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吧。”

        蕭北淮走了過來，頎長的身形微微俯低，擋住了大片光影。

        莊晏清手撐著地板起身，拍了拍褲腿后，不動聲色地退到一旁。

        反倒是那個女生，見蕭北淮問，激動得說話都磕磕巴巴。

        “沒……沒事……我……我沒事……我……能有……能有什么事啊……”

        蕭北淮：“嗯。”

        他并沒有伸手想要扶自己起身的意思，察覺到這點，女生趕忙往后擺手，在朋友的攙扶下站起來，不顧校服上沾染的塵土，笑嘻嘻地打招呼：“學長好。”

        蕭北淮點點頭，看了她們一眼：“你們在這多久了？”

        聲音聽上去一點情緒都沒有，似乎還帶著點不悅的情緒。

        帶頭的女生愣了一下，趕忙擺手：“不不不，我們剛下課，就是經過！經過而已！”

        另一個女生：“對對，不打擾學長練琴了，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說完，一幫人拉著逃也似的跑掉。

        莊晏清看了眼，斂眸。

        傍晚的夕陽透過走廊，照射進教室一角，將兩個相對而立的身影拉長，蕭北淮單手抄著口袋，視線落在莊晏清身上，猶豫了幾秒，抬起手。

        就在他觸碰到她發間的那一刻，莊晏清倏地后退。

        蕭北淮的指尖停留在半空中，數秒后堪堪收回：“沾了小紙片。”

        “哦。”莊晏清側身微低頭，抬手掃了掃。

        蕭北淮：“沒了。”

        莊晏清收回手，重新站好，理了理校服上的褶皺，轉而看向不遠處的鋼琴，架子上沒有擺放琴譜，看樣子曲子是記熟了。

        見她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蕭北淮抬手掩唇，輕咳了一下。

        這次，莊晏清的目光終于與他有了交集。

        “你還有別的事情嗎？”蕭北淮抬了抬下巴，打趣道：“你的朋友們可都已經跑掉了。”

        莊晏清攥緊指尖，強迫自己的視線保持平靜，不要慌亂：“她們不是我朋友。”

        蕭北淮意外挑眉。

        莊晏清抿了下嘴唇：“而且——”

        “晏晏！我來啦！”

        走廊傳來岑翎的聲音，打斷了正門這片刻的拘謹與尷尬。

        來人以大鵬展翅的姿勢登場，卻在看見蕭北淮的那一刻，差點因為收不住而改演狗吃屎。

        還好莊晏清反應快，及時扶住了岑翎。

        “你你你……蕭……蕭北淮？你們……你們？”

        岑翎驚訝于眼前看到的場景。

        莊晏清則納悶著。

        嗯？

        是誰看見蕭北淮，都會變成口吃嗎？

        “晏晏，這什么情況啊？”

        岑翎抓著莊晏清的手問，眼神卻不自覺瞟向一旁的男人，看幾眼見他沒有太大反應，干脆一直盯著看。

        莊晏清：“我來的時候，他正在練琴。”

        “練琴？”

        岑翎望了眼墻壁上貼著的時間排表，在她們之前并沒有高三十五班的名字。

        蕭北淮安靜地看著莊晏清：“如果沒有別的事情的話……”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莊晏清打斷蕭北淮，施施然開口：“學長可以走了嗎？我們還要練習，而且……已經過去將近二十分鐘了。”

        蕭北淮：“……”

        岑翎附和點頭，指了指門口貼著的時間表：“這都寫了，下午四點四十分到五點四十分，高一八班。”

        蕭北淮二話不說，上前，長臂一把摁住墻，指尖順著時間表上的字一行一行往下，像是頭回識字一樣，直到看見高一八班。

        他垂首深呼吸，緩了好幾秒才再度抬頭，望向莊晏清：“所以你是來練琴？”

        莊晏清：“是。”

        “她們和你……”

        莊晏清答得飛快：“教室門口碰到。”

        蕭北淮只覺得眼前一陣黑，又低下頭。

        莊晏清柔聲：“我和你說過了，她們不是我朋友。”

        蕭北淮：“……”

        該死。

        “這時間表什么時候開始的？”

        “上個星期開始就照時間表安排來了。”

        岑翎搶先回答，雙手背在身后，似是猶豫了好久才鼓起勇氣問：“那個……學長，你能給我簽個名嗎？”

        蕭北淮收回撐著墻壁的手，站直了身，手指輕掃過校服外套：“嗯，可以。”

        岑翎激動不已，忙將手里的水壺塞給莊晏清，拉開書包拉鏈，翻出筆記本和筆：“可以to簽嗎？”

        蕭北淮：“可以。”

        岑翎趕忙取下校章遞上：“to翎翎，翎羽的翎。”

        蕭北淮大筆一揮，在紙上寫下——

        to翎翎：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蕭北淮。

        “好了。”

        蕭北淮沒有把本子和筆還給岑翎，而是看向莊晏清：“你呢？也要to簽嗎？”

        莊晏清愣了一下，心不受控地砰砰直跳：“好……好啊……”

        蕭北淮嗯了一聲，隨手翻頁，下筆前頓了一下，抬眸瞅了眼莊晏清胸前的校章，揚唇：“莊，晏，清……寫晏晏還是……清清？”

        名字從蕭北淮的嘴里念出來，莊晏清只覺得如夢似幻，周圍的一切變得很不真切，她害怕被看出什么，目光倉皇收回。

        “都好。”

        蕭北淮瞧了她一眼，點點頭后在紙上落筆，寫完將紙張撕下，遞給莊晏清：“你的。”

        “謝……謝謝。”

        筆力遒健，字體清雋飛揚，竟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蕭北淮的字像極了那夏日張揚的風，肆意卻又瀟灑。

        岑翎抱著本子，樂得合不上嘴：“謝謝學長！”

        “嗯。”蕭北淮雙手抄著褲兜：“那你們練琴吧，我先走了。”

        岑翎：“學長再見。”

        莊晏清跟著揮了揮手。

        蕭北淮撈起丟在前排椅子上的書包，往肩上一挎，大步離開。

        “天啊，這算什么好事啊！”岑翎摸著紙上的簽名，幸福得原地轉圈：“我竟然拿到了蕭北淮的簽名，還是to簽！”

        莊晏清挑眉看她：“之前怎么不知道你還是他的粉絲啊？”

        岑翎眨了眨眼睛，笑道：“之前不是，但現在是了，就沖他態度這么好，我粉定了！”

        莊晏清：“……”

        “對了，他給你簽什么了呀？也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嗎？我看看我看看。”

        岑翎湊過來，莊晏清趕忙將紙張折疊藏到身后，敷衍搪塞：“都一樣，沒什么好看的。倒是你，還練不練曲子了？”

        “對哦！瞧我這記性。”岑翎低頭看表，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只剩半小時了：“快快快！”

        見岑翎注意力終于回到練習上，莊晏清這才松口氣，背在身后的手收回，看了眼，又以極快速度塞進書包里。

        這天的練習最終還是按點結束，雖不夠時間，但岑翎的心情卻沒有收到半點影響，反倒是因為得了張簽名，練習的勁兒更足了。

        用她的話說：

        “萬一正進了選拔，全校表演還有被蕭北淮看見的機會，他要是真的參加，那我們就是同臺了！所以我要更努力一點，爭取進藝術節！”

        彼時的莊晏清只是笑笑沒說話。放學回家，餐桌上又只有她和君姨兩人。

        “先生和太太今晚去赴宴了，可能晚些才回，吩咐了如果你功課上有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和蕭先生聯系。”

        莊晏清鼓著臉，含糊應聲：“好。”

        飯后回房，她將塞進書包的簽名紙拿出來，展平后捋了捋上面的折痕。

        “to：晏晏藝術節加油，然后天天開心。蕭北淮。”

        和岑翎不同的簽名內容，已讓她很滿足，一行字來來回回看了數次后，終是舍不得地收起，夾在日記本內頁，用力壓了壓。

        藝術節高一節目選拔前夕，岑翎緊張得覺都睡不好，第二天頂著個黑眼圈進教室，差點沒把莊晏清給嚇到。

        “你這樣，表演的時候該不會暈過去吧？”

        岑翎擺了擺手，屋里癱倒在桌面：“早讀讀不了了，你讓我睡一會，老鄧要是來，再推醒我。”

        莊晏清抿唇，擔憂：“真沒事？”

        “嗯……”

        岑翎這一覺，直接睡了兩節課，起來時面前豎著的課本啪一聲掉下，她眨了眨眼睛，迷迷糊糊：“睡多久了？”

        莊晏清：“英語課做周報，就沒叫醒你。”

        岑翎長舒一口氣：“幸運兒。”

        “早讀那會，進行了選拔賽抽簽。”

        莊晏清雙手展開紙條，笑得有些諂媚：“手氣不太好，希望你不要怪我。”

        岑翎湊上前一看，本是睡眼惺忪，結果一下驚醒，搶過紙條后再三確認。

        “01？第一個上？不是小組分組，就是第一個表演？01？”

        莊晏清強忍著笑意點頭，這也是她抽到紙條后，沒有第一時間叫醒岑翎的原因。

        怕挨打。就真的是手氣的原因。

        社團負責人端著小盒子過來時，還特地說了句，她是第一個抽號的，結果，就真的抽到了01

        看到號碼那一刻，莊晏清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

        “其實第一個表演也有好處的，速戰速決，不用煎熬等待也不用因為看別人表演而有壓力。”

        莊晏清挽著岑翎的手，極力說服：“我們四點結束后就可以走了，到時候我請你去吃海石花？去吃燒烤？”

        岑翎睨了她一眼：“說話算話？我每一種小料都要加，吃大滿貫的那種。”

        莊晏清笑：“可以。”

        第一組表演少說還是有點優勢，沒有其他人作比較，潛意識會認為只要自己表演不失誤，那就是全場最佳。

        上臺前，莊晏清就是這么反復給岑翎洗腦，結果證明這對她來說確實是有效的。

        琴聲一起，莊晏清用自己的演奏逐漸將岑翎帶入練習時的狀態。

        旋律起伏、銜接流暢，最主要是配合默契，一曲演完，臺下評委席主座的音樂老師滿意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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