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哀唇邊有一抹玩味的笑意，因為日記里的可笑描述，也因為意外的相逢。

        盡管她對“另一個哥哥”并沒有多大興趣，跟只存在于語言文字描述中的人相逢，還是一件蠻有趣的事。

        “你怎么知道？”七海建人很吃驚。

        “五條……哥哥說過呀？”灰原哀故意揚起頑皮的尾音。

        跟工藤新一相處久了，她都沒發現，越來越有點兒無害的壞心眼了。

        她崇尚智慧、冷靜，都快忘了自己不過是一名十八歲的少女，在“黑暗組織”外明亮的天空，心情也會跟著亮起來。

        “五條哥哥？五條悟？”

        “嗯。”

        “你，你真的是灰原妹妹？太好了！我們，我們——”七海建人捧住灰原哀的臉，激動到失語。

        這一回，她沒有氣惱，沒有抗拒，而是很訝異的望著他。

        原來，他會笑啊？

        或許的確太少笑，或許情緒太激動，他的笑容看上去很奇怪，還不如不笑時有型好看。

        但突然有一點點感動，是怎么回事？

        盡管是第一次見到七海建人，但灰原哀對這男人并不陌生。

        因為五條悟不止一次提到過，因為他是灰原雄日記的第二男主角。

        那個單純、開朗、熱血的少年，將他引為最親近、最信賴的朋友，給了他大量鮮明有趣的描述。

        兩個性格、三觀迥異的人，是肯定合不來的。

        說明這個面目刻板、冷靜克制的男人，多半也藏了一顆跟灰原雄一樣的熱心。

        就像現在，他該不會激動的要掉眼淚吧？

        呵呵，有點好玩，想逗他……

        “喝！”

        呼啦——

        不遠處，清亮的叱咤驚，飛了樹叢間棲息的鳥兒，亂哄哄的朝這邊飛來。

        七海建人擰著眉，感到不太安全，而他還有好多好多的話，要跟手心里的女孩說！

        他想了想，便有了決定，“我們換個地方。”

        “去哪里？”灰原哀警覺起來，“你要是亂來，我就要叫人了！”

        她不害怕“另一個哥哥”，并不等于愿意在黑夜里，被個大男人抱著跑來跑去，再不知去到哪個陌生的地方。

        “去你一個……你哥哥常去的地方。”七海建人沉吟了一會，回答。

        他的聲音更低沉，被夜風斷斷續續的吹入灰原哀耳中，竟格外的溫柔，又有些許飄忽，些許惘然。

        就像一個生活了無詩意的成年人，忽然之間心被牽動，念起青春時節寫下的幾乎忘懷的浪漫小詩。

        “他常去的……”灰原哀的思緒，不覺也被牽動，在日記里搜尋，忘了抗拒。

        “走吧!”七海建人把灰原哀的臉，按進胸膛，巴掌護住后腦勺，怕涼風吹到她。

        她看不見外面的風景，只有耳邊的嗖嗖風聲，和鼻端嗅到潔凈布料和淡淡洗衣液的味道。

        還有，急促而有力的心跳。

        七海建人在奔跑騰挪，但灰原哀能感覺到那份小心翼翼，即使把人護在懷里，他還是盡量平穩，避免驚嚇到她。

        跟“另一位哥哥”不一樣，五條悟喜歡把她馱在肩頭，舉到頭頂，還故意蹦蹦跳跳，玩他以為小孩子必定喜歡的刺激花樣……

        終于，七海建人穩穩落地。

        “不用擔心了，這里白天都沒什么人來。”

        灰原哀恍惚了一秒，從他胸前抬頭，跟著就聽見“咕咕”，零碎的，又此起彼伏的蛙叫聲。

        她又想起灰原雄日記里寫的——

        “來到高專，我第一次見到不冬眠的青蛙？不過蠻好的，我更討厭冷冷清清，剛認識的同屆，是叫七海建人吧，今天只跟我說了三句話。”

        灰原哀向四周張望，發現置身于一段五六米長的亭子，亭外是池塘，池塘邊是高高低低的石塊，被雨水沖刷的很平滑，乳白色的月光仿佛流淌于其上。

        偶爾的，會從水面下跳出一兩只青蛙，留下幾聲鳴叫，又鉆入水中消失不見。

        灰原哀忽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低下頭，好像在尋找東西。

        “你在找什么？”七海建人發現了。

        “讓我下來。”灰原哀在他懷里掙了一下。

        想想她應該不會亂跑，只要盯著就好了，七海建人便放她下地。

        灰原哀經過一根根柱子，仔細觀察下方，尋找目標。

        “你到底在找什么？”七海建人跟在身后，越發納悶。

        “原來，真的有？”灰原哀蹲下身，手指輕刮一根柱子的底部。

        七海建人走到她身邊，彎下腰，還沒發現哪里異樣，就先看見灰原哀的側臉，嘴唇彎起一個小角度，有些俏皮的模樣。

        咦，灰原妹妹笑了？

        這么說，她并不是性格孤僻，也不是在五條悟身邊才不會笑？

        那是什么，使她感到快樂呢？

        “什么東西？也讓我看看？”七海建人被勾起好奇心，探手摸了摸那地方。

        他是咒術師，擁有遠超常人的敏銳五感，指腹輕輕滑過那一片淺淺的凹凸，微微一愣，跟著“呵”的低笑出聲。

        他摸到的，是歪歪斜斜不知是指甲，還是小石子刻的一行字：打倒五條悟，外加三個嘆號……

        不用多想，只有天真的灰原雄，才會干這種事。

        也因為藏在這里，這么多年了，竟然也沒有被風雨剝蝕掉。

        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頭，既快樂，又疼痛，笑容又凝固在七海建人的臉上。

        他發覺灰原哀在望著自己，眼神有些奇怪？

        “怎么了？”七海建人搓了搓自己面頰。

        “他說的不對。”

        “什么不對？”

        “你不是不會笑。”

        “我……”

        “你笑起來，也不顯老。”

        “……”

        “也蠻好看的。”

        “咳咳，灰原妹妹，你，你說什么？”

        “我說，你多笑笑，也許可以搭訕到女孩子。”

        “呃……”

        七海建人的面頰熱起來，在對面女孩似笑非笑的，有點愉悅，有點狡黠的注視下。

        這注視，居然頗有些壓迫感？不太像來自一個小女孩？

        幸好，正當他發窘時，灰原哀收回了目光。

        她并不是多話多事的人，這幾句話，就當是回饋灰原雄的好意吧，畢竟面前的男人，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因為這位隔世的“哥哥”，她才得以暫時在此躲避追殺，逃避心情，還享受到這么多根本不該屬于她的關愛。

        這話題兒童不宜，不能深入交流了。

        七海建人尷尬幾秒，退坐在欄桿上，順手把灰原哀抱起來，放在身邊，伸出左臂，繞過她身后，按在柱子上，避免她仰摔進池塘。

        他真的處處細心，跟大而化之的五條悟不一樣。

        灰原哀心頭微微一暖，屁股不再挪動，原本她是想坐的離他遠一些。

        七海建人又脫下外套，將她從肩膀到膝頭全裹住。

        呵，還是有一樣的。

        那個人賴在博士家的晚上，也是怕我冷……

        做好了這些，七海建人才清清嗓子，很謹慎的問：“你就是灰原雄的妹妹？”

        “我叫，灰原哀……”她不想說謊，也不能否認。

        “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哥哥在咒術高專的同屆，也是好朋友，我叫七海建人。”

        “我知道。”

        “五條悟對你提過我？”

        “差不多吧。”灰原哀懶的解釋，她對他的認知，更多來自灰原雄的日記。

        “好，灰原妹妹，你現在告訴我。”七海建人凝視著灰原哀，一字一字認真的問，“五條悟，對你好不好？”

        這是他夜闖高專的目的，但此刻，心里差不多有答案了。

        她會摸著“打倒五條悟”的刻字，露出愉悅的笑容，就表明五條悟應該對她還不錯，而她也是喜歡那家伙的……

        但是七海建人并不甘心。

        這八年來，他都在苦苦尋找灰原妹妹，為了當好她的哥哥，做了各種充分準備，甚至為了賺錢，勉強自己當一個乏味的上班族。

        結果，卻被五條悟這混蛋半道截走？

        “還，行吧。”灰原哀隨口回答。

        或許她自己都沒覺察，在說這句話時，唇邊又有淡淡的笑意。

        畢竟提起“五條悟”，腦海中浮現的，都是各種滑稽而溫暖的場面。

        這笑意落入七海建人眼中，又令他片刻沉默。

        灰原妹妹瘦小，柔弱的身體，又有些不大合群的性格，怎么都叫人放心不下。

        沒見到她就算了，現在見到了，還放手，還退讓，還逃避責任，那還算是個男子漢嗎？

        但她好像很信任五條悟？

        七海建人俯視灰原哀，由于有他的臂膀在背后支撐，在細細的欄桿上，她也坐的很隨意，還放松的輕蕩著雙腳。

        明明她也很信任我！

        明明是我先決定當她哥哥的！

        七海建人胸膛一燙，激動的脫口而出：“我帶你離開這里，我來當你的哥哥，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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