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根生一臉的遲疑為難，窘迫不安。

他不知道這個紅包，收？還是不收？

裴軍醫彎著腰，低頭看著小小的孩子。

他主動拉起劉根生的手，把紅包放進過去。

“傻孩子，這有什么好猶豫的，趕緊收著，這是給你的。”

就這樣。

紅包塞進了劉根生的手掌里。

他就算拿著，也非常的不知所措，一雙眼睛慌亂的四處看。

江柔輕輕出聲，“根生，這是裴爺爺給你的，好好收著，快謝謝爺爺。”

“謝謝，謝謝裴爺爺。”

劉根生急忙感謝。

裴軍醫點點頭，“這就對了！走走走，我們進屋，我為了吃這頓飯，可是午飯都沒多吃，專門留著肚子呢。”

一群人，進了屋。

屋子里，餐桌上，一道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滿滿的放了一桌子。

有些菜，還在冒著裊裊的熱氣，香氣撲鼻。

裴軍醫湊近了后，把桌上的飯菜掃視了一圈。

看到普普通通的芋頭，竟然被做出了各種各樣的吃法，眼睛都瞪大了，覺得相當的神奇。

他光是看著，就覺得江丫頭的廚藝，非同凡響。

更別說吃了之后。

芋兒雞雞肉Q彈，芋頭軟嫩。

香芋蒸排骨，排骨幾乎脫骨，輕輕一抿就能下來，芋頭外焦里嫩。

油炸芋頭羹，更是入口順滑。

用這個芋頭羹拌飯，瞧不見豬肉，卻帶著一股豬肉味，又軟又滑，好像吃著豬肉羹一樣。

哪怕沒有其他的菜肴，只是一碗芋頭羹，都能讓人食欲大動的吃上三碗飯。

“好吃！”

“這個也好吃！”

“太好吃了！重山你小子，到底是什么福氣，竟然能討到這樣一個媳婦兒。”

這樣的話，裴軍醫對周重山已經不只是說了一次。

往日里周重山性子悶，不愛說話，聽見了當沒聽見。

但是今天是在家里，一頓飯吃的人暖洋洋的。

他剛毅的臉上帶著柔情的溫度，淡笑著回了一句。

“大概是我周家祖墳冒青煙了，所以我才能討到這樣一個好媳婦兒。”

這般玩笑中帶著真情實意的話，竟然是從周重山嘴里說出來的。

讓人不敢相信。

裴軍醫和江柔都愣了愣。

裴軍醫稍愣之后，接著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真看不出來……你小子一個連要死了，也不會求祖宗的人……竟然有這么一天，會出這樣的話來。哈哈哈哈……這么高興的時候，必須喝酒……必須喝點酒！”

周重山不喝酒，家里也沒有放酒，要有也是江柔的料酒。

只不過裴軍醫是有備而來。

他摸摸口袋，掏出了一個銀色的酒壺。

裴軍醫晃晃酒壺，一臉驕傲的對飯桌上的人說道。

“看到這個酒壺沒有？美國的！就他——你們的爸爸，他當初在戰場上不要命換來的戰利品。剛繳獲的時候，里面裝的還是洋酒。現在嘛，當然是二鍋頭。那些洋酒，哪里有二鍋頭好喝！”

裴軍醫給他自己倒了酒，也給周重山倒了。

這么開心的時候，周重山沒推辭。

他跟裴軍醫碰杯，“你別喝多了，注意身體。“

“用你小子說！我自己就是醫生，我還能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怎么樣？”

“醫者不自醫。”

“嘖。你小子真是掃興！我懶得跟你說。”裴軍醫抿了一口酒，轉頭對江柔樂呵呵，“丫頭，他以前在戰場上的事情，你想知道嗎？我跟你講一講？”

江柔好奇，點了點頭。

想聽的人何止是江柔，三個孩子里，除了周小花還抓著排骨吃，周小川和劉根生都放下了筷子，全都認真的聽了起來。

那都是崢嶸歲月的往事，回首起來又暢快，也有危險。

周重山不愛提這些。

裴軍醫年紀大了，愛憶往昔。

“那個時候，在戰壕里，我們一個連隊就剩下十二個人了，可是對面的敵人有三百個，這小子竟然不怕死，還一個人沖出去……”

“子彈的彈片啊，就擦著他的腦袋過去的……就差這么一點點，他就腦袋開花了，哪怕我華佗在世，也救不回來……”

“以前的日子多辛苦啊，人說沒就沒了，哪像現在，有這么好的日子……孩子們，以后就要靠你們了……”

蒼老渾厚的聲音，低緩的念叨著。

是從前，是現在，也是未來。

江柔看著裴軍醫喝酒之后，臉上紅彤彤的，擔心他喝醉了。

她輕聲問周重山，“喝醉了沒關系嗎？”

周重山搖搖頭，“別擔心，老頭喝不醉的。”

夫妻兩小聲說著話。

裴軍醫突然的一拍桌子。

“你是不是又喊我老頭了！沒大沒小的！你小子真是越來越討厭了，還是小孩子好！這一個個的，多可愛！”

這聽力，這話語邏輯，怎么可能是喝醉了。

周重山比劃了一個手勢。

大概意思就是裴軍醫只是上臉而已，酒量好得很。

裴軍醫沒喝醉，但是酒精上頭，有些壓在心里的話，也就藏不住，不知不覺說了出來。

“時間怎么過得這么快……太快啊……我老伴和兒子，都走了三十年了……現在連我，都要脫下這身軍裝了……老了……唉……老了……”

周重山在一旁接話。

“你哪里老了？昨天村長不是還請你出山，讓你去搞個村診所，全村的人都指望著你一個呢。”

提起這件事情。

裴軍醫漲紅著臉，挺直了后背，又樂呵呵的笑了起來。

他指著周重山說，“我以后不給你們這群小子看病看傷了，我多的是病人！有的是病人需要我！”

“裴軍醫那么厲害，以后一定是村里的一代名醫。”

江柔一旁吹了幾句彩虹屁，把醉醺醺的老人家，哄得開開心心的。

酒過三巡。

桌上的飯菜在不知不覺之間吃完。

也到了散席的時候了。

周重山站起身，撐著醉醺醺的裴軍醫。

他對江柔說，“我送他回去。住處不遠，就在我們大院里。”

江柔剛要點頭，叮囑幾句路上小心。

隨之裴軍醫一把推開了周重山。

他好似喝醉了，又好似清醒著，滿身酒氣，說話卻不帶一絲遲疑的。

“我才不要你小子送，看到你礙眼。就……就……”裴軍醫眼神掃了周圍一圈，最后伸手指了指角落里的劉根生，“就他了。讓這小子送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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