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瑞實習的律所，叫做天成律師事務所。

        律所的老板叫李天成，是位資歷很深的老律師，聽林香蘭說他們當初是法院判的離婚，當時就搖起了頭。

        “你這個案子不好辦，法規上雖然有這項權益，但從未有人打過這種官司，而且對方顯然很清楚怎樣鉆法律的空子，所以說，不好辦。”

        林香蘭心一沉。

        不等她開口，宋家瑞卻站了起來，“不好辦，也不是不能辦，老師，我想辦這個案子。”

        “年輕人，敢想敢干是好的，可是為這么個小案子得罪了大人物，對你以后的發展影響有多大，誰也不清楚。”

        宋家瑞卻不以為然，“司法公正，咱們總不能任憑那些有錢人把法律變成了自己為所欲為的幫兇，那要法律還有什么用？”

        李天成笑著搖了搖頭，“年輕人啊，到底是年輕。”

        離開李天成的辦公室，宋家瑞半點沒受影響，跟林香蘭說起了起訴的流程。

        他們現在最重要的證據就是王志國的銀行流水，還有資產過戶轉讓的手續，這些私人的資料如果林香蘭還沒跟他離婚，拿結婚證就能搞到，可現在他們已經離了婚，就只能先起訴，再向法院申請調查令了。

        只是要起訴，就得交訴訟費。

        林香蘭倒是沒猶豫，“你昨天說五百塊就能夠，我帶來了。”

        宋家瑞看著那五張大票子也是愣住了，忽然一笑，“林姐，你這么爽利的人，是怎么叫那狗男人給坑成這樣的？”

        林香蘭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法院就在對面，宋家瑞人頭也熟，申請立案起訴的流程十分順利。

        訴訟費主要根據涉案金額來定，在金額未定的情況下，就按照最低限額來繳納，只繳了二十元。

        立案手續走完，宋家瑞直接就跟法院申請了調查令。

        “七天后，王志國那邊會收到法院的傳票，法院會安排你們庭前調解……”

        “他才不會來調解。”林香蘭打斷了宋家瑞的話，淺淺一笑，“宋律師，你的律師費怎么算，用不用簽個合同什么的，你就不怕我要到錢就跑了么？”

        女人一雙明眸璀璨，笑意仿佛要從眼底溢出來似的，看得宋家瑞一愣。

        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按照律所的規定，是收取涉案金額的1％到2％，合同咱們可以現在回律所再去簽。”

        這一切，順利得讓林香蘭有些難以置信。

        只是從律所出來的時候，宋家瑞的一句話，讓她的心又懸了起來，“七天后，王志國收到傳票才會知道他被起訴的事情，對方肯定不會坐以待斃，像你們這種離婚案件，最難糾纏的其實不是財產，而是孩子的撫養權。”

        離婚的時候，法官原本就沒打算把小鈺的撫養權給林香蘭，是因為王志國不肯要，才勉強給了她這個沒錢沒房沒工作的媽。

        錢和房子都能通過打官司要回來，但是工作……

        林香蘭透過公交車窗看向街邊琳瑯滿目的店鋪，雖然打官司的錢比預料中少出許多，但她還是得先找個工作。

        快到中午，城中村外圍的街道上，多出好些擺小攤的商販。

        賣什么的都有，林香蘭一邊走一邊看，買了半斤花肉兩根大蔥，又買了一根黃瓜，打算中午回去做炸醬面。

        孫奶奶還是帶著小鈺在門口玩。

        看到林香蘭回來，小丫頭支棱著泥糊糊的小手直接就撲了過來，吧唧就給林香蘭的衣服上蓋了個印。

        “媽媽，你總算回來了，我都餓了！”小鈺十分不滿的撒嬌。

        林香蘭推開她的臟手，“好了好了，我去做飯，今天咱們吃炸醬面，快去洗洗！”

        吃過飯，老人家照例要午睡，林香蘭就帶著小鈺上樓了。

        “下午媽媽要去幸福花園一圈，你要跟我一起去么？”

        正往床上爬的小鈺一下子跳了起來，“媽媽，是要回我們原先住得家去么？”

        林香蘭搖頭，“不是，有個人想見那個先前送你銅錢的老爺爺，媽媽去幫個忙而已。”

        小鈺有些失望，不過她很快就換上了一張笑臉，“那我陪媽媽回去！銅錢老爺爺最喜歡我了！”

        林香蘭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起身把孩子踢亂的鞋子撿回來，卻發現球鞋的前面被踢開了一個大口子。

        這雙鞋，還是離婚前給她買的。

        回農村穿了這么幾個月到現在才破，也算是盡力了。

        林香蘭把鞋子擺好，坐回床邊小鈺已經睡著了，身上的白短袖有些蓋不住肚子，運動褲還是厚的，熱得小臉通紅頭發也汗津津的黏在臉上。

        拉過毛巾被的一角替女兒蓋住肚子，拿著硬紙板靠在床頭替女兒扇起了風。

        睡醒已經是下午了，林香蘭拉著小鈺從城中村走出來，本想坐公交車去幸福花園，只是看了一圈也沒有這站。

        問了旁邊的攤主，這才意識到，幸福花園離這里攏共也就兩個路口的距離，于是母女倆就決定走過去。

        漸漸離開城中村的范圍，街邊的店面也氣派起來。

        穿過第二個路口，街邊聚集了好些人，頂著大太陽在那里看熱鬧，小鈺好奇得往人群里鉆，一出溜就沒了影，嚇得林香蘭趕緊喊她。

        沒兩聲小鈺又從人群里鉆了出來，卻沒了剛才的笑模樣，臭著一張臉拽著林香蘭就要走。

        “哎！攔住那孩子，別想跑！”

        林香蘭才聽到這聲音，就看到花里胡哨的一疙瘩沖過來拽住了小鈺，她下意識得把女兒護在身后，這才看清楚了那人的臉。

        剛好對方也認出了她。

        “是你呀！我還說哪兒來這么討厭的小孩兒，原來是你閨女，呸！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林香蘭不覺皺起了眉頭，看著面前這個穿著粉色短袖低腰牛仔褲還燙了一頭方便面卷的女人，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她是小鈺以前幼兒園一個同學的家長，叫蘇紅。

        之所以能記住這個女人，不過因為對方老是針對她，后來才聽王志國的親媽說起，在她嫁給王志國前，這倆人相過親，似乎蘇紅還很中意王志國。

        “我沒碰，是她自己推倒的，干嘛陷害我！”小鈺攥著媽媽的衣服從林香蘭身后露出一個小腦袋。

        “嘿你這孩子，在幼兒園的時候就老欺負我家月月，我們都出來拍廣告了，怎么還躲不開你這瘟星！”

        蘇紅說著，就要來拽小鈺。

        林香蘭直接伸手擋住了她，“咱們都是成年人，出了問題大人出面自然是對著大人說，你沖個孩子嘴巴不干不凈得胡咧咧什么！”

        “嘿你……”

        蘇紅說話間還想伸手去抓小鈺，被林香蘭用力一推，踉蹌著退后幾步，本來已經穩住了身子，尖細的高跟鞋卻踩到地上一個棒棒糖，“呲溜”一滑坐在了地上。

        “媽媽！”

        一個穿著白色紗裙，編了滿頭彩色小辮的女孩跑了過來，跟在她后面過來好幾個人，見蘇紅摔了，都七手八腳得去扶。

        “光天化日之下欺負人，這真不是我不忍啊，實在是這孩子以前在幼兒園就老欺負月月，我看見她都怕啊……”

        小鈺攥著媽媽衣服的手在發抖。

        林香蘭握緊女兒的手蹲下來，攏了攏孩子亂糟糟的頭發，淺淺一笑，“有媽媽在，不用怕，剛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剛才小鈺擠到人群里頭，好些孩子圍在那兒看，地上撒了好些包裝漂亮的棒棒糖，那被好些人圍在中間穿著漂亮白紗裙的女孩身上也綁了好些，旁邊的小孩告訴小鈺，這些拿棒棒糖的人說了，等會兒拍完，地上的棒棒糖都給他們，所以才這么多人圍著。

        有免費的糖吃，小鈺當然也想要，于是找了個位置蹲在那兒，然而沒一會兒，她就發現那個當模特的小女孩，是她以前幼兒園的同學，白心月。

        倆人的關系不好，小鈺當時就沒了興趣，可白心月突然朝她走過來，小鈺想也沒想就往后退，轉身沒走兩步就聽到哎呀一聲，接著就有人喊“站住”，她不知道喊誰只是害怕，跑出來抓著林香蘭就想走。

        蘇紅被人扶了起來，一瘸一拐委屈巴巴的被人扶著走到了林香蘭面前，旁邊一個看起來像是負責人先開了口。

        “這位女士，你女兒損壞了我們的拍攝道具，需要賠償。”

        “什么道具？”

        隨即有人把個一米多高的紙板棒棒糖拿了過來，那上面也黏了很多糖，下面的棍子部位斷掉了。

        負責人示意，就是這斷掉的一部分，壞了得重新做，耽誤的時間和道具制作費，需要林香蘭賠償。

        蘇紅也在旁邊幫腔，“要不是她突然跑過去搶棒棒糖，月月怎么會摔跤呢，這褲襪也臟了，耽誤拍攝進度可怎么辦呀……”

        林香蘭簡直要被氣笑了，她不知道蘇紅母女倆到底想干嘛，但是今天想讓她吃這個啞巴虧，那肯定是萬萬不能的。

        “等等！”

        人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紛紛看向林香蘭。

        “你們是在街頭拍攝，憑什么你們在這兒拍攝就不許我們走了，這是人行道，又不是你們的攝影棚？既然不讓走，干嘛叫大家在這兒圍一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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