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也愛你》

        文/昨夜南星

        星星也愛你1

        2021年2月12號，下午兩點五十九分。

        紀柯拿著掛號單還有病歷本坐在市中心醫院口腔科室的就診室，等著叫號。

        年初一的醫院有些安靜，口腔科室更甚，除了值班的一位醫生還有兩個護士，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病人，小孩占多數，她到這里的時候剛好一位媽媽領著孩子走。

        孩子捂著嘴眼里噙著淚，臉上卻笑瞇瞇的，她來這么多次頭一次見到小孩子看完牙還能這么開心，不免有些奇怪，所以聽到孩子媽媽說話的時候，下意識就豎起了耳朵。

        “聽到葉醫生怎么說的了嗎？”

        葉醫生？

        哪位？

        新來的醫生？

        雖然她上次來還是半年前，但是錢思思一直和她有聯系，也沒聽她提過什么時候多了一位葉醫生。

        錢思思是這里的護士，比她大幾歲，她來的多了兩個人興趣愛好相投就成了朋友。

        “嗯，葉醫生說早上起床要刷牙，晚上睡覺前也要刷牙，少吃糖少吃餅干……”

        孩子說話含糊不清，拔完牙漏風，紀柯深知這種感覺，想到自己待會兒又要奔赴“刑場”忍不住倒吸了口氣，抬手捂住左側臉頰，斷掉半截的虎牙一直到現在還有些疼。

        還有誰會比她更慘，當然，只是以她現在的情況而言，正月初一，如此喜慶，舉家歡慶的日子，好好的牙怎么就被一顆核桃給崩了呢？

        一號診室兩排共二十臺診臺整整齊齊排列著，只有一號診臺還在工作中，其他都是休息狀態，紀柯坐在離一號診臺不遠的等候位，簾子擋著看不見里面的情況，只有機器“滋滋”的聲音，光聽聲音就讓人瘆得慌。

        她不自覺蹙了蹙眉，嘴唇緊閉著，拿出手機給思思發了條消息——

        [思思，你們科室什么時候來了一位葉醫生？]

        錢思思今天休息，正在玩斗地主，看到紀柯給她發的消息，稍稍瞄了兩眼，等一局結束才退出游戲給她回消息——

        [葉醫生？應該是陳醫生的學生，他今天在醫院？我還以為要年過了才來呢，今天按排班表應該是陳醫生值班的。]

        陳醫生，看到這三個字，紀柯小身板一顫，她所有蛀牙都是陳醫生補的，八顆大牙，補了七顆，只有一顆還堅|挺著。

        半年前補的第七顆，陳醫生還笑她，說她半年后肯定要來補第八顆。

        他還真是料事如神，不去當算命先生可惜了。

        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縫，大牙堅|挺，虎牙居然倒下了。

        [幸好陳醫生不在。]

        紀柯忍不住偷笑，雖然倒霉，不過幸好沒遇到陳醫生，不然又要被他笑了。

        [你牙齒怎么了？最后一顆大牙也倒下了？哎，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我深表同情。]

        這思思，會不會說話��？

        紀柯翻了個白眼，剛輸入“不是”兩個字，一號診臺的簾子就被人拉開了，她下意識抬頭看過去，看到護士手里拿著不銹鋼盤子出來，盤子里隱隱約約看到一顆牙齒，上面還有血跡，護士后面跟著一個小女孩，身高才到護士肩膀的位置。

        小姑娘捂著嘴，和剛剛看到的小男孩一個樣，淚眼蒙蒙，臉上卻掛著笑。

        此情此景，紀柯真是越發好奇了，一號診臺是被下了什么咒嗎？導致所有病人看完牙還能這么開心。

        護士和小姑娘的媽媽交代了幾句，轉身往等候區對面的房間走去，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又出來，手里拿著重新消毒過的器械，然后回到一號診臺。

        紀柯全程看著，她是二十三號，下一個就是她。

        [真被我說中了？]

        錢思思看紀柯遲遲不回，又給她發了消息。

        “紀柯？”

        護士從一號診臺簾子那探出腦袋，看向等候區。

        紀柯聽到自己的名字立馬喊了一聲“到”，然后背好自己的小挎包起身朝一號診臺走去，邊走邊不忘給錢思思回消息——

        [不是，我虎牙斷了半截，要補。]

        她走進一號診臺，醫生背對著她站著，正在洗手臺前洗手。

        護士把簾子重新拉上，接過她手里的病歷本，轉身走到醫生那。

        紀柯站著原地，一時不知道是該像以前一樣自覺地到治療椅上躺下，還是等醫生說了之后再去躺下。

        好像沒什么區別，最后結果都是要躺下。

        她雙手扣著包包帶子，站在那直勾勾地盯著醫生的背影看。

        沒進來之前她理所當然地認為孩子們這么喜歡的葉醫生肯定是女醫生，而且一定是超級超級溫柔的女醫生，沒想到居然是男醫生，而且是個高腿也長的男醫生。

        白大褂都藏不住的腿，筆直又修長，小護士站在他邊上才到肩膀的位置，突然想到剛剛走的小姑娘，他們三站一起就是手機信號塔標志。

        “噗，”一時想遠了，她忍不住笑出了聲。

        “怎么了？”小護士聽到聲音，轉過身子看她。

        紀柯立馬抬手捂住嘴，擰著眉，一副很痛苦的模樣，“牙疼�！�

        小護士笑了笑，安慰她：“你先到這邊躺下，一會兒就不疼了�！�

        紀柯聽話地走過去，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然后躺下，躺下心境立馬變了，看到熟悉的天花板，聽到熟悉的流水聲……簡直了，和之前七次補牙的感覺一模一樣，連好好的大牙仿佛都疼了起來。

        她不自覺地攥緊包帶，等著醫生過來“施刑”。

        葉醫生洗好手用紙巾擦干，接過護士遞給他的病歷本，看著本子上的名字叫了一聲，“紀柯？”

        葉醫生的聲音真好聽，叫她名字的時候也是極致溫柔。

        紀柯微微出了神，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名字從別人嘴里念出來會這么好聽，她忽然覺得今天來醫院是一件無比正確的事。

        “紀柯？”葉醫生看她沒有反應又叫了她一聲。

        紀柯回過神，立馬應他：“是�！�

        “補牙？”

        葉醫生問她，拉過一邊的轉椅在診臺邊上坐下，翻開了她的病歷本。

        “是�！�

        紀柯抿了抿唇，轉過頭去看葉醫生，葉醫生帶著藍色口罩，正低頭認真翻看手里的病歷本。

        她的角度看不見葉醫生的樣子，全被他額前的頭發擋住了視線。

        葉醫生額前的頭發乖巧地搭在那，稍稍擋住了眼睛。

        葉醫生的頭發有些長，需要剪一剪了。

        她也不知道腦子里怎么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

        視線慢慢下移，落到他半垂的眼上，他眼睛微微眨了眨，長睫毛蒲扇一下，燈光在眼睛下方形成了一道陰影。

        葉醫生的眼睫毛很長，比女孩子的還要長。

        她的視線繼續下移，藍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看出搭在鼻梁骨上的口罩被撐得有些高。

        “你之前補了七顆牙？今天也是補齲齒？”葉醫生合上病歷本，交給小護士的同時接過小護士遞給他的一次性�。�腈手套，邊戴邊看向躺在診臺上的女孩子。

        紀柯一直看著他，看他抬起眼皮子朝她看過來，兩個人的視線毫無意外地撞到了一起。

        葉醫生的眼睛真好看，不寬不窄的雙眼皮，虹膜的顏色比一般人要淺，但是又不像琥珀色那么淺，距離離得近，可以看清瞳孔周圍的花紋。

        真好看！

        小護士看她看呆了，忍不住笑了起來。

        紀柯聽到聲音，收回視線，尷尬地笑笑，“不是，今天要補左側的虎牙。”

        葉醫生將診臺上的燈拉到她頭頂上方的位置，然后開燈，示意她張嘴，紀柯聽話地張嘴，下一秒，葉醫生左手拿著口腔鏡放進她嘴里，右手食指摸了摸她右側斷掉半截的虎牙。

        隔著手套似乎都能感覺到他指尖的溫度，涼涼的，葉醫生動作很溫柔，在她虎牙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擺弄。

        葉醫生收回手，問：“摔的？”

        “不是，”紀柯搖頭，有些難為情，“嗑核桃嗑斷的�！�

        葉醫生一愣，“山核桃？”

        “不是，大核桃，要用工具開的那種。”

        如果不是為了證明她除了齲齒和牙不齊，其實牙口好得很，她也不會自找苦頭用牙開核桃。

        這都怪她家的柯女士，從她上初中開始就想各種法子逼她去整牙。

        她為了向柯女士證明牙不齊除了影響美觀并不會影響正常生活，而且她牙口好，整牙之后反而會有幾率導致牙口變差，她為了證明這一點，從柯女士有那個想法開始就年年用牙開核桃給她看。

        萬萬沒想到，今年居然栽了。

        不過，幸好當時柯女士正在廚房忙活并沒有看到她磕掉的半顆牙，她眼疾手快地收拾好，拿著昨天剛收到的壓歲錢馬不停蹄趕往醫院，不然柯女士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葉醫生一直沒說話，收回去的手又在她虎牙那摸索，而且看得很認真，時不時還皺一下眉頭，紀柯等他再一次收回手，問：“醫生，很難補嗎？”

        “不難補，但是補完之后虎牙不能用力咬東西，不然還是容易斷�！�

        葉醫生似乎笑了，紀柯看他眼角都有細紋擠了出來。

        “啊，”她哀嚎了一聲，“但是我好喜歡吃那些硬硬脆脆的東西。”

        “盡量少吃點�！�

        “那我另一邊吃硬的東西有關系嗎？”紀柯不死心，又問：“我左邊的虎牙應該沒那么容易斷吧？”

        “不一定。”

        模棱兩可的回答，紀柯不知道葉醫生是嚇唬她，還是她另外一邊的虎牙真的承受不住。

        葉醫生用色卡比對她牙齒的顏色，比對完讓小護士去取相應的材料，小護士手腳利索，不一會兒就拿著材料回來了。

        “醫生，”紀柯看他側對著自己開始擺弄補牙的材料，想了想，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問，“如果整牙是不是要拔牙？兩邊的虎牙都要拔？”

        葉醫生手上的動作沒停，“想整牙？”

        “有點�！�

        “你牙齒比較大，擠不下了導致門牙交疊，不拔牙的話正畸整齊的幾率不大，而且后期不維護容易恢復原樣，所以我的建議是拔牙�！�

        “整牙之后可以想吃硬的東西就能吃硬的東西嗎？”

        葉醫生沒想到她還在糾結這個，手上動作一頓，轉頭看她，“可以，但還是要量力而行。”

        聞言，紀柯心動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從診臺上坐起來，一臉認真地看著葉醫生，“醫生，我不補牙了，我要整牙�！�

        葉醫生挑挑眉，放下手里的東西，“想好了？”

        紀柯重重地點頭，“想好了。”

        “先去拍片，拍好再過來。”

        紀柯跟著護士去拍片，人少，出片很快，葉醫生拿到她的片子不過十五分鐘之后的事，期間葉醫生非常細心地給她制作了牙膜，還給她的牙拍了各個角度的照片。

        葉醫生仔仔細細地看片子，和她說她牙齒的問題，很多專業的詞匯，紀柯聽不太懂，葉醫生看她那樣，又用通俗易懂的話解釋了一遍。

        總而言之，她可以拔牙也可以整牙。

        “經期？”

        紀柯知道他問這個是為了確認今天可不可以拔牙，但是還是不受控制地臉紅了一下，“每個月月初�！�

        拔牙過程很快，除了一開始打麻醉的時候讓她疼得飆出了眼淚，真正拔牙的時候除了感覺到有工具在虎牙那擺弄之外，并沒有任何感覺。

        “好了�！�

        葉醫生在她拔完牙的位置塞了一團麻花，將拔下的牙放進邊上的不銹鋼盤子里，問：“拔下來的牙你要帶回去嗎？”

        紀柯坐起來看她拔下來的那半顆虎牙，牙根部染滿了鮮紅的血液，她收回視線，搖頭，“不用了�！�

        說話不利索，麻醉的地方沒知覺，還漏風。

        “隔一周再過來拔另外一顆�！�

        走之前，紀柯站在葉醫生邊上，看他給自己的病歷本寫病歷記錄，一大串的文字，只有醫生能看懂的字，最后署名，難得的，她能看懂。

        葉蘇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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