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條鯨
這一年的蕤月,羽壇出了兩條大新聞。
蘇迪曼杯決賽,中國隊2:3憾負韓國隊,衛(wèi)冕失敗,結(jié)束了連續(xù)7屆奪冠的記錄;
隔日,銷聲匿跡許久的男單運動員王崢宇宣布退出國家隊,自請擔任西北省隊的基層教練。
然而這似乎不是大眾關(guān)心的全部。
新聞播出后,一時間,所有人都在呼喚沈燁的名字。
事實證明,哪怕他輸了隊內(nèi)模擬賽,哪怕他不再以男子第一單打的身份出征,他還是所有國人心中的沈燁。
舉目嘩然的國民影響力,終究唱衰了體育局的所作所為,把沈燁從滇云召回b市。
飛機落地那天,已經(jīng)是入夏的長周末。
秦茗早有預感他的歸來,叫上了宋知蕓跟沈汶,在家里替他接風。
飲料明明只有白開水,那三個人卻喝得像酒鬼一樣,到最后唯獨她清醒。
“行了行了。”她無奈從沈燁手里奪走筷子,敲一下他的腦袋。
沒想到他直接趴在桌子上裝死,后背曬得跟快黑木炭一樣,枉她又去拿一瓶防曬霜。
“秦茗,你不用太管他,”沈汶遵從良心好聲勸,“我看東京以前他就放肆這最后一回了。”
那確實還有兩年多,秦茗想。
而且,她總感覺沈燁有話要講。
發(fā)瘋爛醉才舍得說出口的話。
果然,沒過多久,沈汶就開始和他互罵陳年舊事。
“瞧你自己那鬼樣!跟王八似的又臭又犟,單打組里誰愛跟你處!室友換了十七八個了最后還是我跟你睡!”
“我王八?那你還老王八呢,以前那幫搞單打的自己有毛病,還不許我當個正常人。”
“喲西,你打球的腦細胞能不能勻點過來?說到底你們之間就是競爭對手,王崢宇算脾氣最好的吧?當年全英被你打輸了以后,還不是把你電話刪了,到年底才加回來。”
“他是小姑娘脾氣。”沈燁又干了一杯涼白開,哽道。
聽見這兩句話,秦茗有些拿不準主意。
仔細一想是蹊蹺,競爭對手之間,像柯鵬那樣跟沈燁對著干的倒也正常,此輸彼贏,注定不能成為朋友。
王崢宇卻是一個特殊的存在,秦茗只看到他和沈燁交往甚篤,以前他們一直就是這么和諧,倒不曾想其中曾有磕絆。
但是到了今天,在體育局設(shè)下的囚徒困境里,為什么是他挺身而出,留駐西北換沈燁回城呢。
這樣頗具犧牲意味的交換,除非兩肋插刀,鮮少有人能做到。
秦茗想不通,也尚且不知在之后的數(shù)年里,媒體會一直對男單的隊內(nèi)關(guān)系眾說紛紜。
今晚,她只看到了月明星稀的夏夜。
夜再漸深,宋知蕓和沈汶去客房睡下。
她打開窗戶通風,冷氣吹醒了裝醉頹廢的沈燁,晃著手指說一些她半懂不懂的話。
“別說了,趕緊睡覺去,”她困得不行,準備趕緊搞定他,“省得明天記者采訪又有起床氣。”
他偏不依,拉著她絮絮叨叨一大堆,總算講完鋪墊:“那年男單入隊,童井說我們所有人都應(yīng)該有兩個目標。”
“嗯哼。”秦茗表示自己在聽,聽聽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一,拿冠軍,二,把冠軍留在中國。”他靠在窗邊,深沉眸色中有些許光亮。
“這難道不是同一件事么。”秦茗疑惑。
國家隊里都是中國人,誰拿了冠軍,就相當于把金牌留在中國。
“我以前也這么認為,但沒有人考慮過第一個目標失敗的時候。”他像是又成熟不少。
“你說王崢宇?”秦茗一針見血。
“他是唯一可以保證第二個目標施行的人,”沈燁看向月亮的方向,“這應(yīng)該也是他想說的話。”
前途都是自己的,沒有誰會平白無故為別人讓路。
若說情如手足從未分歧,那都是賭氣的場面話。
你輸我,我輸你,他們被迫在叢林法則下殘殺,彼此反目,互相看不順眼,多半到退役后才能和好。
王崢宇對外是個性謹慎,內(nèi)里是小姑娘脾氣,每回輸了誰的球,就要把誰的聯(lián)系方式刪掉自閉一段時間,從不參與打架,只會這樣宣泄。
他在隊里謹慎了十年,拿冠軍的時候都不炫耀,也從不去想活在誰的陰影下,拿著獎金高高興興地寄回家里,再用剩余的錢去電腦城淘游戲機。
其實所有人都清楚,再被體育局鬧下去,東京就要完蛋了。
不是爭勝負的問題,是賽場上不止有中國,他們的訓練耽誤一天,韓國馬來印尼丹麥就會一天天地追上來。
男單只有兩個名額,要靠這兩個人擋住其他四十個,拿下冠軍,把金牌留在中國。
這會是一場史詩,也是一役使命。
后備人才青黃不接,注定去不了東京的人,選擇把希望留給其他人。
沈燁,你可以把金牌留在中國嗎?
月色下,秦茗和身側(cè)的男人心照不宣。
西北,應(yīng)該也有一輪明月。
月下,人間孤影零亂。
就在事情看似要平息下去時,老天又向人間扔了塊石頭。
秦茗留宋知蕓住了兩日算是搭伙過長周末,第二天晚上,就聽見隔壁客房一聲尖叫:“應(yīng)激?什么意思?”
沈燁在浴室里不方便響應(yīng),她從床上起來,走過去敲門關(guān)照:“出什么事了?”
宋知蕓潦草地換衣服:“隊醫(yī)說我那個笨蛋弟弟回國以后腦子有點不正常,我得去看看。”
宋晨出事,沈汶和沈燁自然要做牛做馬地跟去。
秦茗沒去:“你們先走,萬一趕不回來,明早我送六一去托管班。”
“會不會麻煩你?”宋知蕓出了門才想起自己是有這么個小孩。
“不會,”秦茗聳肩,“我也接送過同事的兒子。”
“謝了。”
門倉促關(guān)上。
蘇杯參賽隊員的航班其實是和沈燁同一天落地的,但體育局不允許參加他們外出,直接送到基地銜接之后的比賽備戰(zhàn),還有接受□□復盤。
如此的緊湊的安排,宋知蕓只以為是倒時差太趕才讓宋晨身體不適,到了醫(yī)院才發(fā)現(xiàn)事情沒那么簡單。
“隊醫(yī)說他從午訓開始就這樣,”病房門縫外,值班醫(yī)生簡單聊了聊情況,“一見到球場就全身抽筋伴隨輕微抽搐,是精神壓力太大產(chǎn)生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
正巧,另外一名科室主任路過。
這家醫(yī)院離基地近,醫(yī)生多半是運動員的擁護黨。
“這話咱們就私下講,”那主任低聲道,“我是各位的球迷,看球十幾年了,讓宋晨上第一單打這事,我也覺得不厚道。”
沈汶反復確認:“所以是因為他壓力太大才會出現(xiàn)癥狀?”
“唉,說實話,你們參加團體賽不也這個年紀,”主任搖頭,“是現(xiàn)在的輿論變了,心理醫(yī)生來看過,初步判定病結(jié)是網(wǎng)暴。”
蘇杯2:3憾負,宋晨輸了一單。
團體賽的第一局,從來都是軍心定山石。
開局就輸,間接導致結(jié)果輸,觀眾自然把原因都歸結(jié)在宋晨身上,網(wǎng)絡(luò)上罵的話也格外難聽,什么“七屆連冠付之東流”之類的話都說出來。
因為另一個參考對象實在太耀眼,凡事都經(jīng)不起比較,一比,人和人的差距能被唾沫星子堆出十萬八千里。
“我最好還是別進去了。”沈燁頗有自知之明,在病房外面的椅子坐下。
宋知蕓和沈汶面面相覷,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該帶秦茗來的,”沈汶嘆一聲,“她總有辦法。”
進了病房以后,宋晨從嚎啕大哭到噎得沒力氣:“燁哥呢?嗚燁哥回來了嗎?”
“回來了,還來看你呢,就在外頭,你有話跟他講?”
“有!”宋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坐在病床上喊,聲音響得整條走廊都能聽見,“燁哥,你去滇云以前,其實,其實我有話跟你講!”
沈燁安靜聽著。
他去滇云以前,蘇杯的名單其實已經(jīng)有了,荒唐得連宋晨自己都覺得是被趕鴨子上架逼的,何德何能,舉得起這面大旗。
“燁哥,你能不能再晚幾年退役,等等我”
說著說著,又是痛哭失聲。
有時候,責任是負擔,輕而易舉就能壓垮一個從小城來的少年。
沈燁的眼中,閃過一瞬的觸動和死寂。
功績沉舟側(cè)畔,其實,人間也不算逍遙。
(https://www.dzxsw.cc/book/28673896/3040950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