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了又來了，因為席裕溫她不得不也被老李盯著，雖然老李沒對她怎樣，但是她還是被影響到了打盹啊。

        可是她想起剛剛那個男生的嘴臉，她突然就無法抱怨席裕溫了。

        如果，如果他真的是被撞傷的……

        “我昨天說了，如果你今天還是沒有把這道題寫出來，你就不用來上我的課。”老李沉聲陳述，語氣平平，卻讓人害怕。

        單橙怔住，然后在茫然間就看到席裕溫自己往門外走了。

        他走得很主動，連老李都在講臺沉默了好久。

        席裕溫也沒走遠，就站在教室的窗邊，他真是非常好看的人，盡管他來一班到現在也沒惹事，可是他往窗邊背靠墻壁一站就讓人覺得他乖戾囂張。

        單橙的手探進桌肚，摸到剛剛看的競賽題集眼睛卻沒從席裕溫的側臉挪開，他自在站著，眼角那顆小痣也無法讓人看出他的情緒。

        他真的愿意這樣嗎？

        單橙第一次出現這樣的疑惑。

        可惜老李這個魔頭沒讓她思考太久，他因為席裕溫這過分的主動反而更加生氣，在他看來自暴自棄才是最可恥的，他甚至看不到席裕溫身上的掙扎，這根本不是他曾經得意的門生。

        于是這節數學課依舊讓一班的同學們戰戰兢兢。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單橙想出去找席裕溫，但是老李卻先她一步帶走了席裕溫，而此時已經是最后一節課，周思雅在背后拍單橙的肩膀：“走吧。”

        單橙看向周思雅，周思雅搖搖頭：“雖然我現在也覺得席裕溫真是很倒霉，被之前的對手嘲笑，又被老李針對，可是我們也幫不了他。”

        許琪琪拿著書包出來嘆息：“那個男的一直在第二第三徘徊，也就一兩次上第一名，還是席裕溫感冒發燒那兩次，缺考了一兩科，他才有機會上去，我今天也才知道強者的世界這么殘酷，你們說，席裕溫會不會從出事到現在就不斷有人找他這樣那樣，那真的很憋屈啊，如果我是他，我就不裝了。”

        “萬一他不是裝的？”單橙低喃，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問她們。

        許琪琪和周思雅沉默了一會兒，許琪琪摸了摸單橙的頭：“可是我們幫不了他，我和周思雅成績也就那樣，應該說他之前太優秀了，我們班找誰都很難幫他，而且他這種情況太特別啦，他要是想專門解決可以再另請專家，可能老李的針對也是有原因的，我都覺得席裕溫是自暴自棄了。”

        單橙咬了一下嘴唇，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席裕溫不是自暴自棄。

        他還會抄她的解題過程，上學一課不落，而且他還提出過希望單橙給他講題。

        單橙等不到席裕溫回來，只能先背上書包回去，像往常一樣啃著面包一邊走一邊放空自己。

        經過燈光樹影婆娑的老小區時單橙停下腳步，上次席裕溫就是從里面跑出來讓她不要一邊走路一邊吃東西，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包子，走到旁邊的長椅坐下。

        小舅舅說過，在g市住在這樣的小區里的才更有可能是家境優渥的人，因為他們是本地人，經歷過拆遷和政策扶持，起跑線要比外地人超前許多了。

        席裕溫就住在這個小區里，如果他真的是被撞傷了，那會不會是以他家這種情況都解決不了現狀，所以他不是自暴自棄，而是只能認命，繼續照常生活？就像她，在這之前她也沒想到那么多家底一夜之間全部沒了，至親離去，背井離鄉，可是她又能怎么辦，黃舒瑤讓她不要熬夜畫畫，但不畫畫，她哪里來的錢呢？

        她這樣算是自暴自棄嗎？犧牲睡眠與課業只為了得到那不多的報酬。

        單橙把面包吃完，假設席裕溫和傳言完全不同，他會扶住單橙差點磕在桌上的額頭，會細心帶上茶包給她，會急沖沖從小區出來只為了讓她不要走路吃東西，那他真的……就如劉敬所言，他很純善。

        對了，劉敬。

        單橙嘀卡走進地鐵站，在廣播聲中回想劉敬的叮囑，會不會席裕溫也曾被劉敬叫去照顧她呢？

        而本性純善的他說不定真是信了劉敬的話，然后格外關照她。

        單橙坐在自己的書桌前，席裕溫下午在窗外的側臉映入腦海，許琪琪和周思雅說得對，如果席裕溫想解決自己的問題，肯定什么路子都能找到，她也是富過的，自然知道要星星就能拿到星星的容易與方便。

        可是他沒有，他也許是真的找不到了，而他仍然來上課，其實是因為他沒有放棄，他想付費讓單橙給他講題，其實是因為劉敬的一番囑托。

        他看到單橙上課犯困，路上吃東西，而她只看到他的謠言和與本性相差十萬八千里的長相。

        單橙輾轉難眠，決定上學時一定要和席裕溫談談，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她沒有猶豫，沒有懷疑他，就算是把自己的題給席裕溫抄他也不至于被老李叫出教室不讓上課。

        可是就是這么不湊巧，席裕溫請假了。

        但是他還是托自己的朋友來交了作業，徐振宸拿過席裕溫的練習時表情也有些發怔，那位朋友是之前找席裕溫吃飯的其中一個。他看起來有些憂愁，只是說道幫忙交給李老師，隨后就匆匆離開了。

        單橙立馬上去看，只看到那張卷子有些皺，但是字跡整潔，在徐振宸出神之際她拿走席裕溫的卷子，果然，以他的水平如果正常發揮，他是可以寫出來的。

        而且解題堪稱完美。

        許琪琪雙手撐在桌面探頭去看，對單橙說：“這下老李該滿意了，可是席裕溫卻請假了。”

        周思雅有些擔心：“我記得他好像是一用腦就會犯頭痛，他該不會昨晚為了寫題，頭痛到來不了吧？”

        可惜他們幾個面面相覷，都不知道席裕溫是怎么回事。

        果然老李看到席裕溫的卷子后終于神色緩和，可是他逡巡一圈后才發現席裕溫請假了，表情有些失落。

        單橙盡管睡眠不足，但很神奇一整天都沒犯困，旁邊空白的座位頭一次讓她覺得不習慣。

        她又拿出那本競賽題，越看越覺得，要是席裕溫沒出意外的話她可能會慕名前去請教題目。

        而不是他來跟她說，希望她來講題。

        他今天還能交卷子，看來他應該是需要換個學習方式，也就是通過一個人把知識點機械化塞進他的腦子里，而不是要他自己理解。

        人類的身體精密復雜的程度永遠不會有極限，現在還有各種各樣的疾病與意外挑戰著人類的認知，而席裕溫這種一動腦子就會頭痛的毛病，也許就是挑戰之一。

        所以他不是單純幫助單橙，而是他確實需要一個人來講題，他便把這個空位給需要幫助的單橙，就像那晚她說不一邊走一邊吃東西，她就會趕不回去，趕不完單子，他立馬就讓開了。

        他不僅是純善，他還聰明，知道怎么維護別人的自尊，怎么換位思考。

        單橙坐立難安，怎么會有這么純良又懂事的人啊，偏偏長了一張玩世不恭的臉和一身不正經的氣質。

        等他來上課了她就問他，還需不需要她講題。

        第二天，在單橙的不安中終于聽到席裕溫回來上課的消息。

        八卦小能手許琪琪跑回座位抓住單橙和周思雅：“你猜我路過辦公室看到誰？席裕溫和他爸媽都來了！”

        徐振宸也靠過來：“什么什么，為什么他爸媽也來？”

        “我不知道呀，席裕溫戴了帽子，還穿了長校服，那么熱的天，我都懷疑他要中暑了，我看不到他的臉，我只看到他媽媽對著劉敬一直在哭。”許琪琪小聲說道。

        “我靠……”徐振宸舔了一下嘴巴，“感覺好大件事。”

        許琪琪煽動氣氛：“反正今早是早讀，要不我們去看看？”

        還沒等大家投票，單橙自己先走出教室了，許琪琪他們見狀趕緊跟了上去。

        不過他們還是來晚了，等他們幾個偷偷摸摸蹲到辦公室時他們已經談完了，一群人只能心驚膽戰緊貼在轉角的墻面不敢喘氣。

        “老師，請你們多擔待，我們孩子他是真的不可以過度用腦。”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

        劉敬立馬回應：“我們知道的，知道的。”

        “你先回去上課吧。”又一道男聲響起，看來應該是席裕溫的父親吧。

        隨后他們就看見席裕溫戴著一頂鴨舌帽穿著長袖校服經過，單橙立馬若無其事跟上去，許琪琪拉不住她，只好左顧右盼偷偷摸摸走出轉角。

        “席裕溫。”單橙假裝自己出來上廁所，面不紅心不跳，絲毫不怕被教導主任發現的模樣，大搖大擺跟在席裕溫后面，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席裕溫回頭，眼里是詫異：“你怎么會在這里？”問完他環顧四周，腳步加快想把單橙領回去：“快回教室吧。”

        單橙忍不住：“你干嘛還戴帽子？不熱嗎？”

        席裕溫摸了一下眼睛，就像那天在腸粉店打包腸粉那樣，淡笑回答：“這樣好看。”

        單橙不戳穿他，兩個人并肩走回教室，早讀還沒結束，許琪琪他們抄近路早就回到課室了，假裝不經意瞥他們一眼，然后拿著倒立的課本瞎讀，正眼發現拿錯了，趕緊又擺回來。

        早讀結束，即將上課，席裕溫還是戴著帽子，單橙眼睛不時偷瞄他，也許是席裕溫真是比較倒霉，他剛回學校上課，第一節課又是老李的。

        他看來心情很差勁，把練習分了幾組后叫前排的人傳下去，單橙的眼睛還是黏在席裕溫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睛確實有第六感這玩意兒，在席裕溫伸手拿卷子時終于讓她看到貓膩。

        同時她心臟微顫，席裕溫手腕上有青紫色的咬痕。

        他伸手回來后立馬把衣袖拉回手腕，試圖遮掩，單橙則捏著試卷手心發汗。

        老李那雙鷹眼立馬抓到席裕溫，他今早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槍彈子，昨天看到席裕溫完美解題過程的欣慰就跟喂了狗一樣，抓住席裕溫又開始鬧：“席裕溫！你上課還戴什么帽子，不知道尊重師長嗎？！”

        單橙突然緊張，她立馬抓住席裕溫的衣袖，眼神寫著不要拿下來。

        席裕溫有些意外看她，但還是輕輕掙開了單橙的手，帽子拿下來后額頭上的傷疤暴露出來，盡管已經用紗布處理過，但還是讓人心驚。

        老李也愣住了，單橙在桌上的手緊緊握拳，心中發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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