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前，林香蘭猜到這位老爺子是個能人，但是沒料到，他有這樣大的本事，這種人當然不缺出貨的渠道，而且那種渠道，也不是林香蘭這種普通人能沾惹的。

        于是從胡老爺子家出來，林香蘭就開始盤算，給珍寶齋那邊回個話，了結這件事兒。

        她沒有注意到，小鈺牽著她的手走了不同的方向，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母女倆已經站在了從前住得那個單元樓門前頭。

        樓門口的小花壇里月季開得正好，小鈺停住了腳步。

        “媽媽，那不是你的自行車么？”

        單元門的樓梯拐角下，一輛布滿灰塵的紅色自行車倒在墻角。

        林香蘭隱約記得她是有這么一輛自行車，原來接送女兒上幼兒園用的。

        只是上輩子離婚后她就回了娘家，再回靖陽又已經再嫁，她還真就沒再來過這個小區。

        這車子丟在那兒，灰塵厚成那樣，明顯王志國沒碰過，或許他根本也就不記得家里有這么一輛車。

        擱從前，拼著口惡氣不能被王志國看輕，林香蘭也不會去碰這輛車。

        只是如今，她才不會虧著自己叫那對狗男女看笑話。

        于是林香蘭一手扶著車把，一手抬著后車座把那輛紅色的女式自行車從墻角拖了出來，大大方方的走在小區里，路過門衛室的時候，還跟人家借了塊抹布，把車子上的浮土撣了撣。

        林香蘭脾氣好，又尊重人，從前帶著孩子老在院子里逛，小區的保安都認識她，笑呵呵的過來搭話，哪想到一開口就是尷尬，“王太太……”

        林香蘭倒也不在意，“我姓林，你叫我小林就行�！�

        保安也沒再稱呼，只是笑了笑，“你說當初把你從家里趕出來那么一幫子人，個個兇神惡煞的，誰也沒想到，后來搬進去的竟然是個女人�！�

        林香蘭擦車子的手一頓，“女人？王志國沒再回來么？”

        “回來呀！不過你家那房子不是抵押給別人了么？這……”保安說起來也覺得不通，然而正糾結，他突然跑過來站到了林香蘭身邊，背對著大門往外一指，“說曹操曹操到，那黑色小汽車上下來的，就是新住到你家的女人了。”

        林香蘭順著往大門外看去，路口停著一輛黑色的桑塔納，不遠處一個穿淺藍色西裝套裙還燙著大波浪的女人踩著一雙亮黃色的高跟鞋，身姿搖曳的正往這邊走。

        女人正是杜小琴。

        然而林香蘭的目光，卻定在了杜小琴背后的那輛小汽車上。

        黑色的桑塔納，尾數318的車牌號，是王志國的車，可那車卻沒停，一腳油門就走了。

        這對狗男女，還真是光明正大就住在一起了。

        林香蘭背過身，沒跟杜小琴打照面，聽著女人高跟鞋的噠噠聲逐漸遠去，她把抹布還給了保安。

        “她平常就自己住在這邊么？”

        “倒也不是，好像有個姐姐，隔三差五也會到她這兒來住幾天，那天還問我小區里有沒有想賣房子的，她還想再買一套呢！”

        保安想跟林香蘭多說幾句，自然是知無不言。

        對于林香蘭搬自行車，那原來就是人家的東西，沒說抵押了房子連自行車都抵押的，這么多天扔在那兒顯然也沒人要，他倒樂意睜一眼閉一眼。

        從幸�；▓@出來，太陽已經落下去，只剩下灰蒙蒙的天色，映襯著黃暈暈的路燈，街上比下午那會兒熱鬧許多。

        自行車不輕，林香蘭抬得一頭汗，不過好在卡著師傅收攤當口，趕到了自行車修理攤。

        “師傅，鑰匙丟了，勞煩換把鎖吧�！�

        老師傅見她帶個孩子，直接就念叨了起來，“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丟三落四的�！�

        林香蘭尷尬得笑笑，任師傅把車子翻倒在地上。

        液壓剪卸掉原來的鎖，再換一把新的，車胎也打足了氣，老師傅只收了三塊的鎖錢。

        好些年沒騎過自行車，林香蘭扶著車把，一時還真有點不敢騎，倒是小鈺一臉的興奮，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后座，催促林香蘭快走。

        林香蘭扶著車走了一段，熟悉的感覺找回來些，這才蕩了兩下，抬腿穩穩坐了上去，再往下踩，那就是刻在骨子里的技能，磕絆沒兩下，很快就順當了起來。

        有了自行車，回城中村也就是五分鐘的事兒。

        是到了家，看到孫奶奶眼巴巴得在門口等，林香蘭才想起自己把做飯的事兒給忘了。

        孫奶奶本來是在門口等，見她們回來，冷著臉轉身就進了門。

        林香蘭拍了拍女兒示意她先進去，轉身蹬上自行車，到村口的小吃攤上要了兩份炒面，怕老人家年紀大吃不慣，又買了一份酒釀圓子。

        等飯的空當，她還在路邊找了個書報亭，花三毛錢撥通了甄老給她的電話。

        她沒有把胡老的話照實傳，只是跟甄老說沒找到人。

        那邊甄老爺子讓她過段時間再去，說他的話一直算數，還說林香蘭要是找工作，可以到他的珍寶齋去幫忙。

        林香蘭直接就回絕了。

        掛斷電話，她把甄老給的名片直接丟進了垃圾桶。

        提著買來的飯回到出租屋，小鈺已經坐在孫奶奶懷里撒嬌了。

        林香蘭停好自行車，到廚房拿了碗筷，進屋把買來的飯隔著塑料袋直接套在了碗上。

        “奶奶，咱們吃飯吧，我都餓了�！毙♀暼嗔巳嘧约旱亩亲�，夸張得做出一副可憐樣。

        孫奶奶直接就被她逗笑了，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松開了小鈺分別坐到飯桌前，對上林香蘭，卻仍舊一副冷臉，“這么大人了，自己說過得話就得當回事兒，再說孩子那么小，怎么能這么干餓著！”

        林香蘭乖順的點頭，老太太話雖難聽，但也是替小鈺考慮，今天確實是她疏忽了。

        “奶奶，其實我不餓，”小鈺也聽出來孫奶奶是替她出頭，趕緊推開了嘴邊的炒面，“但是也該吃飯了�！�

        小女孩有點猶豫得看看媽媽又看看孫奶奶，逗得老太太再繃不住，“就是該吃飯了呀，快吃吧小乖乖！”

        林香蘭也沖女兒點了點頭，小鈺這才拉過碗，重新扒起飯來。

        只是孫奶奶話雖然說得不好聽，可也讓林香蘭意識到，她不能這么把小鈺帶在身邊，不說孩子愿不愿意，日子久了，孩子的身體肯定是扛不住的。

        立案起訴，租房也有了住處，林香蘭下一步原本打算找工作，不過機緣巧合拍那個廣告現在手里也算有些余錢，眼下安頓女兒似乎更加迫切。

        小鈺是下半年生的，到今年秋天過六歲。

        她離婚前孩子還在上幼兒園，這年月對孩子上學時間卡的不嚴，上輩子林香蘭改嫁后小鈺直接就上了一年級，同班孩子里一直最小，學習成績跟不上她一直覺得是孩子沒天分。

        直到后來國家把入學年齡卡得死，好些人想盡辦法讓孩子晚一年上學，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女兒或許真就是上學太早，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早早就失去了對學習的興趣。

        所以這輩子，林香蘭不打算讓小鈺那么早上小學。

        空出來這一年，倒是可以去上學前班，不過現在已經六月中旬，上不了幾天學校就該放暑假了。

        林香蘭思來想去也沒理出個頭緒，就想去周邊的學前班問一問。

        第二天一早吃飯的時候，她就跟孫奶奶打聽周圍的學前班。

        以為老太太會生氣，沒想到孫奶奶十分熱心的告訴她，從城中村出去往東過兩個路口，有個青少年活動中心，里面有學前班還很多特長班，學前班估計要放暑假了，但是特長班是不放暑假的。

        去給女兒看學校，這是大事兒。

        好些天沒打扮過自己的林香蘭，想換一身得體的衣服，然而當初回娘家時穿得皮鞋早就被親媽扒走了，腳上只一雙黑布鞋，再昂貴的真絲配上這鞋，總就覺得不對勁兒。

        還有小鈺，她的白布鞋倒是還在，只是連著穿了這么久早就小了，舊得不成樣子。

        見媽媽對著皮箱嘆氣，小鈺趴到了林香蘭肩頭搖晃，“媽媽，你打扮起來要去干嘛呀？”

        她現在已經不擔心媽媽去相親了，只是看媽媽不高興，故意來打岔。

        林香蘭握著女兒的手順勢坐在床上，“媽媽要帶小鈺去報名上課，不過在那之前，媽媽決定先帶小鈺去買些漂亮的衣裳！”

        “真的么？”

        小鈺一下子從床上跳了下來，臉上寫滿了不敢相信。

        在孩子的印象里，媽媽買衣服從來只注重實用和舒服，從來不會給她買那些花里胡哨的裙子，媽媽說那種衣服穿著不方便。

        “真的，今天買衣服，只買漂亮，不買實用！”

        城中村的街道上，就有賣衣服鞋子的小攤，不過這種攤子上的衣服多是林香蘭以前追求的那種經濟實用，并沒有精致得小裙子。

        林香蘭在一個賣鞋的攤位上看中了一雙白色的細帶小跟涼鞋，老板開價八十，非拿人造革說是皮，林香蘭當時就給放下了。

        沒走幾步那老板又追上來，三十塊錢求林香蘭收下，最后掏了二十塊成交。

        塑料袋提著新買的鞋子，小鈺嘴巴都快被驚掉了，拽著林香蘭走得幾乎要跑起來。

        “這么熱的天，別跑�！�

        “媽媽，快走，小心他后悔了來找我們！”

        林香蘭無奈得笑了笑，“不會的，他還怕我們回去找他退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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