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傍水——意州城

        意州城位于圣王朝南部，氣候溫潤，盛產美人。又據交通要道，商賈往來，絡繹不絕。

        意州城刺史——慕謙，慕賢之是先帝十分喜愛的官員，為人謙遜，執事賢明，真真人如其名。

        意州城的封城，就是他不顧眾人反對，一意孤行下的命令。

        ……

        事情確實挺突然的。

        “小叔，這么急嗎？你走了我怎么辦？”蕭景憂心忡忡地問道。

        “瘟疫之事非同兒戲，不可怠慢。”蕭馳拽住韁繩，飛身上馬，憂愁的眼睛看向時涼，“子溫，你現為帝師，朝堂的事，拜托你照顧好小景。”

        時涼抱著時蕭走進了些，眼中有些猶豫。他從未上過朝，朝上還有他的父親，哦不，現在不是了。

        蕭馳微皺眉心，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只有一個蕭馳，他分身乏術。

        “姐姐……”時蕭伸出小手捏住蕭馳的中指，小臉苦的很是厲害，滿是不舍。

        “阿蕭乖，姐姐幾天后就回來看阿蕭。阿蕭一定要想姐姐呀！”無論何時，蕭馳都不可能將自己的壞情緒帶給小家伙，畢竟還是孩子。

        “嗯！”小家伙扯著時涼的手，將它放到蕭馳手上，“哥哥也會想姐姐的。”

        兩人對視，掌心的溫熱相互傳遞著。最終，時涼點點頭：“阿馳，我等你回來。”

        你去憫愛眾生，我來守護你。

        手松開了，馬背上的人握緊韁繩，大喊：“出城！駕！”

        雨后的地面激不起一絲塵埃，倒是馬蹄不斷踏起的水花，迷了眾人的眼睛。

        他就這么神速地出發了。只用了一個時辰，便聚齊二十名御醫，十車糧草，帶著千余士兵，向意州城進發。

        沒有與眾臣商議，沒有任何推讓，好像這件事就是他應當做的。

        ……

        “你哭什么哭？你小叔又不是不回來了！”時涼轉身便看到蕭景滿是淚花的雙眼，不由得吼了他一句，“憋住！”

        其實，他的鼻子也是酸酸的。

        “吼什么！”

        秦爾立刻將蕭景拉入懷中，仗著身高優勢與時涼對峙。蕭景在秦爾懷中最終還是哭了出來，聲音很小，但聽著很令人心疼。

        時涼見不慣他們這副架勢，努了努嘴，抱著時蕭，施展輕功，向攝政王府方向飛去，不再管兩人。

        時涼腳尖剛沾到地，眼淚就奪眶而出、忍不住了，他剛剛是真的想哭。委屈、擔心、離別，都融入在顆顆明晶中，逐漸浸潤腳下的土地。

        “哥哥不哭。”時蕭肉嘟嘟的小手蹭著時涼的面頰，將面頰上的淚水，仔仔細細地抹去，“姐姐很快會回來的。”

        “哥哥。”

        時蕭在自己的衣袖里摸了摸，掏出一個帕子，小心翼翼地展開，里面有兩塊余香。小手抓起一塊方糖，塞到時涼嘴中：“哥哥吃糖！”

        小孩的善良讓時涼破涕為笑。小孩都這么懂事，他一個大人再哭，就真得說不過去了。

        “阿蕭——”時涼抱住時蕭，在他的小臉上吻了一記，兩個人都開心的笑了。

        蕭憫生，我和小孩，都等你回來！

        ……

        蕭景和秦爾回了皇宮。

        蕭景的眼睛紅紅的，淚痕還未干透。

        “小景，王爺離開京城，那些大臣們指不定要鬧出什么亂子。還是提前防范為好。”秦爾撫著他的后背，有意無意地說。

        蕭景突然停下，滿臉疑惑地看著他，拳頭不由得緊了緊，隨即神色突轉，抿著嘴：“朕知道了。”

        蕭景撒開秦爾，大步向清塵殿方向走去。后者有些愣，自己這是惹到他了？

        蕭景并不理會趕來的蘇公公，徑直向清塵殿“天時”類的方向奔去。

        一卷接著一卷的翻，書本之間劇烈的碰撞聲，傳遍了整個清塵殿。翻書人很是急躁，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多呀！

        聲音大概持續了一刻鐘才停下來，終于翻到那幾本書了。

        時疫。

        共十本書，記載的都是歷代王朝所遇到的疫病。曾經，蕭馳翻看這些書時，他偷看過幾眼，其中有幾篇文章，對疫病前后的描述仔細到細節，如今惡補，應該還來得及。

        此時的蕭景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像是成熟不少，他微皺著眉頭，眼睛片刻不離開書卷上的文字。只見他時而雙唇緊抿，時而輕聲嘆氣，時而捏著書頁的手指緊收，時而再返回前幾頁仔細研究。

        清塵殿很靜，只能聽見時不時的翻書聲……

        蕭景，這才是真正的你嗎？這副認真的模樣，真是一位帝王應有的樣子呢！

        看來，所有的軟弱貪玩，只不過是你刻意做給別人看的而已。

        秦爾轉身離去，滿臉蕩漾著笑意，不知該高興還是傷心：小景的紈绔都是裝的，但，在自己面前也是裝出的樣子。

        蕭景，什么時候，你對我……能夠坦誠相待呢？

        秦爾抹了下眼睛，深吸一鼻子冷氣，努力將自己的情緒平復下去。

        最終秦爾吐出一口濁氣，施展輕功，向御花園方向飛去。

        殿中，看書的人捏了捏眉心，左手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揉搓著。

        眼前這篇文章中記載，晉王朝永康五年秋月，滄溟城爆發時疫，染及周圍，死傷百姓十余萬。滄溟城從此淪為鬼城，繁華不再。

        一場疫病，使人心背離，國無威信，讓一個國家的政權徹底顛覆。究其原因，乃國家對疫病毫不重視，任百姓自生自滅，釀成死傷千萬人的悲劇。

        這是個反例。蕭景合上書，翻開下一本，心中暗想：怪不得小叔對疫病的反應那么大，小小的瘟疫，居然可以死那么多人。

        明日，我要好好表現，不給小叔拖后腿！

        朕可以的！

        ……

        “老劉，王爺一般都在書房辦公是吧！”

        飯后，時涼找到劉管家，請教他一些問題。

        “回公子，王爺的辦公地點并不確定，大多數時是書房，但也常常在臥房處理政事。全憑王爺的預定。”老劉并沒有跟蕭馳去意州，王府上上下下需要他來打理，并且他留下來，還能幫助時涼。

        幫助時涼，是蕭馳的意思。

        預定？蕭馳每天都會把自己什么時候要辦什么事計劃好嗎？時涼不禁一笑，連陪自己的時間都被他提前計劃了，這人對時間可真是精打細算呀。

        “那，你帶我去書房吧。我看一看，他有沒有未批閱的折子。”如果有，順便，幫他批一批。

        因為蕭馳的提前囑咐，老劉沒有絲毫猶豫。心思細膩的主子都這么信任時公子，他一個屬下，有什么可以反對的呢？況且，人家早就和主子睡過一張床了，咬也咬了，怎么也算是王府的二主子啦！

        老劉做了個“請”的姿勢，隨即帶著時涼走進蕭馳的書房。

        蕭馳的書房分前后兩閣，前閣是后閣的兩倍大，擺著五六個大書架。每個書架上都擺滿了書，書籍被擺放的整整齊齊，書架很干凈，一塵不染。應該是蕭馳吩咐下人，一天打掃一次的緣故吧。

        書房有兩個案幾，大一些的很整潔，小一些的則很凌亂。時涼對這兩個案幾很感興趣：難道蕭馳心情不同時，會用不同的案幾工作嗎？

        走近一看，小案幾上沒有一本書，倒是雜亂的擺著幾張很大的宣紙，幾乎占滿了整個案幾，甚至有一部分耷拉到了地上。

        上面有字。一旁硯臺里的墨水，尚未干透，應該是今天剛寫的。

        “哈，公子見笑了。王爺尋常愛好胡寫些字跡，寫完并不刻意整理。”老劉見時涼滿臉疑惑的樣子，猜到他以前，應從未到過書房，便向他介紹起來。

        “寫字？”

        時涼仔細地欣賞著宣紙上的字跡，有的剛勁有力，有的綿柔婉轉。這哪里是寫字？明明是練心！或著說，他在用墨水、用一筆一劃描繪著自己的心境。

        阿馳，你還有多少我尚不知道的愛好？不妨說出來，說不定，我也喜歡呢。

        指尖略過小案幾的偏角，觸到一塊黑色的石頭。石頭看著普通，卻散發著五彩斑斕，讓人想要拿起來觀賞。

        “公子小心，黑曜石很是鋒利的。”老劉忙在一旁小心提醒。

        “黑曜石？王爺在桌上擺個石頭干嘛？”時涼小心地拿起，放在手中把玩。摸著黑石頭光滑的切面，時涼猛然間想起蕭馳的那個耳環，不由得摸向胸口，這東西的手感和那個耳環一模一樣。

        “公子。王爺原來帶著黑曜石耳環，即為裝飾，也為防身。可幾個月前王爺的耳環突然丟了，于是就準備材料，再磨一個。”老劉很是耐心地向時涼解釋，“這不，前幾天剛買到一塊上好的黑曜石，因意州的瘟疫，還沒來得及開磨。就擱這兒了。”

        耳環竟為防身所用！

        也對，那日，堅韌的絲線就是用耳環割斷的。真是個心思細膩的攝政王，小巧的耳環，怎么也想不到是可以殺人的武器。

        不過，蕭馳竟沒有告訴別人，原來的耳環，是他拿了……

        原來的耳環被時涼栓了根結實繩子，一直掛在脖子上，繩子很細，耳環也很小，從外面看，根本看不出什么。

        時涼頓時心情大好：照老劉這么說，蕭馳送他的這枚耳環，也是親手磨的嘍！

        真好！

        時涼搖了搖手腕上的玉鈴，放下黑曜石，跨過兩步，向大案幾走去。

        大案幾的中央上放著七八本明黃色的折子，應該是昨日上朝時，大臣們呈上來的，也不知看過沒有。

        “我可以看嗎？”時涼指了指折子。

        “公子現為帝師，又兼王爺摯友，政事方面自然可替王爺決定。”

        摯友？時涼很是受用，不過，他還是忍不住改正道：“是知己。”

        劉管家愣了愣，“知己”？時公子很是了解王爺嗎？都住在王府幾個月了，連王爺的書房都沒進過，算是知己嗎？

        但老劉隨即點頭含笑道：“對，公子是王爺唯一一個交心的人。”

        老劉已入不惑之年，識人無數，很是知道如何順著別人的意思走下去。果然，這話成功地滿足了時涼的小心思，嘴角都要扯到天上了！

        “公子。”老劉見時涼坐下，悠閑地翻看折子，便順勢道，“公子，明日早朝時，還請公子代替王爺主持政事。”

        時涼抬眼瞄了老劉一眼，微皺鋒眉，瞬間明白了蕭馳將老劉留在王府的用意：除了要管理王府，還要幫助自己應對以后到來的各種事情。

        蕭馳確實用心了……

        “好。派人給我準備一套朝服，我先把折子批了。”時涼拿起折子，有模有樣的看起來，一副認真地樣子。

        “是。朝服王爺早已備好，公子不必擔心。”老劉彎腰施禮，退出書房。

        這折子一批，就是一下午。

        晚間，時涼沒有回自己的臥房睡，一直呆在書房，看書看到很晚。

        此時，蕭馳正帶著眾人，馬不停蹄地前往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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