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半，單橙寫完練習，畫完單子，半瞇著眼腳步虛浮往床邊走去，然后趴在床上起不來，她還沒洗漱，但是她感覺全身沒力去洗手間了。

        單橙翻了個身，單手放在眼上，十分鐘后吧，先睡十分鐘，十分鐘后去洗漱。

        也不知道有沒有過三分鐘，手機響了起來，單橙無力摸向手機，掙扎一番后才拿起手機看是誰半夜給她打電話。

        居然是黃舒瑤。

        單橙劃開手機接聽，黃舒瑤一口播音腔響起：“親愛的單橙，請問你為何還沒入眠？”

        “你丫……我剛完成單子，準備瞇一會兒就去刷牙，你倒是會挑時間來找我。”單橙在床上翻了一個滾。

        黃舒瑤放聲大笑：“我不這時候找你，能在什么時候找你，你忙死了。”

        單橙長嘆一口氣，今非昔比，她不忙死就得餓死。

        單橙來g市后只在到達當晚和黃舒瑤通過電話，其余時間都是文字或者語音交流，有時候黃舒瑤找她，她要很久才回復，黃舒瑤也就知道單橙在g市大致的生活了。

        “你為什么還沒睡？別說是故意熬夜就為了和我打個電話。”單橙和黃舒瑤關系好，當時還是在同一個醫院出生，前后從產房出來，兩個人不矯情，不刻意，聯系全靠緣分，這時候單橙又累又困，頂著一頭亂發絲毫不在意形象問黃舒瑤。

        黃舒瑤神色飛揚：“我明天請假，要去參加主持人大賽。”

        黃舒瑤從小就想成為一個優秀的主持人，現在也是為藝考準備。

        單橙了解了，懶洋洋祝福她：“祝你拿到金獎！”

        “放心，姐一定拿到金獎。”黃舒瑤哼笑，隨后又問她，“你不找個別的活啊，天天這么熬夜，別把命熬沒了。”

        “我能干啥呀？”單橙無奈笑。

        “我給你本錢，你朋友圈里賣賣東西，或者，幫班里的人寫作業！”黃舒瑤永遠異想天開。

        單橙能來g市也全靠黃家遮掩，她現在和以前的社交基本全部斷開，微信都是新號，她倒也不是抹不開面子賣東西，而是現在攢不到人，她私下虛擬的繪畫號倒是還可以用，其實目前來說畫畫接單是她想到來錢最快又省事的活了。

        而幫同學寫作業，那實在難賺。

        一班的同學都挺乖的，可能分班時冥冥中有相吸，盡管班里有成績差的同學，但也不是不遵守規矩的人。

        不過想到這里，她就想到席裕溫，雖然很多人都說他厭學囂張，但其實相處到現在她不得不承認，席裕溫真是挺安分的，和傳言有偏差。

        除了懟老李，但那也不是他想懟，白天時他的解釋在耳畔回響，單橙猶豫幾秒，問黃舒瑤：“要是我給人家補習，你看行不行？”

        黃舒瑤窩在自己的公主床上眼睛一亮：“行啊，肯定行！你想想啊，你給別人補習就相當于你重新溫習一遍知識點，對你來說其實也是變相提升。”

        她在電話那頭滿不在意般自我點評：“我雖然是個花瓶，大家都說我腦子不太行，我也知道我不夠聰明，但我又不是不會想。”

        單橙沉默，黃舒瑤長相甜美，父母兄姐對她十分寵溺，也沒什么要求，黃舒瑤生來就自由自在，所以她思考總會比較單純，往不好聽里說，她不是智商問題，她就是單純缺心眼。

        有時候還會被別人騙，好幾次都是單橙在旁邊幫她擋別人占便宜，現在單橙不在旁邊了，也不知道她還有沒有被人欠錢或者一個不小心陷入校園緋聞。

        但是黃舒瑤心善，夠仗義，被騙也不會放在心上，被人罵得再難聽也一笑而過，可是誰能說她不在意？單橙聽她這樣自我評價心里很難受，她其實是在意的吧，只是她想得開。

        黃舒瑤還在給單橙規劃，而單橙因為黃舒瑤的自我點評心里不太好受，以前她身邊也很熱鬧，和黃舒瑤關系是很好，但也不缺其他朋友，現在在身邊的就只剩下這個缺心眼的。

        “我跟你講哦，你現在也別想賺什么錢，你要好好念書，知識改變命運啊你懂嗎？你得考上好大學，然后才有機會找到好工作，我這兩天看了，南方也有很棒的大學，你不回b市，就在南方扎根吧，總有個能讓你待著的地兒。”

        單橙眼睛發酸，輕輕“嗯”了一聲，黃舒瑤又叮囑她：“你不能熬夜了，你腦子好可是也經不住這么熬夜。”

        夜深人靜的，最容易抑郁了，單橙被黃舒瑤說得有些許難過了。

        但是難過之余她依舊保留意見，有錢賺當然開心，但也得看怎么樣比較合適。

        最后黃舒瑤催單橙去睡覺，她參加比賽后會有一個小假期，到時再來g市找她。

        單橙也不客氣，讓黃舒瑤帶點b市特產來，她也會想念家鄉味道的。

        與黃舒瑤這番對話還是讓單橙更加認真思考席裕溫的建議了。

        她承認她有些心動，因為現在她高一課業還不緊張，加上她之前在競賽班，基礎很好，所以才能勉強保持平衡，等高二高三了，她說不定就很難顧及這兩方面的平衡了。

        而正如黃舒瑤所說，給席裕溫補習其實是變相加深自己的知識點，對她來說是兩全其美的辦法，既可以學習又可以賺錢，只是這個收費她還得再思考一下。

        隔天課間單橙趴在桌上補眠，突然被一個男生叫醒。

        她坐在后門，很多其他班的同學來找人時都會來問她認不認識誰誰誰，誰誰誰坐在哪里，而且有些同樣坐在后排的同學去洗手間或者小賣鋪就得從后門出去，她又不好意思因為自己補眠而關門影響其他同學通行，只能沒好氣睜開眼，看見的是一張陌生的臉，眨了眨眼才看清他的容貌，長相有些普通，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單橙從他普通的長相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請問席裕溫是在這個班嗎？”男生膚色有些黑，和單橙說話時一直站著，眼睛還不斷在班里逡巡。

        單橙扭頭看旁邊，在她補眠時不知道席裕溫去了哪里，于是她老實回答：“他在這個班，但是現在不在班里。”

        男生看起來有些失望，但還是把背后藏著的書拿過來給單橙：“麻煩你幫我轉交給他，跟他說里面的題他還沒寫完。”

        單橙接過他手里的書，發現是一本匯集近三年的數學競賽題。

        而此時很湊巧，席裕溫正好回來，他也習慣從后門直接進來回座位，男生就在擦肩之際發現了他，于是剛走進來的席裕溫就被叫住了。

        單橙夾在中間捧著書看他們兩個，許琪琪和周思雅也回過頭來，神色各異。

        “我來把這個給你，你還沒寫完。”男生拿走單橙手里的競賽題，笑瞇瞇對席裕溫說道。

        席裕溫明顯怔住，他接過男生手里的書，過了一會兒笑著說：“不好意思，我不會寫了，你接著寫吧。”

        “啊？”男生表情很浮夸，至少單橙看著就覺得不怎么舒服，接下來的話讓她更加覺得怪異，“我以為他們是騙我，你居然真的不會寫了，那以后第一名只有我了。”

        單橙立即嗤笑：“那可不得恭喜你了。”

        她忍著被攪和補眠的怒氣，拿走席裕溫手里的題，毫不客氣地陰陽怪氣回去：“反正你也是第一名了，這本干脆給我好了，就不還給你了。”

        說完正好上課鈴響起，單橙趁男生還沒反應過來，趕緊走出座位把后門關了。

        許琪琪和周思雅憋著笑轉回身，心情極好。

        傻子都知道這個人就是來找席裕溫麻煩的，和之前找席裕溫約飯的同學不同，他就是想聽到席裕溫承認自己現在很差勁，而不是像那些約飯的同學那樣真心為席裕溫回校感到開心。

        單橙猜想這家伙肯定是一直單方面和席裕溫較量，知道席裕溫出事后說不定做夢都能笑醒，單橙雖然不確定席裕溫是不是真被撞傷，但她就是看不慣一個男生那么小心眼，心胸狹隘，品格低劣。

        關了后門走回座位時單橙碎碎念：“正好我缺錢買資料，不要白不要。”

        席裕溫也坐回座位，出神十來秒后他側眼看單橙，她還在翻資料，神色很認真。

        “你接一幅畫，收費多少？”席裕溫突然問她。

        單橙抬眼給了個眼神：“看要求，要是要求不高，收費會低一些。”

        席裕溫似乎還要繼續說什么，正好老李就走了進來。

        而單橙看起來很認真在翻這本題集，這里面有兩種字跡，一種是她作為同桌能認得的字跡，是席裕溫的，另一個應該就是那個男生的了。

        她暗自心驚，如果這真是席裕溫寫的，那他確實是值得全市第一名，而在g市第一名，差不多也是全省前三了吧？

        難怪老李要針對他，這樣的學生換哪個老師來教都會可惜，都會不想放棄。

        她合上題集，想起剛剛席裕溫的回答和笑容，他是那么平靜從容，會不會是因為從出事到現在他已經面對太多這樣的惋惜與輕蔑？

        和她不同，席裕溫是沒有與過去割裂的，所有的一切如影隨形，而她雖然輾轉南北，但至少換了個城市重新開始，不會有人故意在她面前嘲弄她的今非昔比。

        單橙把題集收好，還沒緩過神來就聽見老李洪亮的聲音從教室響起：“席裕溫，你站起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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