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休把人都帶進餐廳，關好門，這里面的空氣還可以。

但只有一面落地窗，也就是說，如果火勢蔓延到門外，她們只能砸掉這扇窗戶逃命了。

不過為了以防最后的逃生出口被發現，再像剛剛那樣，方休決定先觀察一陣。

樓下濃煙密布，看不到什么。

手機沒信號，打不出電話。

徐美華做的真夠絕的。

方休把助聽器拿在手里，秦姐剛修好，又得摔了。

她對著地面一下一下砸著，周圍人也安靜下來，以為這姑娘精神崩潰了，全都盯著她看。

宋媛在張洋身邊，“她不是聾啞的？”

張洋悶不吭聲。

宋媛只好閉嘴。

方休砸累了，坐在地上休息。

伍迪如果帶人過來，明目張膽的把人弄出去，意味著這小樓的事情必須得結束了。

她劃出手機錄像，對著一屋子人的腿。

“我知道你們現在很害怕，但不要擔心，我叫了人來。”

人群里有個女孩怯生生問了句：“你報警了嗎？”

緊接著又有人喊：“報警沒用啊！沒人會管這里的！”

方休把頭靠著墻，“我叫的人一定會來，在出去之前——”她伸長了腿，“你們得跟我聊聊這里的事情。”

意料之中的沉默。

方休指了指外面，“我知道這兒給你們有些人創造了一些光鮮亮麗的條件，等離開這兒，還在上學的年紀繼續去好好上學，有組織來管你們的學費和其他費用，至于其他人，也會有專人負責你們被坑騙的債務、官司、以及今后的工作安排。”

依舊是沒人說話。

方休斂了語氣，“這樣，有人想說就來找我。在陽光下正常生活，不比時刻擔驚受怕強嗎？”

屋子里一度鴉雀無聲，有幾人等救援等得焦急，在窗子跟前轉來轉去。

宋媛湊到方休跟前，問：“你到底是什么人？”

方休看著她的雙眼，“帶你們離開這個腌臜地的人。”

宋媛低下頭，整齊的短發此刻也亂了。

“我不需要離開，我需要擁有高位權力的人，你能不能告訴我，怎么才能讓他們帶我去？”

方休對她好奇極了，是自身的野心，還是被周書羽洗腦了？

“你要那樣的人為你做什么？”

宋媛掃了一眼她的手機錄像屏幕，沒說話了。

方休覺得她不是簡單的想向上流社會爬，決定暫時穩住。

“沒準我也可以成為你需要的。”

這是方休第一次用真正的身份。

她關掉錄像，“你有什么困難，可以跟我說說。”

宋媛低下頭，張洋在一旁跟著勸。

“你看今天這情況，他們是什么樣的人還不清楚嗎？還指望呢？”

她聲音不小，周圍的人也能聽到。

確實，門鎖了，平日里到處跟著的那些保鏢守衛也都撤了，局勢明朗。

那些沒反應過來的人，此刻也都明白了。

有幾人結伴著來找方休說自己的遭遇。

不過宋媛還是不肯開口。

室內溫度越來越高，門口已經站不了人。

方休收好錄到的視頻，搬起凳子朝窗戶猛砸。

一人力氣不夠，幾人加在一起。

張洋不知從哪找出個鐵棍，摔砸的聲音此起彼伏，窗戶也只是有了裂縫。

方休突然看見了什么，拉開身旁的人。

同剛剛樓道里一樣，火舌猙獰著沖破煙霧爬了一半的窗戶。

人群中已經有了哭聲，方休只能在這混亂中祈禱伍迪來得再快一點。

她和張洋在屋子里找出一切水源，準備好。

玻璃在烈火下變得扭曲，她們現在不能站門口，不能站窗邊，所有人擠在一個角落里。

消防車的鳴笛聲和玻璃爆破聲同時響起。

人群在火沖進來的那刻四散逃竄，方休和張洋被擠到不同的地方。

滾燙，窒息。

方休撿起散落的紙巾，剛剛腳邊放著的水桶倒了，她隨便沾了沾，捂住口鼻，灼熱感略微降下去一點。

樓道里有腳步聲和叫嚷聲，估計是救援人員。

方休避開著火的地方，縮在墻邊，她離門太遠。

窗外有吊機升起，水柱掠過，有人抓起她胳膊。

“方小姐！我帶您出去。”

是阿權。

方休被熏得神志不清，眼睛也睜不開，竟認出他來。

她被帶到室外，渾身癱軟，坐在地上咳得眼淚直流。

阿權想扶她起來，“方小姐，我帶您去檢查一下。”

“別——先別動我，我緩緩。”

阿權沒轍，叫來醫生護士給她沖洗傷口。

方休眼眶里的熱度還沒降下去，不知是不是被火燎的，暫時看不清東西。

她記掛著樓里的人，“其他人呢。”

“都接出來了。”

生理鹽水沖出雜質，眼球舒服了些。

方休瞇起眼，雖視線還是不太清楚，但周圍的大概情況可以看到。

樓身上的火就剩三樓還在著，在她不遠處，有一堵人墻。

著裝統一的保鏢全都面朝外站著。

方休眨眨眼，站起來，向那邊走去。

阿權讓幾人給她讓了條路，她這才發現里面還有一圈。

兩圈人墻，一圈朝外，一圈朝里。

正中間，是跪在地上的徐美華。

在她前方，是斜靠在單人沙發上的歷文成。

黑色襯衣，竟然領口微敞，他從不這樣，痞氣太重，像陳晨。

方休發現她回來這么久沒有好好看過他，也是，每次碰到都有情緒在。

五年不見，他的身上帶著一種沉淀過的氣場，穩重又凌厲。

以前對人的桀驁疏離感，變成如今上位者駭人的壓迫。

滅火后的濃煙飄出，空氣扭曲，歷文成微瞇起眼。

在這青天白日下，他竟顯得有些陰森。

在看到方休后這種陰森涼意愈發明顯。

徐美華被兩人按著，方休站在她面前，視線終于清楚，只是那種灼燒感還留在里面。

事到如今，也不用再裝了。

“你孩子的命是命，這樓里一百多個女孩的命不是命，對嗎。”

徐美華不知是驚她會說話，還是驚她說的內容。

面如土色。

方休剛要蹲下，被人攬住腰。

歷文成叫人把他坐的那張沙發挪來，擺好，讓她坐下。

然后端正站在她身后，像個守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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