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柒默然，這開場白這么熟悉是怎么回事？

        塞北糕原先不叫這名，叫白米糕，手藝家傳，老人年輕的時候曾去過塞北做生意。

        “那會我被一伙歹人合謀欺騙，賺得錢全被騙走了。夜里下了雪，我身無分文又沒地方去，便起了輕生的念頭。想啊，要不算了，索性躺在雪里，第二天醒來什么煩心事都沒了，就在這時京平世子駕馬而來。”在說到京平世子出現時，老人的臉上閃過一抹橘色的暖意。

        “世子長啥樣，是不是很俊美？”陸柳隨著故事漸入佳境，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一切。

        “京平世子玉樹臨風，整個塞北都找不出第二個比他還帥氣的男子。”老人歇了歇繼續(xù)講，“當時他下馬而來，問我賣的什么。我索性都要是個死人了，死人哪有功夫搭理你，便什么也沒說。世子沒走，自行取了塊糕點。吃完后給了我塊銀子，告訴我明天他還回來吃。我當時年輕氣盛，脾氣也倔，就告訴他明天我就死了。那個世子說了一句明天等我吃完糕點再死行不行。我心想也行，難得有人欣賞祖上的手藝，那就再多活一天。”

        “后來呢？”陸柒被劇情吊住胃口，連糕點都沒心思吃了。

        “是呀，后來呢？”不知何時周圍竟然站了一群聽眾，和陸柒他們一樣對后面的展開無比好奇。

        老人家狡黠一笑，倒不如先前那么干脆，反倒賣起關子，“欲知此事如何，聽客們得先買塊塞北糕。”

        眾人嘁了聲卻無可奈何紛紛買起塞北糕，沒辦法，要知道最讓人牽腸掛肚的莫過于故事的一半，不聽完渾身難受。買好塞北糕后，眾人催促，“后來呢，你快講吧。”

        “后來啊”他看向遙遠，聲音逐漸飄渺，“后來世子與我約定每日都要吃到糕點，而我只能一天一天的活下去等到他吃膩那天為止，后來因為世子的緣故，糕點也開始變得暢銷，甚至天還沒亮就有人去我常擺攤的地方排隊。日子一天天變得充實，銀子也越攢越多，等我突然醒悟過來，已經是夏天了。那時我已經完全沒有輕生的念頭了，只想好好活下去。我留在塞北娶了媳婦，開了間糕點鋪子，生意蒸蒸日上，后來世子要離開塞北，臨行前他最后一次來吃我做的糕點，那天他在我鋪子前坐了一天，走之前留了句話，他說掌柜你這糕點不如就叫塞北糕吧，以后不論我走到哪里吃到這樣的糕點，就會想起在塞北的日子了。”

        從此白米糕改名塞北糕，賣遍了大江南北。

        故事到此為止，聽故事的人心情久久不能平復，充滿了唏噓感慨，連后面的燈會看得都心不在焉。

        陸柳左手糖葫蘆，右手涼糕，嘴里嚼著飴糖，說話含糊不清，“小柒，你怎么都不吃呀？不會還在想攤主講的故事吧？害，一聽就是為了吸引客人買糕編出來的故事。按照里他在塞北開了鋪子，怎么現在又成為擔夫走賣呢。”

        “故事的真實性有待商榷，不過平陽城還真有位京平世子，早年流放塞北，后被召回京中。”方褀正頗為感慨，“這世子我雖沒見過，可其行事作風我倒有所耳聞。”

        陸柒來了興趣，“是如糕點老人敘述的那樣嗎？”

        陸蕪也開始產生好奇，催促方褀正快講，別賣關子。

        “乖張跋扈，目中無人，佛祖面相，蛇蝎心腸。”方祺正生怕打破姑娘們的幻想，特意補充，“不過都是外界傳聞，真假有待商榷。”

        “有年某位大官晉升，其下官員們?yōu)榱藥推浯髷[宴席，結果有一不知內情的人錯把請柬遞給了京平世子。據說他五歲就被丟進塞北的軍營里，戰(zhàn)功無數，治人手段非同一般，由其帶領的鐵騎十三營更是所向披靡，令邊境的敵人屢屢受挫，不敢來犯。可想而知當日京平世子親臨該是多大的榮威。”

        正是這位令人寒顫的世子，下馬車時直接叫來這位晉升的官員跪在地上給他踩背。不過是婢女不慎將幾滴酒液滴在了他的袖口上，卻得到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血濺了三尺高。

        那日喜宴無一人敢喧嘩，無一人敢笑，辦得匆匆潦草。

        至于樣貌嘛，方褀正也不知道。

        “我官階低，只能站在隊伍的末排，未能有幸目睹世子風采啊。”方褀正悠悠然的語氣倏然變得沉重，“不過往后也沒有機會了。他已經逝世了。”

        陸柒捂著肚子去找茅房，逛街的時候貪涼喝了好多水，腹脹的不行。等她回來發(fā)現門口站著一個身影，聽到她的腳步，身影轉過身。

        “宋然？”陸柒提起的心瞬間著地，邊說邊加快了步伐，“這么晚你還不睡？”走近后發(fā)現他連鞋也沒穿，光著腳站在樹枝交錯投下的影子中，連個表情都沒有。不知為何，陸柒從他眼中看出了一絲脆弱。

        “怎么了？”她盡量放柔自己的聲音。

        宋然垂下眼簾，默不作聲。許久才抬起頭，一行清淚簌簌無聲，“姐姐，我做噩夢了。我夢見我娘了。她說地下太冷，要帶我一起走。那張臉好可怕，我就醒了。她是不是在怪我，沒有給她報仇？”

        陸柒心中頓時無限柔軟，她小心翼翼，甚至動作不甚嫻熟的順了順宋然的后腦勺，摸了幾下意外發(fā)現他發(fā)絲還挺順滑的，摁住心中詫異的想法安慰道：“不要胡思亂想，你娘只會希望你可以平安一生，人死不能復生，只有好好活著的人才會有無限可能。她肯定也不希望你的未來只剩下仇恨。”

        “嗯！姐姐我會好好活下去的。”他將頭埋在她的肩窩處，在陸柒生氣前柔弱的補充，“如果你的肩膀能給我依靠會的話，我一定不會再做噩夢了。”

        無視他話里的耍賴，陸柒決定推開他。宋然一招不成再生一招，“姐姐后天是我的生辰。”果然推他的手頓住了。

        宋然的嘴角微微翹起，坐地起價的語調還是那么悲傷，“如果那天醒來能吃到姐姐親手做的面條，那我就有回房對抗噩夢的勇氣了。”

        好家伙，繞來繞去在這里等她呢。

        他開始a只是頭埋在肩窩，兩只手有禮貌地垂在身側，提完這個要求后又厚顏無恥的問了句可以嗎？熱意滾燙得話語蜇的人腳跟一跳，陸柒立即推開他，伸手擋住前身，說出來的話結結巴巴，“什，什么？當然不可以。”

        宋然先是一愣，不明白她為什么反應這么大，后來才明白過來，非但沒有走開，反而一個勁地撩撥。

        “姐姐，我只是想問可不可以抱抱你，你想到哪里去了？”他嫌棄的咦了聲，“該不會，在你的內心深處對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當然如果你需要的話，我也不是不”

        嘭——

        兩扇門板快速合上，陸柒再也聽不下去，趁他反應不及，奪門而入。

        宋然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手指穿進鬢發(fā)里，望著緊閉的大門表情很是懊惱。是不是嚇到她了？

        【恭喜宿主獲得長命百歲。】

        宴會還在繼續(xù)，全場喜氣洋洋一片，男人們劃拳喝酒，女人們分享近日的生活心得，孩童們如同一條條泥鰍在人群里鉆來鉆去，快樂的和伙伴做起游戲。陸柒跟在方褀正的身邊成功收集到了長命百歲的原料。果然長命百歲是字面意思，收集過程十分順利。

        她和陸柳裝扮成婢女，照理是不能上桌吃飯，奈何主家過于熱情，硬是把他們也拉上桌。面對滿桌的陌生人，陸柳顯然應付的更加得心應手。

        “小柒，吃呀吃呀。”陸柳如魚得水，像回到家一樣親切，甩開兩條胳膊奮戰(zhàn)。

        “哎呀，早就讓大姐跟來，她非要去看什么書，你說她傻不傻，書放那又不會長腿跑了，這頓要是錯過了了還不知道下頓在哪呢。”

        陸柳嘴巴塞得滿滿，一張一合還能看到咀嚼的菜。顯然咀嚼的時間不會太長，因為主人炙熱的目光已經放在了新的菜肴上，握在手上的筷子蓄勢待發(fā)。

        就在這時離他們不遠的一桌突然發(fā)生躁動，一眨眼圍了好多人。

        “怎么了？”

        “不好像是有個孕婦羊水破了。”

        “那是大勇家的媳婦吧。”

        隨著陣陣催促，一個叫大勇的男人急赤白臉的從她面前跑過去。

        壽宴上遇到生孩子，還是頭一次，經過周圍的竊竊私語陸柒掌握到不少信息，原來這個大勇的媳婦是主家的親戚，嫁到別的村子，一直沒有時間回來看看，這不正趕上老太太大期頤之年，實屬難得，而且孕期間情緒不穩(wěn)思鄉(xiāng)情緒重，說什么也要來。

        突發(fā)狀況，現場是人仰馬翻。幸好來吃席的當中有位穩(wěn)婆，經過幾小時的折騰，母子平安。

        洗干凈的孩子經過層層傳遞，遞到老人的手里。

        堆滿褶皺的面皮上擠出一雙眼睛，與孩子臉上的皺巴巴有所不同，那是衰老的象征。

        “好好好。”顫悠悠的手揭開裹布，露出孩子的下半身，老人的臉上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抱緊孩子的手指緩緩卸力。

        主家的媳婦接過孩子，打趣道：“不愧是千金，奶奶都快抱不動了。”

        一回頭，老人的雙眼已經閉上，唯獨臉上的笑容還掛在嘴邊。

        “奶奶？奶奶？”婦人察覺不對，連喚了幾聲。輕輕一搖，老太太的脖子歪到了一邊，一行眼淚自她的眼角垂落。

        淚珠隨風晃動。

        【恭喜宿主獲得第一滴露水。】


　　(https://www.dzxsw.cc/book/28654357/29924829.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