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
忽然，兩人在沉默間同時開了口，可是一開口，似乎氣氛一下子變得更沉默了。
張行之可能是礙于沈容枝女子的身份，因此一直在和她保持著適當?shù)木嚯x，此番尷尬的開頭后，他便是緊抿著唇角，一副死也不肯再開口的模樣了。
這樣呆的呆子，倒是極為少見了。
沈容枝心中一嘆，隨即便十分大方地先開了口：“你怎么和老伯認識的？”
張行之一頓，隨即便如實道：“我喜歡交友，各種年齡段的朋友都喜歡交，周伯是我的第一個忘年交，我很珍惜和他的友誼。”
看這張行之的言行舉止，竟然是絲毫也不像和那刁蠻的張婷是同為一個父母所出的。
沈容枝不免多看了張行之一眼。
張行之目不斜視：“你要找柳庸大師的千里江山圖做什么？”
“你知道的，我是鄉(xiāng)下人，我最近新學了一些玩詩弄畫的本事，正愁沒有看過前朝赫赫有名的柳庸大師的畫作，誰知竟然陰差陽錯遇到了你。”
“你身為蔣家的...不應該隨意這樣出來，你被蔣家發(fā)現(xiàn)了懲罰于你還是其次，若是你孤身一人遇到了危險又該當如何應對？”
沈容枝瞧這張行之一臉的認真加嚴肅，不由心中暗笑，口中卻道：“那你還不趕緊將那柳庸畫師的畫作呈上來給我，不然我跑來跑去四處躥，回頭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就賴在你身上。”
張行之是大家世族中熏陶出來的文明人，此時聞聽此無賴潑皮行徑，不由一愣。
他轉過頭去看走在自己身側的沈容枝。
這女子此時是一身的男子裝扮，可是眉眼中的神采奕奕之色卻是透過了她柔弱的軀體，直沖人的心底的而去。
恍惚間，竟然像是一位許久未見的人。
夕陽夕下，沈容枝的身上的黑袍仿佛都沾染了些溫柔的晚霞之意，她眉目中盡是一片的笑意，一臉莫名地望著張行之：“說話啊，你到底什么時候拿過來。”
張行之驀地收回了自己已經(jīng)飛遠的思緒，他再看向沈容枝時，心中已多了一絲悵然——是自己多想了，分明是截然不同的兩人，又怎么可能相似？
“我只是見過一次那江山圖，因此我手中的是我自己臨摹出來的畫作，你若是要，那等我回府了之后就叫人送過去給你。”
“這個倒是可以，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沈容枝點了點頭，可緊接著，面上又閃過一絲疑惑，“不過據(jù)我所知柳庸早在幾十年前就死去了，所存于世的畫作更是寥寥無幾基本沒人見過，尤其還是從來只聽其名可是卻無一人見過的千里江山圖，你又是在哪里見過的呢？”
張行之的面上神色絲毫不變，他淡淡答道：“早些年的時候，我曾在我父親的手里見過那副畫，我自小記憶驚人，又喜臨摹，因此便記了下來。”
“那你所臨摹下來的和你所見過的原作有什么不一樣嗎？”沈容枝又問。
“這個倒是不會，我畫技自然是比不過柳大師，在畫的韻味上是差遠了，”張行之如實說道，“可是整體的一個形態(tài)還是有的，可能這就是所謂的空有其表。”
沈容枝頓時便安下了心來：“咱么追求沒這么高，畫的韻味是根據(jù)年紀來才會有的，你現(xiàn)在年紀輕輕就有這樣過目不忘可以臨摹下來的本事，將來必定前途無量。”
張行之牽著馬兒，面上有些零散的笑意：“可我志向并不在此，不過若是有朝一日我閑下來了，說不定真的會嘗試去當一個閑散的畫師。”
“那我肯定去哪里都帶著你！”沈容枝打著算盤。
張行之似乎料不到她會這樣說話，因此有些語塞地看著她。
沈容枝也有些莫名地回望著她，在二人的面面相覷中，她才無端覺察出一絲輕微的尷尬：“我的意思是，咱們倆人這樣的一見如故，而你又是天賦異稟，那將來你真的閑下來的時候啊，我就帶著你，咱們到各處的拍賣當鋪里四處轉，專門盯一些畫師大家的畫作看。”
“這是為何？”張行之不解。
“那當然是找機會給你臨摹畫作啊！”沈容枝瞧他，面上是一副精打計算的算計神色，“臨摹畫作嘛，咱們說不定可以狠賺一筆，就專門盯像柳庸這樣的大畫師的畫作。”
張行之身為欽州豪門貴公子，可能也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言語，當即眼睛也微微睜大了，其中盡是震驚：“可這么做是不對的。”
沈容枝一揮手，道：“說說而已，你難道真的會這樣去做嗎？”
她說著卻是已經(jīng)背著手，目光遙遙看向不遠處的城樓，傍晚的風漸漸大了，獵獵吹響著城樓上哨兵的袍子。
在一片的風聲中，沈容枝的聲音有些模糊：“就像我之后若是閑下來了，最想做的也是生意，最好呢是做自己喜歡的生意，我真的不想再參與任何的斗爭。”
“可我明知道，那樣是不可能的。”
她的最后一句話被風吹得稀碎，再飄飄搖搖吹到張行之的耳中時，他聽得一臉的莫名，隨即卻是笑道：“那你可得帶我一起，專做達官貴人的生意，你負責吸引人家的注意力，我呢，就在旁邊趁機偷看然后臨摹人家收藏的畫作。”
“孺子可教啊你。”沈容枝的神色中盡是一片的笑意。
其實沈容枝不過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罷了，她原本也沒這么無聊的，可是這張公子簡直傻得要叫人佩服得五體投地了，所以沈容枝也就十分體貼地配合他一起傻了。
可能有的時候傻子才是最打動人心的吧，沈容枝自己出身商戶，自然知道所謂的達官貴人都是看不起商戶一身銅臭味的，可這張公子聽了方才沈容枝那一番話之后，竟然沒有露出絲毫的鄙夷，這讓沈容枝很是意外了一下。
不過還好他傻，不然那副千里江山圖的臨摹畫作是不可能這么輕易搞到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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