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笠博士并沒有注意到灰原哀的羞惱之色，他眉心堆起個小疙瘩，罕見憂心忡忡的樣子，自顧著往下說。

        “你最近遇到的奇怪事件，好像越來越多？我總擔心，會不會是身份被‘黑衣組織’發現了？新一說，你們傍晚放學，還遇上了可疑人物……”

        灰原哀眉梢揚起，打斷了他，“新一？他來過了嗎？”

        阿笠博士慌忙腦袋雙手一齊亂搖，“不不，沒有，新一沒有來過！他，他就是在你洗澡時候，打了電話來，來關心一下，嘿嘿，哈哈！”

        哼哼，博士和那家伙之間，肯定又玩什么無聊的花樣。

        但她并不想戳穿博士，反正那家伙隨后的確打電話來“關心”過了……

        為了怕灰原哀追問工藤新一的事，阿笠博士連忙繞到她后側，藏起心虛的表情，把話題扭了回來。

        “這位五條君，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他工作的咒術學校，也是受國家安全部門認可的，或許能保護你不受‘黑衣組織’追殺？最重要的是，我看的出來，五條君很關心你！”

        又是“關心”，她才不需要這么多“關心”，尤其是來自注定不相干的人。

        灰原哀嗤笑，“博士你的眼光很差，才從超市買回來的蔬菜都不新鮮，都不認識的人，就別說看出來什么了。”

        阿笠博士窘迫了，支支吾吾的干笑，“可是，哈哈，五條君不是蔬菜嘛，他是真的……”

        “行了，我想睡覺了！”灰原哀再次打斷他，“什么事改天再說吧�！�

        說不定天一亮，那人就已經離開了，畢竟她的確不是什么“灰原雄的妹妹”。

        灰原哀的胸口，莫名有一絲索然低落。

        虛幻的身份，虛幻的生死，虛幻的未來，她最好不要去期待什么本不該有的期待。

        “那好吧，小哀你早點休息�！辈┦恐缓棉D身走了，無奈的搖搖頭，以為灰原哀沒看見。

        盥洗完畢，關燈上床，但灰原哀兩手抓著被頭，兩眼瞪著空蕩蕩的天花板，熬了半小時都沒睡著。

        她好像心思很亂，好像壓根也沒想什么，就是這樣難以入睡。

        四周靜悄悄的，連風吹樹葉的聲音都聽不見，樓下也靜悄悄的，好像并沒有多出個陌生人。

        那個叫五條悟的男人，會不會已經離開了？

        灰原哀凌亂的思緒，終于形成一個清晰的疑問，又在床上僵了半分多鐘，還是熬不住，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她赤著腳走到門邊，剛開門，就一被片涼風吹進來，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初春的夜里，還是很冷的，但平時樓下門窗都關著，不會有對流呀？

        灰原哀立即警惕，踮起腳跟的走出去，扶著欄桿，悄無聲息的摸下樓梯。

        越往下走，風越大，寒意越盛，而且昏暗中還能聽到“咔嚓、咔嚓”，不規律的輕細聲響。

        奇怪，是老鼠在咬東西嗎？

        灰原哀感到納悶，因為她有些潔癖，平時把房子都收拾得很干凈，從來沒有蟲鼠出沒。

        她最討厭這些臟東西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灰原哀不由加快腳步，當她跑下樓，站在樓梯口循聲望去時，立即被兩點遙遠的，奇異的墨藍色亮光吸引住。

        仿佛很遙遠，又仿佛很近，遙遠的不知有多遠，近的又在咫尺間。

        “小哀？”

        在遙遠和咫尺之間，有人訝異的叫她。

        灰原哀看見客廳朝外的窗戶果然被打開了，窗臺上，屈腿盤坐著一人，看身影，似乎是五條悟……

        呵，他怎么還沒走？

        剎那間，灰原哀無法辨明，自己究竟是感到失望，又或是有一點點欣喜？

        那亮光，自然是五條悟的眼睛，在他的懷里，好像還抱著一罐什么東西。

        “過來，過來？”訝異過后，五條悟欣喜的朝她招手。

        灰原哀遲疑了一下，慢慢走過去。

        我還不能完全確認，他到底是不是好人，這總歸是很危險的……

        她心里這樣提醒自己，人已不知不覺走到窗臺前，借著外邊昏暗的燈光，總算看清楚了，五條悟懷里的確是抱著個小罐子，手里捏著片餅干似的東西，已被咬了一半。

        “原來你是老鼠……”

        “哈哈，不好意思，我肚子確實有點餓，除了冰箱里的生食物，找了半天，能吃的就只有這個了�！蔽鍡l悟訕訕的笑著說。

        “你哪里找到的……”灰原哀有點無語。

        “那邊柜子抽屜里？”五條悟朝前一指。

        果然，博士又偷偷藏起這些高糖分，高熱量的垃圾食品了！

        灰原哀撇撇嘴，表情越發無語，五條悟卻誤會了。

        “這是小哀的零食么？別生氣，別生氣，我只吃了幾片而已！今后我們一起生活，你喜歡什么樣的零食，我都會買給你的！”五條悟趕緊道歉，把罐子遞還給她。

        一起生活……

        她有答應嗎？真能自說自話！

        灰原哀心里數落著五條悟，鼻腔卻微微有些發熱。

        和姐姐一起過正常人的生活，是她曾經的夢想啊！

        灰原哀長睫一顫，目光黯淡下來，周圍也是暗摸摸的，別人或許不會發現，但五條悟卻擁有舉世無雙的眼力，見她這樣，更是會錯意，慌忙跳下窗臺，把罐子塞進她懷里，再連人一起抱住。

        “別哭，別哭！如果這是小哀很喜歡的餅干，天一亮我就去買回來，三罐，不，十罐，好不好？”

        她又被一團暖流包圍，分不清是從五條悟身上發出的，還是從自己心底流淌出的，只覺像極了在記憶中，已然十分模糊有永遠忘不掉的，屬于父母、姐姐的觸覺和溫度！

        但她知道不是。

        只恍惚了貪戀了一秒，灰原哀就從五條悟的臂彎中滑脫，把罐子放到小桌子上，“這種垃圾食品，上年紀的人最好少吃，對身體沒好處�！�

        “上年紀？我，我嗎？”五條悟一愣，忙把臉湊到她跟前，“我還不滿27歲，還不算很老吧？大家說我長相和心態都很年輕，肯定跟小哀很合得來？”

        他當然絕不會說，其實學生背地里，是說他“幼稚”、“脫線”、“萬年中二病”……

        不知是聽不下去他懇切的近乎可笑的話語，還是無法直視他的眼睛，灰原哀退后兩步，把臉蛋更冷淡的扭開了。

        五條悟繼續會錯意，扯起眼罩遮住眼睛，歉意又討好的訕笑，“其實我自己也很困擾，如果小哀不喜歡，不習慣的話，我以后都戴著好了�！�

        不，沒有不喜歡，很好看……

        那雙奇異的眼睛，怎么說呢？仿佛科學盡頭，更加茫茫無際，又充滿誘惑的未知世界？

        又仿佛不該有幻想的命運，美麗而虛空……

        但灰原哀不能回應他說的“以后”。

        “我決定了！”她突然開口。

        “決定，什么？”五條悟一時沒懂。

        “決定了，不跟你一起生活�！被以�哀語氣冷漠，心頭卻是一痛。

        她沒有父母姐姐了，更不需要一個虛幻的哥哥，不能夠貪戀虛幻的溫情。

        生硬的說完，她就果斷轉身，不給任何人，包括自己，半點猶豫的機會。

        “為什么？我以為小哀下樓，是跟我說同意了？”五條悟急急的問。

        一股強勁的夜風吹進窗戶，盡管被五條悟高大的身軀擋住大半，寒冷的余威仍令灰原哀小小的身軀瑟縮了一下。

        “小哀穿這么單薄，會感冒的！”五條悟趕緊脫下外套，從背后裹住了她。

        “哈啾！”灰原哀還是沒忍住，打了個噴嚏，噴出了鼻水。

        “哎……”五條悟抓起衣袖，胡亂擦她的鼻子。

        他暗暗慚愧，為了完全不會照顧小孩子。

        好臟……

        灰原哀也感到羞窘，但他的臂膀和衣服把她裹的很緊，沒有那么容易滑脫了。

        他的衣服很寬大，足夠把她從肩膀到腳踝都罩的嚴嚴實實，這一下，幾乎渾身每個毛孔，被他屬于他的溫暖裹住。

        不能動搖！

        “都說了，我不是什么灰原雄的妹妹！我完全不認識這個人！”

        “你哥哥來高專時，小哀還沒出生呢，沒印象很正常。再說，你跟灰原雄長的很像，眼睛，頭發，哈哈，就是性格不一樣，他比較活潑、多話，小哀就……”

        “那也只是像而已！”灰原哀忍住不回頭，用冷笑來對抗他吹在她發頂的暖意，“你學弟死了，你太想念他，或者是虧欠了他什么，就隨便找個長的像的小孩來補償嗎？”

        不裝了，她世故冷漠的完全不像一個小孩。而且，無意中擊中了五條悟的心結。

        “小哀？”他吃驚的望著她。

        稚氣的臉蛋分明就是個七八歲的孩子，是孤兒的身世，才使她脾氣如此古怪嗎？

        又或者，她其實知道了什么？所以格外抗拒他？

        如果是這樣，七海建人也會被她討厭吧？

        再這樣下去，沒有親人，不被關愛的小哀，會變成更加孤僻古怪的孩子？

        不，絕對不行！小哀必須是天底下最可愛，最幸福的孩子！

        “其實，關心小哀的不止我一人。我是偶爾才想起灰原雄，但那個人，他已經滿世界的尋找小哀七年，不，快八年了。我想，他也非常非常愿意當小哀的哥哥呢……”

        還有一個人？八年，比這男人更瘋狂？

        盡管確定了跟自己無關，灰原哀還是忍不住問：“那人，是誰？”

        見她語氣松動，笑臉也略微側過來，五條悟大喜，登時來勁，眉飛色舞的往下說：“那人么，叫七海建人，你跟我回去，他保證很快就會找來了！如果你不喜歡住五條家，那就住咒術高專吧？學校里有不少哥哥姐姐，雖然有幾個也挺古怪的，不過，有一只很可愛的大熊貓哦！大熊貓，小哀肯定喜歡吧？它還會說人話，比上野動物園的熊貓寶寶好玩多了，我不騙你……”

        五條悟決定了，無論軟磨硬泡，誘拐哄騙，也要當“灰原哀”的哥哥。

        他滔滔不絕，說的天花亂墜，灰原哀被困住，又不得不聽，聽著聽著，戒心就在他浮夸而熱情的言語中漸漸消散，精神也變的困倦、慵懶起來。

        終于她頭一歪，靠著五條悟的肩膀，闔上了眼睛。

        “咦，睡著了？”五條悟半張著嘴，錯愕了幾秒，化作一抹柔淡的笑容，“到底還是小孩子呀……”

        他小心移動身體，為灰原哀擺了個舒服的姿勢，又在她耳邊無聲的說了句：“晚安哦，小哀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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