唐鋒說，原來這小子前段時間是離家出走了。大概是家里人認為搞樂隊的，都是些好吃懶做的混混，所以一直反對luke玩音樂。后來因為實在忍受不了家里的氛圍，他就從隔壁市跑過來這里，然后到酒吧打工維持生計。結果不知道被誰通風報信，從酒莊回來之后，他就被老爸抓了回去。最近不知道他是終于說服了家人還是怎的，luke過年后就又回來了catchme打工。

        “青泉哥，這么晚了，要一起回去嗎？”看到程青泉在發(fā)呆，以為對方?jīng)]聽到自己說的話，luke湊上前又重復了一次，“一起回去吧！”

        “嗯……你先走吧。”眨了眨眼，程青泉的思緒才慢慢從神游中回來，“我今晚大概不回家了。”

        “呃？為什么？”

        “今天有點累，反正酒吧有間休息室，我躺會就好。”

        其實是說謊，程青泉知道何復然今天不會回家，一個人回到那間冰冷的臥室，還要對著不想見的“家人”，確實一點意思也沒有。

        似乎是看出程青泉的憔悴，當luke想安慰兩句的時候，背后又忽然傳來了高跟鞋走路的腳步聲。

        “程青泉。”

        腳步聲剛停下便緊接著熟悉的聲音，luke和程青泉同時轉身，就發(fā)現(xiàn)林倩正靠著后院大門，一臉冷漠樣子掃視著他們兩人。

        “方便聊聊嗎？”林倩往luke的方向瞧了一眼，然后又盯著程青泉開口道，“就我們兩個。”

        程青泉怔了怔，似乎很不習慣對方這種語氣。印象中林倩從來沒擺出過這種認真嚴肅的態(tài)度。luke貌似也嗅到了不對勁，站在原地沉默了幾秒，等林倩再次瞪了他一眼的時候，他才識趣地離開。直到后院只剩兩人的時候，程青泉才悠悠地開口。

        “你要跟我聊什么。”

        “你知道我跟何復然要結婚吧？”女人毫不含糊，直接開門見山。

        “然后？”即使也早有準備，但親耳聽到這消息從相關人士口中說出，程青泉還是下意識感到難受。

        “你還要裝傻到什么時候？”

        “我不知道你想表達什么。”

        “你跟何復然的關系，這就不用我繼續(xù)說下去了吧？”忍不住嘖了一聲，林倩雙手抱臂又道，“一想到就惡心，呵，虧我之前還一直以為是哪個女人，想不到竟然是你……”

        意識到林倩心情似乎很差，程青泉把想說的話吞了回去，靜靜地等著對方繼續(xù)。

        “我也不想再迂回曲折了，你跟他分手吧。”

        程青泉依舊沉默。

        “說實話，我真的想不通你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想大概你和他也不是情侶關系吧？你們有在一起過？兄弟之間這種關系，就算不是親生的，也有夠惡心的。啊對了你別誤會，我可不是歧視同性戀，只不過你們兩個……”

        “你要跟我談的就這些嗎？”

        看到程青泉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剛才說的話，林倩撇了撇嘴，感覺一點也不爽。她今天來這里可以說有十成的把握，但現(xiàn)在看樣子，對方完全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易說服，這讓勝券在握的林倩來說異常憋屈。

        “要不你還想讓我說什么？”換了個姿勢撥弄了一下頭發(fā)，林倩又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們就要結婚了，我可不像其他好女人那樣大度，甘愿做什么同妻……呸，說出來都覺得惡心。”

        “我覺得這話你應該跟你未來老公說。”

        “什么？”

        “我不想在這里和你做沒有意義的談判，這么晚了我還要休息，你自便吧。”

        就在程青泉想轉身離開之際，忽然手機響了起來。鈴聲讓兩人都嚇了一跳，程青泉連忙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發(fā)現(xiàn)是程思思。

        “喂？媽？怎么了？”

        剛接通，電話那頭就傳來了異常嘈雜的聲音，程青泉皺著眉頭，想不通程思思為什么這么晚還打電話給他，而且聽那邊四周的聲音，不像在家，倒是像在一個人多且亂的地方。

        “媽？你那邊沒事吧？”

        等了好一會兒那邊都還沒有人說話，程青泉更慌。他抬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林倩還沒離開。她皺著眉頭，似乎也好奇程青泉那邊發(fā)生了什么。

        就當程青泉準備再次開口的時候，電話那頭終于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程青泉把注意力收回來，就隱約聽到奇怪的哽咽聲。

        “青泉……”近乎沙啞的嗓音，毫無疑問就是程思思。

        “怎么了？媽？”明顯聽出不對勁，長大之后從來都沒聽過程思思這種虛弱的語氣，程青泉嚇得連忙溫聲細語，“沒事的，有我在，出什么事了？”

        聽到兒子的安慰，程思思更是一下子沒忍住，幾聲啜泣后便開始哭得撕心裂肺。程青泉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她就一邊哽咽一邊艱難地開口道：“浩強他，出車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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