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排到許回的時候，趙明忽然就要竄出隊伍、奔著城門的方向硬闖。
  “阿明，不可�！痹S回一把抓住他的后脖領子，給他拉回了隊伍。
  “婆婆！”
  “阿明，莫要使小聰明，做人得守規矩�！痹S回搖搖頭。
  趙明不信這位“高婆婆”能有進城的憑證，所以干脆就想要自己闖進城去，這種事情以前自己帶著孫大牛沒少干，也沒見那些守城的兵丁真的如何。
  “阿明，使小聰明吃大虧�！痹S回看出這孩子還有點不服氣。
  “阿明哥�！毕銉阂话牙�住趙明的衣袖，生怕他又跑了：“婆婆說的對�！�
  “不講義氣。”孫大牛氣鼓鼓地瞟了趙明一眼。剛剛他要闖城門，居然都沒跟自己打個招呼。
  趙明立刻就蔫了，剛剛自己確實是把孫大牛給忘了，可自己那也不是故意的啊，全都是因為太緊張了……。
  “婆婆，到咱們了�！睂O俊山拉了拉許回的衣角。
  “嗯�！�
  許回帶著五小只來到守城軍士面前，從懷中拿出一封官憑路引遞了過去。
  “高牧？青州人？山民吧？離這可夠遠的啊。來做什么的？”守門軍士翻了翻許回遞過去的官憑路引。這村婦的個子可夠高的啊，而且這個名字怎么看怎么像是個男人的名字，哪有女人叫這個名字的？
  一聽守門的軍士說許回的名字叫高牧，趙明、孫大牛、李香和孫俊山都愣了，這個婆婆還真姓高�。�
  “牧野地方的山人，出來散散心�！痹S回的這個回答聽得守門軍士一愣。山野村婦進城一般都是來尋親、賣東西或者是找活干的，說自己出門散心的可是頭回聽說。
  “聽口音不像是青州人啊。”守門軍士心中奇怪。雖然這個村婦怎么看也不像是個歹人，但是她說的明明就是正宗的官話，哪有半分青州口音？
  “破落寒門，祖籍青州�！痹S回這么一解釋，守城軍士就信了七八分。高門大戶里面的奇怪規矩多了，要是久居京畿的話，說一口流利的官話就不算什么了。估計是家道中落，不得已回的青州，然后又因為什么奇奇怪怪的原因，改名叫的高牧。
  “哦！那這幾個孩子是？”這村婦可只給了她自己一個人的官憑路引，她還帶著五個小的呢。
  “半路相遇的孤兒，災民�！甭犜S回這么一說，守城軍士瞬間警惕起來。在許回和五小只身上來回打量了半天，看錢小刀在許回懷中睡得正香，另外四個也都是一副唯許回馬首是瞻的模樣，這才打消了心中顧慮。嗯，應該是個正經村婦，不是拐子。
  “進城都需官憑路引，這事……。”守城軍士有些為難。放人吧？五個小的沒有官憑路引。不放人吧？于情于理又有點說不過去。
  “放人�！碑斨档睦宪婎^直接拍板。
  “不是，頭。這……。”
  “這什么這？人家樂意帶著五個小的，吃你家大米了？”
  “行吧，放行�！�
  “大妹子，進城費一人五十文卻是免不了。這五個小的我可以不計較，你的還是要給的。”
  “嗯，多謝軍爺方便。”許回拿出五十文錢遞了過去。
  “大妹子，這城中西南巷有家慈幼局。你若是實在照顧不過來……。”老軍頭小聲交代著。
  “軍爺放心，我能照顧的來�！痹S回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這婦人，咋這么死心眼？大災之年，自己都難活了，還咋去照顧那五個小的？”老軍頭看著許回領著五小只進了城，連連搖頭。
  “頭？”眼見一個身高過人的山野村婦懷里抱著一個娃娃，還有四個小的跟在那村婦身邊亦步亦趨。靈州城內正在巡街的幾名捕快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過去了。
  帶隊的捕頭盯著許回和五小只看了半天：“不像是拐子和花子，倒像是正經人。小心謹慎無大錯，你且先跟幾天再說。”
  “嗯�！�
  許回帶著五小只進城之后也不問路、更不停留，而是直接一路來到了一家客棧門前。
  四小只一臉茫然，高婆婆怎么對城中無比熟悉的樣子？她對靈州城很熟嗎？
  沒有絲毫猶豫，許回帶著五小只直接進了客棧。
  “店家�！痹S回張口喊了一聲。
  路上耽擱了一些時間，此時已然是過了飯點，店中客人并不多。
  “大姐您稍等！我這就給您拿水，正好今日我家掌柜特地煮了一些白粥，我也一并給您取來。您放心慢用，不要錢的�！钡晷《�一見進店來的是一個帶著五個孩子的山野村婦，立刻就以為許回是來討食的災民。
  “店家誤會了，我是想問你家可還有上房？”許回笑著搖搖頭。
  “哎？大姐您這是？”店小二不由得仔細打量起許回。這村婦大姐雖然是一身粗布衣衫，但是卻干凈整潔、神色平靜自然，確實不太像是進城的災民。
  “大姐莫怪，小的這也是缺了眼力。您這是來尋親的還是來找活計的？您別怪我多嘴，我家的房錢可不便宜。您看？”

  “店家宅心仁厚，好意心領。勞煩為我準備兩間上房，我打算先住些日子再做打算�！�
  “大姐，您別怪我狗眼看人低，我家上房一天要兩百文呢。”
  “店家說笑了，暫且就先給這些吧�！痹S回拿出一錠五兩的紋銀交給店小二。
  店小二接過銀子，在手中掂了掂，心中暗自咋舌——今天自己可還真是看走了眼，誰能想到這位村婦大姐居然是個有錢人？
  “得嘞！您請跟我上樓�！钡晷《�帶著許回上了樓，指給許回兩間相鄰的朝陽房間：“這兩間上房您放心住著，有需要小人的地方您隨時招呼�！�
  “勞煩幫我打些水來，給這幾個孩子好好洗洗，再備些晚飯。”
  “行，您稍等�！�
  給五小只洗過澡，又用過了晚飯。
  許回將他們都喊到了自己房里：“你們幾個，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浪蕩江湖，四海為家！”趙明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我，我也是！”孫大牛向來和趙明形影不離。既然趙明都如此說了，那自己肯定也要跟上。
  “就你們兩個小家伙，還想浪蕩江湖��？浪蕩江湖需要錢，你們有錢嗎？俠客都是識字的，你們認識字嗎？人家都會功夫，你們會嗎？”許回一個三連，給這倆徹底問沒詞了。
  “我要考取功名！我娘說了，人要讀書才有出息�！睂O俊山說話的語氣和小大人一樣。
  “嗯，你娘說的對，確實如此。人必須要讀書才有出息�！�
  “我也想讀書，我爹說女孩子要知書達理。”李香猶豫了一下，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要開個大飯店！那我就能有好多好多吃不完的好吃的！”出乎許回意料之外地，錢小刀居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那我看這樣吧，過幾日我先找個地方叫你們去讀書如何？”許回被逗的呵呵直笑。
  這幾個孩子，最大的才十歲、最小的只有四歲，自己又沒有任何帶孩子的經驗，但是無論怎么想，叫他們學習識文斷字總是不會錯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反正自己的時間多的是。
  “婆婆，讀書要花很多錢吧？”李香很小聲地問了一句。
  “花錢不怕，你們只要好好讀書就行�！痹S回笑著搖搖頭：“好了，小刀和香兒跟我住這屋，你們三個住另外一屋。阿明你是大哥，要照顧好兩個弟弟�！�
  客棧的上房里面有兩張床，其中一張給了李香和錢小刀。
  哄睡了李香和錢小刀，許回坐回桌邊，拿出一套茶具和章倫送的云星花，泡了一壺。
  云星花這個茶也是花茶，不挑水溫，冷泡也能出味道。
  一壺云星花，滿室生香。
  茶色清透靚麗、色如翡翠，口感清爽甘甜、層次分明、韻味悠遠綿長、香氣濃郁沁人，入口暖心凈肺、明目生聞、安神養氣；說是茶中極品一點都不過分，遠非那些普通茗茶可比。
  “如此的好茶，可惜了�！痹S回端詳著茶杯中的碧色茶湯，微微搖頭。
  云星花也好，弦生果也好，普通凡人沒有這個口福。
  這些東西要是給普通凡人吃了，有很大幾率會將這個凡人直接撐爆，然后導致這人所在的整個一滾之地被徹底毀滅。
  此外還有一個微小的可能——這人不會死，反而會邁入超凡。
  把一個普通凡人變成一名超凡者又不算是什么大事。更何況冒著毀滅一滾之地的風險所創造出來的超凡者根本就是個強點有限的凡人，不要說距離于和那種真正意義上的超凡，哪怕是距離白丁都還遙遠的很。
  除非是瘋了，否則誰會用這種不靠譜的方式去創造超凡者？
  許回看著熟睡的李香和錢小刀，開始很認真地思考一個問題——自己要不要等這些孩子長大之后成家立業了再走？給人當媽的感覺挺奇妙的，反正將來自己也打算要過回普通人的生活、結婚生子的，不如提前先實習一下？
  許回將剩余的茶水和茶葉渣滓用渾沌玄火徹底燒光、收起茶具，上床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早飯都還沒來得及吃，孫俊山就來拍門了：“婆婆，阿明哥帶著大牛哥跑了�！�
  “跑了？”許回微微一愣，然后側耳傾聽了一下：“知道了，不用急。”
  “婆婆？”李香沒看明白。阿明哥和大牛哥跑了，怎么婆婆一點都不急啊？
  “我帶你們出去吃早飯怎么樣？”
  “好！”一聽說要出去吃早飯，錢小刀立刻就高興了。
  “大姐！就在剛剛，你家那兩個最大的小子從店里跑出去了。我有心攔，沒攔住。”許回剛要下樓，就遇上了從樓下趕來的店小二：“您這是？”
  “多謝店家好心提醒，我這正是要出去尋他們�！�
  “那您可快著點，這會興許還趕得及。我眼瞅著他們往東跑了，跑的時候還摸走了店里兩只碗�！�
  “給您添麻煩了，那兩只碗我作價賠您。”
  “您這話說的，咱沒那個意思。我就是好奇，這兩個小子拿兩只破碗干什么用？”

  許回帶著三小只出了客棧，沒有向東，而是一路向西而行。最后在街邊找了家賣餛飩的早點攤子坐了下來，要了六碗餛飩。
  “慢點吃啊  ，燙�！痹S回帶著三小只慢條斯理地吃著餛飩。
  “婆婆，咱們不去找阿明哥和大牛哥了嗎？”三小只不明白，明明只有四個人，為什么要要六碗餛飩？
  “不用咱們去找他們，等會他們自然就會來找咱們了�！痹S回將多出來的兩碗餛飩放在一旁。
  “哦……�！比�小只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正當那兩碗餛飩已經晾的差不多的時候，趙明帶著孫大牛手里捧著兩只破碗，從街道的另一頭走過來了。
  “老板！來兩碗餛飩！”趙明吐氣開聲，氣勢十足。然后就看見了正帶著三小只吃餛飩的許回：“婆婆？”
  “過來。說說吧，你帶著大牛干什么去了？”許回向著老板擺擺手，又指了指自己桌子上那兩碗餛飩。
  老板會意，沒理趙明那茬，繼續該干什么就干什么。這大姐還挺有意思，原來是一早就在自己這邊堵孩子來了。
  “賺錢去了……�！壁w明聲若蚊鳴，唯唯諾諾地挪著小碎步走到許回面前。孫大牛一縮脖子，直往趙明身后躲。
  “不錯，阿明是大孩子了，知道賺錢養家了。說說吧，今日一早，賺了多少錢��？”
  “十文……�！�
  “十文這么多啊？剛好購買兩碗餛飩的。怎么賺的�。俊�
  “阿明哥帶著我乞討去了，我們不僅賺了十文錢，還得了一張粗面餅呢�！睂O大牛忽然跳了出來。
  “多嘴！”趙明氣的白了孫大牛一眼。
  邊上的餛飩攤老板一聽這話，一口沒憋住，直接樂出來了。
  “哦，乞討去了。憑自己本事賺來的錢，倒是也不丟人。阿明，你賺了這個錢，打算怎么用呢？”
  “婆婆不是說要叫我們去上學嗎？我尋思賺了錢，好交學費�！�
  “可是你如果天天都去乞討賺錢，還有時間上學嗎？”
  “那我就先賺錢，等錢攢夠了再去上學�！�
  “阿明，我可曾說過缺錢？”
  “未曾說過……�！�
  “我不缺錢，錢的事情自然就輪不到你們去操心。既然不缺錢，那為什么還要出去乞討呢？旁人不知道，會以為是我指使你們出去行騙的。你覺得這樣好嗎？”
  “婆婆！我只是想為婆婆分憂，沒想要壞了婆婆的名聲！”趙明一聽許回這么說，當時就急了。
  “阿明是個懂事的孩子，自然不會去做壞事。但是凡事都需要三思而行，分的清輕重緩急。這樣的事情，以后不要做了。好了，快吃吧，都涼了�！�
  “嗯！”
  不遠處一直盯著許回這一桌的捕快默默地聽著這番對話。
  事情和自己猜想的不太一樣啊？
  這村婦昨日領了一群孩子入住了客棧，看起來不像是個缺錢的主。自己本來還琢磨這村婦是不是在客棧等買家，結果今日一早就看見其中兩個孩子跑出去了，居然干起了當街乞討的營生。
  自己就一路跟著，還賞了那兩個孩子十文錢和一張粗面餅，想要看看這兩個孩子是否是受這村婦指使。最終卻是這么個結果？
  大災之年，這幾個孩子這是遇到了好心的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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