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見我半響不吭聲，他放下手，“怎么？不說話就沒事了？”

        “我……那是你撞我的。”我說。

        他嗤笑了聲，輕輕點了點頭，“你怎么不說你擋我路了？”

        “……”我憋住，完全不知道要說什么。

        關于那晚，不管是他撞我還是我擋路，我都覺得自己多少需要負點責任的。

        要不我也當時也不會連續跑了小賣部兩天，還想著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更不會在第一天上課知道他是我的學生之后，心慌意亂，坐立難安。

        因為我心里明明知道應該做點什么，但我卻什么都沒做，尤其在知道他是我的學生之后。

        他也不說話，就那么看著我，那目光銳利得讓我覺得他才是老師，而我是學生。

        我不適的別開眼，垂下眸說：“那天……對不起，我沒想到……”

        “對不起就完了？”

        “……”那還要怎么樣？

        我擰了擰眉掀起眼，就見他微微低頭，抬起手上的煙抽了口后隨手往地上一丟，用腳尖磨了磨說：“先這樣了。”

        什么叫先這樣了？

        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就見他一個轉身就往學校方向走，很干脆的。

        “喂——”這聲出口，我才發現自己是在叫他，而我完全不明白為什么要叫住他，所以在他停下腳步轉頭看我的時候，我頓了兩秒才說：“你打算什么時候來上學？”

        他看著我，唇輕輕抿著，就在我以為他是在考慮怎么回答我的時候，他輕撇了一眼轉身就走。

        “……”這是什么態度！

        我既無語又憋屈，更多的是尷尬，但我還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著他的背影不停的深呼吸，再深呼吸。

        我能做什么？能做什么？追上去質問他什么態度嗎？省省吧林紓！套一句李海的口頭禪，你算老幾！

        管不了！林紓，你什么都管不了，六班不是你管得了的，你現在就是在混日子！

        我轉身，一邊腳步飛快的往公車站走，一邊不停的深呼吸。

        我想讓自己平靜，但一點效果都沒有，我只覺得胸口越來越悶，好像有團火在燒，有什么東西就要爆發出來。

        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到了李瑞濤，想到了石楊希，想起了石楊希說，林紓，李瑞濤這個男人你看不住。

        做不了一個好妻子，交不到一個好朋友，就連自己最喜歡的工作現在是在混日子！我做人怎么就那么失敗呢？！

        那天，我沒去菜市場，而是打了車就回去了，因為我居然走著走著就哭了起來。

        我不愛哭，從小都不喜歡，就連李瑞濤和石楊希那事的時候我都沒哭過，但瑾燃那眼卻讓我哭了。

        那一眼就像一根導火索，將我內心深處累計的負面情緒一下子就引爆了。因為在那一眼里，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到了兩個字，虛偽！

        是的，虛偽，我真的很虛偽，而且很累！

        真的……很累……

        我回到家的時候，堂姐窩在沙發啃著個蘋果看電視，見我進來睇了一眼又轉回頭繼續看，“今天那么早啊？”

        “嗯。”我低低的應了聲，沒走過去，而是一邊弓腰低頭換鞋一邊說：“堂姐，我今天頭有痛沒去買菜，你等會……”

        “頭痛？是不是著涼了？”

        我沒敢去看堂姐，怕她看出我哭過，“可能吧。”

        “聲音都啞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不用了，我吃點藥睡一覺就沒事了。”我說著，打開鞋柜，將換下的鞋子放進去，又說：“姐，等會你們吃飯不用叫我了，我餓了自己煮面。”

        “行吧……”

        我拎著包回到房間，背靠著房門感覺怎么人都有些虛脫。

        晚上的時候，我掙扎了很久，最后給我爸打了電話。

        我先是問了他和媽的身體怎么樣？猶猶豫豫，拖拖拉拉的半天沒鼓起勇氣開口，直到我爸聽出我的不對勁問我到底怎么了，我才說：“爸，我想和你商量個事。”

        “什么事？”

        “我……我想辭職。”

        “辭職？”我爸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驚訝，“工作上遇上問題了？”

        “也……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那是什么問題？”

        “……”我憋了憋說：“就是……就是感覺自己不能勝任，我教不好。”

        我爸一聽我這話就笑了，“被學生鬧騰了？”

        何止是鬧騰，簡直是心塞憋屈到了極致。

        我心里嘆了口氣說：“是有幾個特別能折騰。”

        “十七八歲的年紀能不鬧騰？而且你本來負責的就是最鬧騰的那個班，難道沒點心里準備？”

        “……”可那已經不是一般了！那差距……簡直不是我能想象的！

        我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就那么靜默了會，我爸叫了我聲，“小紓？”

        “在呢。”

        “怎么不說話。”

        “沒什么。”我捏著電話的手攥了攥，猶豫了兩秒鼓起勇氣說：“爸……如果我說我想去做支教……”

        “小紓，你這是在挑學生嗎？”我話沒說完就被我爸打斷，但他的聲音里已經沒了剛才親和，反而多了幾分嚴肅。

        我心頭一怔，說不出話來，又是幾秒的靜默后我爸說：“小紓，記得我怎么教你的嗎？”

        “……記得。”

        “既然記得怎么才一個多月就要辭職了呢？”

        “……”

        “小紓，要知道這人活一世，很多事情強求不來的，但有一點我們可以做到，那就是無愧于心。”

        “……我懂。”

        “真懂還是敷衍我呢？”我爸的聲音又恢復了之前的暖。

        我輕扯了下唇，“真懂，這話你也不是和我說一遍了。”

        “那你之前想什么呢？”

        “總有迷茫的時候啊，看我這而不是打電話給你尋找正能量了嗎？”

        我爸笑了起來，半響斂住笑又肅起聲音和我說：“小紓，我知道這段時間你壓力很大，現在面對新環境難免會出現抵觸心理。但是吧……你要是沒接手，那就算了，但是你接手了就不能說丟就丟。”

        “……”好吧，我承認，我可能是帶了一些不良的情緒。

        “他們是學生，是活生生的人，怎么能說丟就丟？這跟你在路上撿了只貓撿了只狗，然后又放任著，眼睜睜看著它們餓死有什么區別？”

        “……”羞愧！

        “小紓你記住。盡我所能，做好自己。”

        “……爸，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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