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迎路1】一念一步不歸路(上)
廖逢迎來到一家張姓的府邸,規模不大,只是比一般小戶人家富庶一些。
敲開大門之后,應聲出來一個賊眉鼠眼的中年男子。
廖逢迎對于這個管家有些厭煩,對里面的那家人更是厭煩,雖然滿是不愿,但是為了不給姐姐添麻煩,也是增添了一些客氣“貴府就不便叨擾了,我是來找姐姐的”
那個管家,滿臉殷勤“夫人不在府中,有事還是問老爺吧”
“誰呀,這是”
隨后一個聲音矯情,長得更矯情的女人走了出來,一副妾侍做派。搔首弄姿的倚靠在大門框上,撲鼻而來的脂粉味道,濃烈刺鼻,嗆得廖逢迎直想躲開,但也只是想想,臉上沒有流露出太多。
那個搔首弄姿的女人從下往上打量著廖逢迎,眼神滿是挑剔。
見到比自己好看的人,就忍不住拿自己與她比較一番。
可挑來挑去竟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這就更是可氣了,叉著腰惡狠狠的盯著廖逢迎“又是老爺在外面惹下的風流債吧,我可告訴你,現在府里呢我說了算,你要進門?可得問問我答不答應”
宅中的另一位妾侍從外回來,名喚阿慕。
阿慕是府中的二夫人,自然是認得廖逢迎的,這話傳出,她像是聽到了不得了的笑話,只是路過噗笑一聲,沒有言語,走進了大門。
管家冷汗直冒,急忙勸阻。
那風騷女子扇著扇子,身上那股濃香便更加刺鼻了,扭捏道“怎么了?”
管家擠眉示意道“小夫人,可不敢這么說!這是廖逢迎!”
那女人冷哼一聲,滿是不屑“廖逢迎,哼!那是誰呀,我不認識”可隨后越說越心虛,猛地一怔,眼神閃躲“廖……廖逢迎?”
只當是嘴上無德,一句話而已,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再說自己也沒必要弄得天下人盡皆知,廖逢迎便也沒有在意。
這時,走出來一個模樣中正的男子,被稱是老爺,但是模樣還比較年輕,正是廖辰沐的夫君,張矜。
張矜帶著一眾家仆看似要出遠門“交知,咱們走吧”
方交知擠眉弄眼,表情很不自然的示意張矜。
張矜看到來人是廖逢迎后,募地一怔,轉而笑盈盈“逢迎啊,今日突然造訪所為何事啊?”
對于這份殷勤,廖逢迎已經見怪不怪了。
當初廖逢迎跟著廖辰沐奔走演出時,遇到了這個人。張矜當時并無家室與家世,除了樣貌好一些、嘴甜些,其他的根本一無是處。
但是廖辰沐就是吃這套,被甜言蜜語灌得迷迷糊糊的,最后隱退人前,褪去舞臺上的華服,遺忘了為她歡呼的追隨者,做了個家婦人。
自己存的積蓄也被張矜拿去做了生意,好在這個嘴上涂蜜的男人還算有些商業頭腦,沒有賠本,倒是賺回來不少家業。雖說沒有富甲一方,但日子過得也是挺滋潤的,日常用度也有些富得流油。
正是因為姐姐、姐夫的經濟上的接濟,廖逢迎自小在東風面修習,旁人也會覺得這是個富家千金。
相貌好、脾氣好、家世好,也會有不少人主動來結交她。
這個姐夫在外人眼中成家、立業兩不誤,是個年輕有為的商人。可廖逢迎卻很不喜歡這個“姐夫”。
最開始時,還能從姐姐的臉上看到笑容,可日子漸漸長了,張矜吃喝嫖賭樣樣不落,廖辰沐也說過他,可他已經不像是從前那般的蜜嘴只知道哄人,反而,反手就給了廖辰沐一巴掌。
更有甚者,廖辰沐偶然間聽到張矜在酒桌上與朋友的交談中,說道日后想收廖逢迎于房中,充當個妾侍。
張矜倒是對“姐妹共侍一夫”的戲碼很感興趣。旁邊的人也煽風點火的給支招,說該怎樣怎樣……酒桌上一群人烏泱泱的狂笑。
其中的言語輕佻粗俗,污穢不堪。
這無疑觸碰到了廖辰沐的底線,想到平日里的軟弱,她也越發的無奈懊悔。本來想著能過更好的日子的,沒想到卻是如此。
想到之前有位氣質不凡的女子自稱是東風面的仙客,而且廖辰沐當時比較好奇,也打聽了一些,而且確有其事。
為了不讓那個道貌岸然的丈夫染指自己的妹妹,便把廖逢迎送到了東風面上。
往后的日子廖逢迎常常只是修書于姐姐,聚少離多,一年也不見一次。實在忍不住回來時,張矜還是賊心不死,看到廖逢迎長得越發的明艷照人,他便心癢難耐,常常對其動手動腳的。
但此時的廖逢迎已不是之前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了。給了他一記教訓之后,便不敢再輕浮的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所以她對這個“姐夫”是沒什么好感的。每次見他要不是看著姐姐的面子上,都想把他往死里揍。
倒是于錦桐一直向廖逢迎詢問廖辰沐的下落,看得出來他對姐姐是上心的。
有時廖逢迎就在想,若是早些年沒有遇到這個嘴里含蜜的男人,而是等等于錦桐,結果該會是怎樣啊?
哎……誰知道呢!
……
廖逢迎看到這個女人就不舒服,也知道她的這個姐夫不靠譜,卻沒想到家中的女人是越來越多。
廖逢迎先前的隱忍,轉為了不悅“我來這里……向來只為一件事,我姐呢?”
張矜“我們準備去南游,辰沐賢淑,先去打點東西了。”看他們大包小包的提著,也像是出遠門。
廖逢迎“那她在哪,我去找她”
方交知把玩著手里的扇子,傲慢道“說不準,可能在準備馬匹,也可能給自己采買珠釵,誰知道呢?”
廖逢迎是一眼都不想看到這個女人,看一眼都嫌臟。
張矜看到廖逢迎身后的包袱,關切道“你是有什么東西要帶給她嗎?”
廖逢迎把包袱遞給了他,那里面是一個匣子,死沉死沉的,里面裝的是一堆竹筆,也是此前向懷初蒔求來的,自己留了一根,剩下的全準備給廖辰沐,為了她的一身傷……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看來這次又見不到了,總感覺是姐姐故意躲著她。
每次都這樣!
不是姐姐主動不見,就是見不到人。這里遠離東風面,要不是時常有書信的往來,都感覺不到有對方的存在了。
廖逢迎漫無目的的在街上瞎逛,一天下來也有些乏了,路過一家棺材店時,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丘兒是廖辰沐的貼身侍女,也是昔日里舞團里的一個小妹妹,廖辰沐解散舞團時,見她無依無靠,就跟著進了府。
這時候她出現在這里,無所親屬的她身穿白衣,那份白顯得是那樣滄桑,無助。
丘兒與老板周旋片刻后,轉頭看到了廖逢迎,丘兒募地一怔,什么也不說,只是呆在原地,蒼白的臉上留下來兩注淚滴。
廖逢迎率先走到跟前“怎么了,丘兒?”
一種不祥的念頭瞬間略上心頭……
丘兒還是什么也沒說,只是緊緊抓著燕擺服的衣角,像是死死的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不曾松開。
帶著廖逢迎來到一個地方,荒無人煙,水草足足有半人高,河塘中的水渾濁不已,上面還飄著些不知名的雜物。
七彎八繞之后,在某一個地方,丘兒跪了下來,委屈不憤“逢迎……你可得為夫人做主啊!”
廖逢迎掀開她面前的一個草席,眼前的一幕她怎么也沒有想到!
一具焦黑的尸體!
些許尚存的臉龐輪廓、蜷縮的身量,旁人或許認不出,但她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這分明就是她的姐姐——廖辰沐
一時間,廖逢迎不知先是該悲傷還是憤怒,平日從容的臉上肌肉緊繃,靈眸璀璨的眼里布滿了紅血絲,滿是狠烈。
低沉著聲音問道“誰干的?”
不是問發生了什么,而是先問“始作俑者”
丘兒“就是張矜和他身邊的那個賤人。”隨后否定道“不,是府里的所有人。”
丘兒一只手撩開一邊的水草,一邊哭道“那個賤人剛入府不久,張矜就對她寵愛有加,全然不顧夫人的感受,而且稍有不順就會拿夫人撒氣。夫人身上滿是傷痕,卻總不與外人說”然后默默低聲道“明明是家中的主人,過得卻還不如我這個下人,這…這簡直是太可笑了。”
廖逢迎眼眶漸漸紅了,心道:原來一直不愿意見我的原因竟然是如此!
丘兒哽咽道“那日,那個賤人臨時起意想看夫人跳‘金臺浴火’,可……可那時候既沒有高搭的金臺,也沒有那特制的舞衣,再加上夫人日久不練,他們怎么樣也不滿意。”
說著淚珠又掉了下來,泣不成聲“可…可昔日舞衣上的桐油是由專人涂抹的,那些蠢人真不是東西,只是因為想看的久些,就在衣服上拼了命的加桐油。后來,眼見夫人不堪火勢,那個賤人還揭開酒壺,澆了上去……”
聽到這,廖逢迎太陽穴那里繃起幾根青筋,原本的絕艷姣好的面容也漸漸變得猙獰起來。
“我在旁邊阻攔不得,只是提到了你的名字,便被掌嘴,亂棍打出。”丘兒露出來的半截手臂上也滿是傷痕,可想而知身體的其他部位該是如何。
“可憐夫人……不,是辰沐姐姐。為了這個腌臜貨,奉獻半生,最后換不來一個安穩日子。一絲的憐憫,哪怕一副棺材都沒有,只是卷了張席子扔在了這里……”
那副焦黑的尸體,像一個嬰兒一般蜷縮著,看著很無助。
多年來,廖逢迎被她保護的很好,吃穿用度樣樣不缺,倒是她自己受委屈卻從不與廖逢迎說。
為什么,為什么……沒有早一點發現這些,若是知道她過得如此不順,天天處在水生火熱中,便不會如此了。
丘兒“可他們終究怕了,現在落荒而逃,就是害怕你找上門。”轉而握住廖逢迎的手“逢迎,其他人都冷言旁觀,漠視夫人性命,你絕不會讓他們逍遙法外的,對嗎?”
廖逢迎剛才臉上的猙獰變為了面無表情,眼淚里淚珠直打轉,卻不曾掉下來。
她不顧那具焦黑尸體的骯臟可怖,將額頭貼了過去。
可眼前的她已經變成它了,溫暖變為了冰冷、僵冷。
曾經不輸廖逢迎容貌的廖辰沐,變成了令人看到就驚悚的焦尸。
曾經依偎在她的身邊是那樣的舒適,縱使風濤海浪,也無所畏懼。
縱使自己一身本事,令人敬仰,望而生畏。
可,卻保護不了她。
晚了,一切都晚了。
“拿著這些錢,去給姐姐找一副好棺材”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浸透眼淚的通紅眼珠,那兩行淚終是流了下來。
“我,去去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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