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郭令先和調查懸賞令的事，朕會派人協助你。至于第三件事剛才朕也說了，蜀地漏洞太多，尤其以嘉陵城為首。你們必須從此刻加強嘉陵城的城防守備力量。”

　　這幾日李玉合的眼皮子一直在跳，總感覺有什么事情要發生一樣。

　　“婁霜，刀銘，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稟主子，均已備妥。”

　　“你們帶侯爺和牟知縣去做交接，朕要休息片刻。”

　　“是。”

　　**

　　夜風習習，一輪清冷的明月掛在天空。月盤已近圓形，上面點綴著斑駁暗影。

　　李玉合站在嘉陵城的城樓上，遙望遠方。

　　分組巡邏的士兵們來來回回，頻率一致的腳步和盔甲摩擦的聲音，比起城內正在分領物資時人頭攢動的嘈雜聲，顯得安靜許多。

　　“主子。”刀銘來到李玉合身側，為避免驚嚇到她，他刻意放沉腳步。“侯爺那邊已經妥當，婁霜協助牟之沖分發登記物資也差不多要結束了。嘉陵城百姓們各個眉開眼笑，都很感激您呢。”

　　感激……

　　她只不過在彌補過失，有何好感激的。

　　李玉合微微頷首，依舊遙望遠方，眼神似乎沒有焦距。

　　刀銘又陪著李玉合吹了一陣風，擔心她身體受不了，不得不提醒道：“主子，夜里風寒，您還有傷在身，請回屋休息吧。”

　　“你，嗅到什么氣味了嗎？”一陣風揚起李玉合額前的發絲，她緩緩說道。

　　“未曾。”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主子在擔心何事？盡管吩咐屬下去辦。”

　　見李玉合再次陷入沉默，刀銘又問道：“主子是否信不過牟之沖？”

　　“為何這么說？”李玉合略微收回目光，瞟了眼身側，“善霽嶸信得過他，我就信得過。善霽嶸是不會拿蜀地開玩笑的。”

　　“主子，牟之沖那家伙看起來耿直，實則狡猾得很。”

　　“哦？”李玉合挑眉笑著，將頭偏向刀銘，“說說看。”

　　“那廝今早分明是在和主子用苦肉計呢。當初他背棄主子，不承認您，如今走投無路竟然唱了這么一出戲。”

　　“繼續。”李玉合頗有興趣聽刀銘分析。

　　胡豪、鄭宇、刀銘三人之中，刀銘雖然跟蹤技術一流，卻鮮少有心眼，老是被另外兩人坑，簡直鐵憨憨一個。

　　如今看來也并非如此嘛，他的洞察力絲毫不輸胡豪、鄭宇，只不過性格使然，讓他甘愿被哥哥們欺負。

　　“那廝先故意說一些冒犯主子的話意圖激怒您，然后擺出要自刎的架勢，做出一副身不由己為民請命的模樣。周圍不少嘉陵城百姓圍觀，肯定是他放任的結果。無論主子攔不攔他，他都能達到目的。若主子阻攔不及時，他死了也能博個美名，主子還不得不替他完成遺愿。若主子攔住他，念在他早有以死明志的心，主子也斷然不會繼續怪罪于他。于是他過往對主子的種種不敬，主子看在眾人的面子上也只能就此揭過。”

　　刀銘說著說著有點來氣了，“依屬下看，主子就該將他和段天成一樣送去石礦采石，煤礦挖煤，勞動改造一番。”

　　“噗！”李玉合用包成粽子的手，掩著嘴笑起來，“有進步嘛，小伙子。”

　　她笑著拍了拍刀銘的胳膊，道：“你覺得我吃虧了呀。”

　　刀銘盯著李玉合的雙手，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其實他清楚李玉合也同樣將計就計使用了苦肉計，戳滅了牟之沖的小心思。

　　李玉合直接上手奪劍，因救牟之沖受傷，恐怕是牟之沖始料不及的。作為上位者，她用血成全了和牟之沖之間的君臣情誼，同時也讓牟之沖的自刎變得不那么大義凜然，反而顯得考慮欠妥。

　　此刻李玉合手掌的傷好的差不多，為了將苦肉計延續下去，才一直包扎著。

　　可好了的傷，難道就不是傷嗎？

　　若將軍知道了，該多心疼啊。

　　“既然你已看透，還生什么氣？”李玉合倒沒太在意自己的傷勢，只要和牟之沖的對弈中，她勝了便可。

　　“那廝又沒傷到皮毛，陛下可是雙手都被割開了，不疼嗎？陛下才是真正的苦肉計呢。”

　　“放心，任何事情都需要做好鋪墊，循序漸進。那家伙的過錯必須受到懲罰，卻不是現在。我可是跟你的少將軍學過好多秋后算賬的本事呢。煤是要挖的，石頭也是必須采的。”李玉合半認真半開玩笑說道。

　　秋后算賬！

　　一聽到這詞，刀銘背后的皮都緊了起來。

　　不過他見李玉合笑得狡黠，便清楚她內心已有成算。

　　主子和少將軍真般配啊，連算計人時眼中的光芒都一樣一樣的。

　　“牟之沖若連這點謀略都沒有，嘉陵城我肯定要換個人守，如今倒是不必了。我不怕有心機的人，在這亂世之中沒點本事可立不住腳。只要他堅守原則底線，那點個小心思，我有何容忍不得。”

　　難道牟之沖看不出她也使用苦肉計嗎？當然看出了，從她奪劍的一瞬間牟之沖大概就明白了。

　　可又能如何？

　　他還不是只能感恩戴德，繼續跪地謝罪。

　　呵，想借她給自己立人設，還要看她愿不愿意配合。

　　“既然如此，為何陛下剛剛一直心事重重？”

　　這樣的話也只有刀銘會問，換作胡豪和鄭宇，即便發現李玉合有心事，他們也不會直說。那兩人比起刀銘，內斂不少。

　　胡豪、鄭宇、刀銘三人本是侍衛，最大的職責就是保護好李玉合。然而李玉合卻根據三人的特色，時不時找他們東聊西聊，看看他們都擅長些什么。

　　男兒需建功立業，三人都非池中之物，當一輩子侍衛算什么事？若他們有自己喜歡和擅長的領域，理應在那些地方發光發熱。

　　正因如此刀銘跟著李玉合之后，越來越勇于將心中的疑問說出來。刀銘樂于交流，以他的個性，李玉合覺得今后不是不可以給他個文官做做。至于做什么，等他打磨好再定。

　　“還記得離開渝州城時，我和你還有婁霜說過此行的目的。如今還有一件事沒做，甚至連個苗頭都沒有，我心里總覺得不踏實。”李玉合攏了攏火狐皮裘。

　　今晚的夜風真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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