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漉漉的抹布爬過窗臺，留下一道水印，夕陽燦燦下反著微光。

        不像娛樂圈大多數人那樣養尊處優，安飲眠收拾得又快又利索，小手彈鋼琴似的飛舞，整個人像個忙碌的小蜜蜂從外到內，又掃又拖一氣呵成，時客出去洗手巾的功夫，房間和之前已是兩個模樣了。

        安飲眠小臉兒紅撲撲的，窗外涂鴉似的色彩映著，時客開門的時候怔住一瞬，看著兜兜轉轉的小身影，想起海螺姑娘的故事。

        “飲眠，你慢點兒！”時客很自然地疊了兩下毛巾，順著安飲眠的脖頸擦。

        很溫柔，很輕。

        手腳快是安飲眠從小養成的習慣，爹不管媽不愛，干活干得慢一點都要挨罵，如果父親不巧酗了酒，那她大概率是要遭一頓莫名其妙的打。

        小小的安飲眠早就學會了，以最快速度把活干完，然后回到臥室，盡量不出現在父母的視線內。

        索性，安飲眠早就離那個不是家的地方遠遠的了，只是習慣早已刻在內里。

        突如其來的涼意讓安飲眠一哆嗦，“謝謝時老師，我自己來吧！”轉頭接過毛巾抹了把臉，剛想遞回去，又恍然這是時客的，縮縮手沒出聲，反把毛巾掛在脖子上。

        涼涼的。

        安飲眠把被套鋪在小棉被上，卷成個小春卷，最后逆著掏回來，小棉被就服服帖帖地鉆進被套里了。

        時客也怪好奇，一開始還沒明白安飲眠要干什么，舉著小手機直播，全程暴露了安飲眠的套被小絕招。

        【我靠還可以這么套的嗎？】

        【不會全網只有我整個人鉆進被套里套吧？】

        【哈哈哈樓上的姐妹我懂你！】

        時客把直播手機架在窗臺上，“大家好呀！我們是地球上最后一批人類。”撓頭，“飲眠，過來歇會兒吧！和大家打聲招呼。”

        【好家伙我們都是喪尸是吧？】

        ————————

        元豐總算是做了一回人，沒弄什么幺蛾子騷擾眾人。

        先在船上晃晃悠悠一上午，剛上島就被一群“悍匪”打劫，最后被押送到基地，又收拾一下午屋子，這一天的行程密度著實有些為難她們了。

        兩人的房間經過打掃，頗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其實宿舍里面東西還是比較齊全的，有廚房有客廳，就是客廳有點小，臥室只有一間，是那種大學宿舍的上下鋪。

        衣柜也只有一個，安飲眠說自己要放放衣服，推著時客強行讓她在客廳陪彈幕聊天，時客這次來一切從簡，衣服也沒帶幾件兒，都被她早早疊在衣柜里了，她覺得剩下的空間應該夠小可愛放的。

        時客陪著彈幕嘻嘻哈哈，安飲眠不在，話題自然都到她身上了。

        【時老師時老師我可以當你的學生嗎？】

        “當然可以了……”時客一想，這不正快高考了嘛！

        “祝大家高考順利哈！”

        【呵呵，這時候還在看綜藝，多半是廢了，時老師別操心了。】

        彈幕一針見血，時客不禁失笑。

        借著這個話題聊了聊洛華大學，時客也算是給自己單位打打廣告了，這次校領導能同意她來，除了她自己極力爭取以外，也給了她一定的“政治任務”。

        畢竟現在什么都離不開媒體嘛，宣傳方式也得與時俱進。

        【哇哇哇！飲眠好可愛！！！！！】

        【嗚嗚嗚嗚老婆！！！！！！！！！】

        【誰家的小兔子走丟了呀！！！！】

        【有一說一，安飲眠不作妖，顏值是真的能打。】

        時客看彈幕突然變了畫風，也不聊什么學習，也不聊什么大學了，自己這“軟廣”還沒念完呢！下意識回頭。

        安飲眠穿了一件很可愛的睡衣，胸前印著一只肥肥圓圓的小白兔，雙手捧著一個圓盆兒，里面瓶瓶罐罐放的都是什么洗發水、沐浴露、香皂之類的。

        安飲眠以為自己沒入鏡，朝時客吐舌頭，舉盆晃了晃，又指了指門外，意思是問時客要不要去洗澡，這一套流暢的小動作配上這一身睡衣，時客覺得自己掉進蜜罐子里了，周圍都甜甜膩膩的，爬不出來，也不想爬出來。

        可誰知道這該死的直播手機竟然是廣角。

        【哇哇哇哇！！！！！已經是可以一起洗澡的關系了嗎？】

        【洗！給老娘狠狠滴洗！】

        時客：(o′▽`o)女兒好乖好可愛。

        “嘿嘿，朋友們不聊了哈！有急事兒！歡迎報考洛華大學！”時客一整個關直播的大動作，急急忙忙完成領導交給她的“重任”，一手撐著沙發，像跳馬運動員那樣直接從沙發靠背那一側翻了過去。

        行云流水，給安飲眠看得一愣一愣的，差點沒端住手里的盆兒。

        直播間只留下時客翻越時的瀟灑背影，然后就黑屏了。

        【有人急了有人急了，但我不說是誰。】

        【她甚至連一個再見都不愿意跟我說……】

        “走吧！”時客也端著個盆兒，出現在安飲眠身邊，今天兩個人累壞了，都想趕緊洗了澡休息。

        她們的房間沒有浴室，澡堂在樓層的盡頭，廁所則在另一端。

        兩人的大拖鞋啪唧啪唧，走廊的燈也隨著聲音亮起。

        然后，她倆就呆住了——

        準確地說，是安飲眠呆住了，她拽著時客，時客也沒動。

        這澡堂里別說隔間了，那是一塊隔板兒都沒有啊！兩側整整齊齊擺了一溜的花灑噴頭，水管里還有熱水流動的聲音，嘩嘩啦啦，對著她倆笑似的。

        “這……”安飲眠當場表演蘋果熟透，腦子里更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已經有畫面了，熱水還沒放出來，怎么她就感覺有霧氣往眼睛里鉆了？

        “呃……飲眠先洗吧！”時客當然看出安飲眠的窘迫，其實她倒是無所謂，她穿書前可是住在北方，這種大澡堂子早就習慣了，雖然每次去還是有些不適應，但是也……還不錯？

        “嗯，好，好的，謝謝時老師！”安飲眠一溜煙就竄進去，都忘了關門。

        時客貼心地把門給帶上，抱盆兒站著，像一尊門神。

        安飲眠飛快地脫了衣服，疊好放進浴室的柜子里，這和她想得不太一樣，又有點一樣。

        里面水聲響起，絲絲熱氣也從門縫底溢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熱的，安飲眠的臉很紅，熱水從頭上澆下來，蓬蓬的長發一下子就趴菜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兒，覺得自己給時客添麻煩了，明明時老師也很累，忙活了一天，兩人身上都黏黏糊糊的，再加上海邊潮濕，出汗更多了。

        時老師總是這樣笑笑，然后遷就她。

        ……

        時客靠著墻打盹兒，手里的盆兒搖搖欲墜，忽然感覺一抹濕滑握在她的手臂上，duang~。

        手里的盆兒應聲而落，可憐的沐浴露被甩出去三米遠。

        整個身子都在門里，只探出手臂的安飲眠聽到響聲又縮了回去，門也砰的一聲關上。

        震得時客有些懵，難道是浴室里有蟲子？不應該啊？她提前下好了通牒啊。

        “飲眠，怎么了？”時客很擔心，以為出什么問題了。

        這次安飲眠連手臂都不伸過來了，浴室的門只開了一絲絲不能算作小縫的小縫，熱熱的霧氣從里面緩緩扯出來。

        時客只能從這一絲白茫茫中看見一點點安飲眠烏黑的頭發，似乎安飲眠就站在門口，不知道要干什么。

        “怎么了？別怕，我就在這呢。”時客又問。

        門縫里傳來安飲眠浸了熱水的聲音，甚至有點分不清是水聲還是說話聲——

        “時老師，外面熱，進來洗。”安飲眠想叫時客進來一起洗，可“一起洗”三個字怪怪的，爬到嘴邊就是說不出，腦子一抽，自動檢索了個理由。

        時客：？外面熱？？？

        里面不是應該更熱嗎？

        “啊？”

        門忽然半開了，里面的熱氣像攻城的戰士一下子戳進時客的眼睛里，迷得她睜不開，安飲眠伸手就把時客拽了進去。

        咣當！很好，這下不止沐浴露，別的東西也都飛出去三米多了，公平。

        時客的盆兒被拒絕入場，索性她的浴巾是掛在臂彎上的，爭取到了進入的機會，咔噠一聲，安飲眠鎖了門。

        時客摸到柜子旁邊，脫了衣服，隨便找了個格子就往里塞。

        “飲眠，我的盆兒……”時客想說自己的沐浴露什么的都在外面呢，她不知道為什么很慌，比上戰場都慌，不對啊，以前她去過大澡堂子啊，什么場面沒見過……

        “時老師用我的。”安飲眠的聲音傳來，打在浴室的墻壁上往時客耳朵里面彈。

        時客見安飲眠在最里面洗，她不敢往里去，挑了最外面的花灑，擰開，一開始的水是涼的，時客打了個哆嗦，愣是沒吭聲，默默地躲開，用手試探著水溫。

        從俯視圖看，兩人一個左上角，一個右下角,很默契地都沒有說話。

        只剩水打在地上的聲音。

        沖了一會兒，時客只覺得這水好燙，而且好像燙到她心里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臉在燒，熱的吧，應該是了，一定是熱的。

        “飲眠，洗發水可以借我用一下嗎？”浴室里說話都是帶混響的，時客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這怎么會事兒呢？

        “嗯。”聽安飲眠的聲音也在顫，時客松了一口氣，看來不是她的問題，一定是浴室的問題！

        沒下文了，三十秒好像三十個世紀那么漫長，浴室里的水霧更濃了。

        “呃……我過去拿？”時客感覺自己的舌頭有點打結。

        “我！我送過來！”時客的話剛說完，浴室對角就響起安飲眠急促的聲音。

        “哦，好，謝謝飲眠。”

        時客豎起耳朵盡力排除水聲的干擾，安飲眠的小拖鞋砸在水地上，聲音由遠及近——

        “pia!pia!pia!——唰————”

        像是古典西洋樂器的交響曲中忽然響起一聲嗩吶，節奏和音調瞬間全變，時客一抬頭，就看見安飲眠眼神驚恐地朝自己跌過來，嘴已經長開，可是卻沒有聲音，手里的洗發水更是不知道飛到哪里。

        咣嘰——

        時客張開雙臂接了個滿懷，濃濃的沐浴露香氣沖進鼻腔，把她的一切感官都搗碎，是安飲眠身上的橘子味兒，只是比平時不知道濃了多少倍。

        地太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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