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口灑落一片昏黃。

三個人身上均有沾染。

郭嵩靠著床腿，側頭面向余暉，“園里有專門做賬的人，以前借募捐斂收善款的事情都被平了，毫無破綻，你想抓，得等這次的募捐活動正式開始，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突襲，許副院來不及隱瞞。”

方休目光幽冷。

他遲了一步的坦白，用意純與不純，不重要了。

郭嵩似是什么都明白，唇角泛起笑，“不信我了，是嗎？”

她依舊一言不發。

郭嵩抿唇，視線在她和小智之間徘徊。

同樣純真的兩個孩子，此時看著他的眼神同樣憎惡。

他眸光閃爍，“我說這些，不求寬大處理，只希望你真的能做到扶正祛邪，小休，沒了我，換成任何一個人，你不會再有任何進展，青佑福園如果因此看管更嚴，再行動，你難以脫身了。”

小智執拗地拽著方休的胳膊向外拖。

方休頓住，佇立在黑暗里，“我放你走。”

郭嵩眼角劃下一滴淚。

她又冷靜，又調侃，“你出賣我，錄音會被送到警局；你配合，錄音我照樣不會因此銷毀，大不了你我同歸于盡，無論如何，你罪責難逃，使用贓款的你父母受罰。怎么樣，還肯做嗎？”

最后一絲余暉驀地收回。

房間里墮入昏暗。

郭嵩凝視著她，艱難點頭，“做。”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張洋等得急，不停跟伍迪溝通進度。

得到的回答只有一個：方休沒再聯系。

歷文成更是焦灼。

躬著身，拳頭抵在墻上一動不動，緊緊盯著不遠處的大門。

馬上就是晚飯時間，園里開始有工作人員走動。

稍有不慎就會被發現。

“歷總，要不您先下山吧。”張洋擋著他，怕有人路過。

歷文成一張臉布滿陰鷙，“再等五分鐘，不出來，我進去。”

伍迪聽到了，在那邊說著什么。

張洋嫌他吵，忍了一會兒，低斥，“閉嘴！”

都這個時候了，人能全須全尾出來就好，還管什么功虧一簣！

三分鐘過去，歷文成脫了外套。

張洋忽然抬手，“出來了！”

A棟樓門口，方休和郭嵩一前一后。

歷文成瞇起眼。

她側著身，能看出來衣服沾了灰塵，頭發也有些許凌亂。

不知是不是跟人動過手。

張洋通過伍迪和方休聯系上，告訴她歷文成也在。

“好，我現在把歷總送出去，你呢？”

“我等郭嵩拿一樣東西，拿到就撤。”

歷文成不依。

好歹，得當面確認她無恙才行。

張洋幫忙傳話，一板一眼，“方休說，你不走，明兒不讓你上門討名分。”

歷文成臉色晦暗。

好極了，用這個來威脅。

他望過去，方休出了看護區大門，沿路向東走。

一霎多余的眼神都沒有。

令人叫絕的職業素養。

歷文成不知是氣是笑，壓下帽檐，跟著張洋離開。

太陽西沉，光線微弱。

湖海般湛藍的云層席卷天際。

淡如水的月色。

說不出的悲涼。

方休站在行政樓西南出口，不出一刻鐘，郭嵩下來。

“這是上次小智捐款活動園里留存的撥款單，一式兩份，小智母親那里也有，只不過打款的賬戶，在許副院手里。”

方休接過來，仔細查看。

為了不打草驚蛇，她跟郭嵩要的是復印件。

的確是善仁基金會的撥款憑證。

“小休——”郭嵩寬闊的肩膀向內佝僂，“真的對不起，傷害你…是我鬼迷心竅。”

她把那張紙折好放進貼身口袋，疏離又淡漠，“不必。手機我會寄給你，回家好好過個中秋，最后一次了。”

干脆利落。

方休拂袖而去。

郭嵩的身影被燈光拉長，逐漸消沉，逐漸冷寂。

他目光幽涼，望向深處。

素日灰白典雅的青佑福園，披著月光，宛如座死城。

……

園里有下山的班車。

方休趕上最后一班，到了山腳，下車。

瞬時被人群包圍。

這片景區很大，中秋佳節，布置了街道。

燈光如晝。

這個點兒美食攤也擺得到處都是。

游客太多，小孩子也多，嘰嘰喳喳。

她被迷暈兩次，一天一夜，滴水未沾。

在喧鬧的人群里透不過氣。

好不容易找到一片空地，準備給歷文成打電話。

身旁路人經過，小孩提著兔兒燈在她小腿撞來撞去。

忽地，腰間環了一只手臂，穩住她。

“方小姐。”那聲音伴著潮熱氣鉆入耳中，“請問是在找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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