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不僅聚豐園的人傻了，就是小師妹他們都愣住了。

        大家不約而同看向陳陽。

        陳陽也是很詫異，自己就是吃個宵夜，怎么就被人看中，要收徒弟了？

        他苦笑著對馬良云道：“馬師傅，我是有師傅的！”

        馬良云聞言眉頭微皺，不過一會兒他就釋然笑道：“現在都什么年代了，你有師傅也沒事，你說你師傅是誰？我去跟他聊聊。”

        “多一份手藝，我相信你師傅只要不是老古板，一定不會介意！”

        陳陽看了一眼馬良云，然后道：“我師父叫呂小燕！”

        “啥？”馬良云害怕自己聽錯了，趕緊追問一句。

        陳陽不知道馬良云為什么反應那么大，于是又說道：“呂小燕！”

        “淮揚菜大師呂小燕？”馬良云不敢置信地看著陳陽。

        陳陽點了點頭，心說師傅這是什么體質，怎么別人一聽到他的名字都這么一驚一乍的。

        馬良云眉頭緊鎖：“是呂大師啊，這……這就有點不好辦了……”

        “……”

        在場所有人都蒙圈了。

        不認識呂小燕的人搞不明白為什么馬良云是這反應。

        認識呂小燕的人多多少少能猜出一點。

        雖然呂小燕在帝都餐飲界的地位很高，但跟大爺鄭修生相比，大爺是溫文爾雅，見到人從來都是笑瞇瞇的，下嘴唇往外一嘟，一把年紀看起來還是很可愛。

        可他的師弟呂小燕就不同了，呂小燕見到陌生人從來都是不茍言笑，對于年輕人的要求也特別高。

        馬良云就曾聽說，呂小燕有次在夏宮后廚，有個小廚師做的菜幾次三番讓他不滿意，老呂教了幾次也沒個長進，有一次那小廚師又犯了錯，老呂二話不說上去就把一盤菜倒進了垃圾桶，然后讓那小廚師卷鋪蓋走人。

        那小廚師當天在夏宮門口哭的那個傷心，老呂卻鐵石心腸，任誰來說情都沒用。

        從那之后，馬良云每次在帝都餐飲同仁聚會的時候，看到呂小燕都不由自主想到那一幕，而且呂小燕天生不茍言笑，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馬良云就更不愿跟他多聊什么。

        這也導致兩人雖然認識幾十年，但交情也就是點點頭、說幾句沒營養的話。

        想到這，馬良云真的有點可惜。

        很多年了，他都沒有見過這么有天賦的年輕人。

        別的不說，就算陳陽不是第一次做這道菜，但能把這味兒拿捏這么精準、能把滑油的控溫做到極致，試問現在有幾個年輕人能做到這樣？

        馬良云這是真的動了愛才之心。

        陳陽見眾人都沉吟不語，然后笑著對馬良云道：“馬師傅，您讓我亮亮盤子，我現在亮過了。”

        “如果沒問題，那我能不能也提兩個要求？”

        馬良云還在惋惜，聽到陳陽這話先是一愣，他已經忘記了，其實陳陽是被他“請”來后廚亮盤子的。

        所謂的亮盤子，其實是句廚師行里的黑話，比如新人去試菜，老板就會讓他去亮亮盤子。

        亮盤子本來是句中性詞，但用在當時那個語境，其實就是讓陳陽露一手，不行你就別逼逼。

        陳陽現在露了一手，而且菜做得漂亮，人也始終保持著風度。

        馬良云沒有理由不給人家提要求的機會。

        他點了點頭，苦笑著對陳陽道：“行，你說！”

        “第一，菜錢退給我們，都是同行，十倍賠償我不要了！合理不？”陳陽說出了第一個要求。

        馬良云大手一揮：“沒問題，十倍也照賠，是我們馬家學藝不精，我給您賠個不是！”

        “馬師傅！”

        “大師傅！”

        “總廚！”

        馬俊聞言氣急敗壞道：“爸，你怎么能給他賠不是！他憑什么，他配嗎？您在這行是什么地位，他是什么玩意兒？”

        馬良云聞言也火了，反問道：“我什么地位？我就是個普通人，我就是個廚子，我兒子做錯了，我作為父親道個歉有問題嗎？”

        “爸……”馬俊心里還是不服。

        陳陽點了點頭，沖著馬良云豎起大拇指：“馬老師傅，您人品沒話說，晚輩服氣！”

        馬良云被兒子這么一叫喚，臉色也不是很好，只是沉著臉點了點頭。

        陳陽笑了笑也不在意：“還有第二個要求！”

        “什么？你還敢提要求？”

        “臥槽！過分了吧？”

        “這不是得理不饒人嘛！”

        “什么鳥意思，拿著錢滾出去！”

        聚豐園眾人見自家的總廚都已經道歉了，這陳陽還是不依不饒，頓時一群人都炸了。

        陳陽就這么淡然地看著這群人在叫囂，嘴角微微上揚，也不說話。

        “好了！”馬良云狠狠朝眾人瞪了一眼，“人家還沒說什么要求，你們這是干什么？”

        眾人被他這么一說，全都不說話了，但是眼睛里卻還是不爽那意思，看著陳陽好像要把他活撕了。

        陳陽根本不在意這些人的目光，他緩緩掃視了一圈，然后目光鎖定了馬俊。

        “你。”陳陽手指著馬俊，“給我兄弟道歉！”

        馬俊被陳陽指著的時候頓時后背一陣燥熱。

        他紅著臉猙獰道：“我道什么歉？我憑什么道歉？”

        陳陽冷冷地看著他：“你剛剛罵了我兄弟，這么快你就忘記了？”

        眾人一想，好像還真有這事兒。

        剛剛關元龍做清炒土豆絲時，馬俊嘲笑關元龍是個“弱智”。

        想到這，剛剛眼神中還不善的眾人頓時沒了脾氣。

        為什么？

        所謂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關元龍雖然智力發育還行，但是外貌上還是有一丁點唐氏綜合征的影子。

        這也是馬俊罵他“弱智”的原因。

        但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他們有人性，天然會對弱勢群體保留一顆仁慈愛護之心。

        像馬俊這種行為，別說陳陽他們看不過去，就算是聚豐園里的很多師傅都看不下去。

        “我這個要求過分嗎？”陳陽追問一句。

        馬俊本以為眾人會幫他說話，他抬頭看向自己父親和大哥帶了多年的師傅們。

        但這些人一個個見他看來，于是紛紛將頭轉開，根本不跟他的目光接觸。

        馬俊又朝自己父親看去。

        馬良云也很失望，他怒喝：“二十多歲的人了，嘴里像是吃了屎，給別人道歉！”

        明明是在自己主場，馬俊卻感覺無比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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