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妖夫人
“母親!”祁白蘇推門呼喚,暖閣內正低眉縫繡的沈木樨聞聲抬首。
于一旁服侍夫人的杪夏也望向白蘇,她很少聽到白蘇這般慌忙的語氣。
只見白蘇舉止匆促,他踮著腳掀開簾子讓桐娘弓身而入。
二人一齊看向桐娘的懷中之物。
杪夏難以置信地走近桐娘身前,她懷中抱的真是一個全身僵紫的嬰兒。
未及杪夏反應過來,身后的沈木樨立即吩咐:“杪夏,快去請醫師。”
杪夏耽誤不得,掀起簾子匆匆跑了出去。
“桐娘,將她放在暖床上。蘇兒,你去尋些熱水來。”
桐娘和白蘇皆按夫人的指示去做。
沈木樨走近暖床,看向奄奄一息的女嬰,她眼尾瞄向身旁的桐娘:“桐娘,你去看看蘇兒,幫著他煮些熱水。”
“是。”桐娘離開。
桐娘走后,閣內只剩下她一人,沈木樨回身坐于床榻,女嬰氣息微弱的樣子怕是無法等到醫師來了,女子纖纖玉手伸向女嬰。
只見她閉眼凝神,手現柔光,如螢燭般的白光透入女嬰的身體,不久女嬰的呼吸漸勻。
門簾被掀開,風夾微雪卷了進來,桐娘和白蘇端著熱水走進屋中,沈木樨退到一邊,將剩下的事交給桐娘。
“母親,醫師還沒有到嗎?”祁白蘇心急。
女子搖了搖頭。
白蘇再難沉住氣,此時正是人命關天之時,他無論如何也要將醫師尋來。
想著,他掀開門簾,正巧看見杪夏帶著一位精瘦的醫師趕了回來。
閣外雪止,冷風枕臥于院內的流蘇枝梢,不禁凜寒的賓雀飛落于地面。
一個時辰過去,女嬰挺過危險,終于有了哭聲。
桐娘在旁照看嬰兒,祁白蘇也忍不住湊前安撫哭聲響亮的女嬰。
醫師微微向座上的沈木樨低首行禮:“此嬰能活下來,實屬萬幸,但還需好好調養,以免長大后落下寒癥。”
“有勞醫師了。”沈木樨說到,杪夏上前遞給醫師一盞熱茶,醫師擺手謝絕。
醫師眼珠一轉,不禁生疑:這冷宮中怎會無故出現一個女嬰,不會是……?
“敢問沈夫人,這女嬰從何而來?”他的言中飽含陰疑試探之意。
未待沈木樨回言,杪夏一旁冷笑到:“醫師此言何意,夫人雖身居冷宮,但恪守貞潔,不說冷宮門前鮮有人往,還有禁軍巡查,連醫師您這等救死扶傷之人進入冷宮都要磨磨蹭蹭、三思后行,何況有什么別人?”
醫師賠笑到:“姑娘誤會誤會,是我唐突了。”
沈木樨淺笑:“醫師有所不知,這個嬰兒本是侍女從罪奴所撿來,侍女見這孩子被遺棄,起了惻隱之心,這才送來調治。醫師懷疑并非無理,若是王上的龍子,乞容他人非議。”
醫師訕笑:“沈夫人說的是,那在下告辭了。”
醫師走出宮門,回頭看了一眼冷宮,不由打了個哼聲,想來這沈夫人真是不簡單,當年與鄰邦晉平國的靖王不清不楚,最后卻以他的義妹的身份嫁給了王上,幸好王上心聰目明,沒過多久便把她貶入了冷宮。
可也不知道她這些年使的什么法子,過得倒不像是冷宮里頹廢婦人的日子。
不管這些煩雜事了,晚些王上還要大擺宴席慶祝小公子誕生,我亦要去祈福。唉,偏偏在這之前來這冷宮,當真是晦氣。
暖床上,嬰兒已然入睡,白蘇小心地揉搓她的小手,回首對母親說到:“母親,她的手好軟。”
正午冬陽正暖,王上王后于神恩臺舉辦宴席,宴席上歌舞升平,酒席上賓客們觥籌交錯。
人群之中,一位禁軍悄聲穿過慶賀的人臣,來至群臣圍賀的裴長嬴身側,他悄聲耳語到:“昨夜那個不識抬舉的小侍女,已被割舌送去罪奴所,無人發覺。”
裴長嬴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靜,他轉目望向鳳位之上的王后,顰蹙的眉峰漸漸舒展,身旁的禁軍自覺退下。
宴會上笑樂聲嘈雜,王上平息喧聲后昭告天下:嫡公子取名祁清晏,寓意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
兩年后的陽春,冷宮內流蘇花開。
閣內,祁白蘇正輕輕為南枝梳發,南枝發絲稀疏,白蘇一眼便見她耳后胎記。
“母親,妹妹耳后有一枚紅色胎記。”白蘇轉身道。
沈夫人正柔祥看著他們二人。
在旁幫忙的杪夏不以為意:“公子還真是小孩子,一枚胎記有何稀奇。”
“可我便沒有?”祁白蘇不以為然。
“公子要那濁斑何用,你是王上之子,在意的應是儲君之位。”
“我才不要什么儲君之位。”白蘇顰眉。
杪夏還欲吐言,但夫人清冷的目光移向了自己,杪夏連忙止住了話語。
“無意王位倒也落得自在,你說是不是?南枝?”沈夫人清笑,她伸手逗弄南枝。
院子里,是桐娘晾曬的被單,兩歲的南枝穿梭在被單之間,那種由暗到明,再由明到暗的感覺于她而言甚是新奇。
被單暖暖的,還有不知名的陽香,讓她喜歡。
她笨拙地跑著,邊叫著:“哥哥,哥哥。”邊穿梭在被單的明暗之間,祁白蘇坐于一旁石凳子,望著她淺笑。
不一會兒,南枝感到疲乏,她臉上紅撲撲的,徑直向白蘇跑來,撲進他的懷里。祁白蘇站起身抱起她來,南枝騰空而起站于石凳上。
白蘇從身后取出蜜餞,南枝瞧見,連忙乖巧地張開小口。杪夏恰好此時端著繡紋衣樣從閣中出來,她見此講到:“公子,南枝還小,不要讓她吃太多蜜餞。”
“好。”祁白蘇答應著收回手,南枝伸出小手欲尋蜜餞,白蘇將手藏在身后。
等杪夏出了冷宮,祁白蘇又伸出手將蜜餞放入南枝早已張好的小嘴中:“今日,最后一次。”
南枝吃到蜜餞,不由“咯咯”地笑了起來,白蘇眉眼處也舒展著一片笑意。自從有了南枝,冷宮中苦悶的日子好過了許多。
一日,沈夫人將祁白蘇叫到跟前,
“蘇兒,你已到了入學塾的年紀,母親昨日求了王后,王后已應允你明日可與其他公候世子們一樣去學塾念書。”
七歲的祁白蘇已經懂得了許多,他清楚母親的良苦用心,白蘇點頭:“是,母親。”
“可南枝……”白蘇放心不下她。平日他照顧陪伴南枝最多,兩人情感最深,如今以后整個白日都要呆在學塾,他難免不舍。
見白蘇眉峰淡淡淺陷似有憂愁,一旁服侍的杪夏安撫:“公子安心,我會照顧南枝。”她底氣滿滿。
白蘇放下心來,卻轉言調侃她道:“你行事果決厲害,倒會嚇到南枝。”
“怎會?公子難道忘了,你也是我照料長大的。”若不是夫人在旁,杪夏早就伸手輕拍白蘇的腦門,稍稍教訓一下他了。
杪夏是沈夫人的貼身侍女,明媚伶俐,但年歲輕輕不過十七,還是有些小性子。
在她眼中,白蘇已很是懂事穩妥,可偶然也會出言捉弄自己,惹她不悅。
沈夫人聞言淺笑:“蘇兒放心,我也會幫著桐娘杪夏照顧南枝。”
她稍頓片刻,接著說到:“不過我有些話要叮囑你“
“母親,我知道。隱忍,勿與其他世家子弟沖撞。”白蘇記得母親教誨。
沈夫人點頭。
次日,祁白蘇一身云水藍衣,腰間唯用一根玉簪綠細帶點綴,這身裝束雖是素凈,卻襯出少年的翩翩風雅。
他默佇端視宮塾前牌匾“向羲塾”。
宮中的向羲塾只招收王候將相之子以及有名望的氏族子弟,講學的是一位御前德高望重的太史聞云諫,深受王上器重。
祁白蘇剛步入學塾,便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他這一身衣著在世家子弟的華冠麗服中太過素樸。
白蘇尋視一周,瞧出他們目中的不善,他繞行走至一處不起眼的案位,落膝靜坐。
幾個世家子弟互遞眼色,不懷好意地打量著他。他們結伙抱團走向祁白蘇的案前,看樣子非要整出些事端。
“你就是廢妃之子?怎么到這兒來了?”領頭的公侯世子疊臂輕笑,而旁側的世家子弟們勾肩搭背圍站在白蘇兩側,靜待好戲。
祁白蘇不理不言。
那領頭世子趾高氣揚,他彎身伸手推搡白蘇肩頭:“你是個啞人不成,是誰給你這樣大臉面與我們同讀!”
白蘇險些仰倒,他一手支著地面,一手撥開捏著他肩頭的手。
他對視眼前的這位痞賴狂妄的公侯世子,隱忍回到:“王后應允。”
而學塾內的另一端,正與他人閑談的季明軒發覺塾內的氣氛隱隱趨于緊張。他抬目環視一周,見潘龍等人正圍在一人案前,言行似有挑釁之舉。
“呵,你一個廢妃之子怎會得到王后的準許,想必是你母親跑到王后那里千哭萬求,王后瞧她可憐才應允。”說完,潘龍做出女子滑稽的哭相。
周旁的世家子弟也跟著大笑起來。
祁白蘇心受刺動,可想到母親叮囑,他還是忍了下來。
季明軒平日就見不慣別人仗勢欺人、抱團欺弱,他聽聞潘龍等人這樣侮辱旁人,決心上前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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