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東廠
熾熱的烙鐵在黑暗中閃著火光,衣衫襤褸的囚犯在鐵籠下嘶吼掙扎,男人一襲黑衣融入無盡的陰暗,平淡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慈悲呵,三殿下還真是抬舉咱家。”
季野面色白的悚人,眉目間憂郁狠戾,聽聞手下的傳話后,輕嗤一聲。
“三殿下昨日所言,廠督所信幾分”
“一分可信之處都無。”
眼前恐怖血腥的一幕,似乎對季野沒有造成一絲一毫的影響,他靠坐在鐵籠對面的太師椅上,從容飲茶。
季野冷聲開口,聲音略微沙啞,牢內潮濕陰暗,男人身上披著夾了棉的蟒袍,似還覺涼。
“她若真心投誠,又怎么如此招惹是非,引人注目。不過是想利用咱們東廠罷了,她若亡,東廠將來也未必會落得個什么好下場。”
不愧是姜家的血脈,骨子里都是一樣的陰謀詭計。
“大人是否要——”秋子真壓低聲音,手指并攏在脖前橫掃一下。
“沒必要。”
“三殿下歸京不過幾日,便出了事故,誰來交代這件事,又由誰來背鍋歸根結底,陛下該怪罪的還是咱們東廠。”
十四年前,姜帝提拔季野為東廠廠督,之后一步步的放權給季野,季野便知道,他不過是姜家統治者的一把刀罷了。
一柄刀刃永遠指向前方、閃爍寒光的利器。
“她若想明哲保身投靠東廠,本督便同她玩玩。若是她想謀權篡位顛覆北姜,那這世間便容不得她了。”
十一年前的那場血案,至今仍是北姜國的一個不可言說秘密,那是掩蓋在光鮮亮麗、皇權之下的陰暗真相。
而這真相,似乎也隨著姜池的歸京,慢慢的開始展露端倪。
——
“殿下……”
“說過了叫我小姐。”
“小姐您歸京不過數日,便幾番出府,或有不妥吧。”
長安街上,姜池一身素裝,未著粉黛,容貌依舊出眾。此時邁著歡快的步子東竄西竄,阿潭的話對她而言,不過是耳旁風罷了。
“沒什么不妥的,父親知我好奇心重,早已允了我隨意出府的權利。”
“可是”
姜池擺擺手,新奇的看著街邊的事物。
“你說我送季大人點什么好呢。”少女眉頭微蹙,似乎對此事很困惑。
阿潭臉色一白,聲音愈來愈小。“小姐,您不會真的喜歡上那季野了吧。”
“是啊,難道我不能喜歡他”姜池毫不掩飾自己眼中對于季野的欲望與喜愛。
“恕奴婢多嘴,此事實屬荒唐。那東廠季野殘暴不仁,陰郁嗜血如地下修羅,統治東廠以來刑罰嚴峻民不聊生,實屬禍害,人人得而誅之。”
阿潭的聲音很輕,生怕被什么居心叵測的人聽了去。
“那又如何那都是外人的閑言碎語,我便覺得季大人很好。”
阿潭嘆息一聲,眉有愁色卻也不再相勸。
姜池的性子其實很犟,她認定的事情一般人改變不了。
“那小姐咱們現在去哪?”
姜池面上一喜,眼睛微微瞇著,笑的嬌憨可愛卻又像只小狐貍一般狡猾。
“長安樓。”
長安樓共分六層樓。
一至三層是裸露于世人眼前的酒樓,這里是數不盡的花天酒地和紙醉金迷。
而四至六層則是聞名于江湖之中的三閣,三閣又分為追血閣、追風閣與追汵閣。
六樓追血閣管控的是情報買賣與暗殺,五樓追風閣把持的是江湖生意來往。
而四樓追汵閣則是一個秘密的拍賣場,在這里你有足夠的金銀,沒有不能被交易的東西。
一切不可見人的陰暗與欲望皆埋藏在追汵閣。
追汵閣每個三月開閣一次,相傳這里出現的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消失數百年的武功秘籍,就連起死回生之藥在此也可求得。
姜池今日便是為了一塊南疆古玉而來。
“小姐,您來這么危險的地方不告知一下陛下嗎”阿潭小心翼翼的說。
姜池莫名的微微皺眉,“告訴父親作何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是”
姜池覺得阿潭近日很奇怪,總喜歡杞人憂天。“阿潭,你最近怎么想的這么多”
阿潭自認說不過姜池,便也住了嘴。
姜池踏上了三樓的臺階,向上走去,進入四樓率先入目的是一條長廊,兩側的墻上皆掛著火燭,長廊盡頭是一面關閉的石門。
氛圍有些古怪。
俞往里走,火燭越多,愈發光明。石門旁有這一個凹槽,姜池從袖中掏出一塊巴掌大的令牌鑲了進去,剎那間,令牌化為灰燼。
鐵石也徐徐打開。
姜池越過石門,被眼前的景象驚了一驚。
金碧輝煌的拍賣場內,形形色色的人們都帶著面具,皆規矩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整場鴉雀無聲。
這是追汶閣的規矩,追汶閣閣主喜靜,在這里不可大聲喧嘩,出聲呼喊之人下一秒便會葬身于此。
姜池在門旁的木架上取下一個赤色的貍貓面具,輕聲扣在面上。阿潭也隨著姜池的動作戴上面具。
姜池一步步走向拍賣場中央,擇了個位置坐下。
真奇怪呢,姜池心中暗想。
無聲也是追汶閣不同于其他拍賣場之處,本該人聲鼎沸卻偏偏死寂如灰。
忽的一切陷入黑暗,一陣古箏聲緩緩奏起,前調平緩而后愈發急促,隨著音樂高潮來臨,大廳上方亮起一盞晶藍的的吊燈。
淺藍色的光芒撒在眾人肩上,姜池鬼使神差的側眸望去,目光落在她右方一名面戴狐貍面具的黑衣男子身上。
男子脊背挺直,坐姿優雅。本專注的望著前方,似乎察覺到什么后,微微歪頭向左看過來。
“”
姜池的衣袖被阿潭扯了扯,方才回過神。
順著阿潭指的方向,姜池看向主臺。
暗門緩緩打開,走出一紫袍男人,男人帶著閻羅面具,給人感覺便陰冷狠辣。
“八方聚客,追汶開閣。在下追汶閣閣主韓玉書,此番有禮了。”
“拍賣過程中,若看上心儀之物,便搖動椅上的鈴鐺,以此加價。”
韓玉書惜字如金,簡單介紹流程之后便退向后方。
只聽箏聲再次響起一聲,正臺上方緩緩降下一個足有兩米寬的玻璃柜。
姜池瞳孔微縮,玻璃柜里躺著一個少女,少女眼上被一塊黑布纏著,身上唯有一層紅紗覆蓋。
少女膚如凝脂,唇紅齒白,生的是媚骨風情。
“南疆國七公主,聞人悠。起拍價三千兩白銀,每500兩白銀加價一次。”
“叮鈴鈴。”
寂靜片刻,右后方傳來了搖鈴聲,沒多久,左前方也開始起了鈴聲。
此起彼伏的鈴聲開始在廳內奏演著。
漸漸的,聲音停下。
“六千五百兩白銀,一次。”
“二次。”
“三次。”
“恭喜這位公子,得獲此女。”
姜池隨著鈴聲望向了聞人悠的買主,那是一個金衣男人,帶著猴面,手上帶著大大小小的金扳指,旁邊跪著兩個仆人充當墊腳,光是這番架勢給人的的感覺便自負傲慢讓人厭惡。
六千五百兩白銀來買一個女人,這是什么樣的身家背景才能如此揮霍。
看來這長安城里的水比姜池想象的要深。
寂靜無聲的拍賣場中,姜池昏昏欲睡,她不覺得這里多么的有意思,她來此地只是為了那塊玉。
南疆古玉,有養身安脾之奇效,冬暖夏涼,傳聞中佩戴后可治百病,可解百毒。
那天姜池偶然間在宮中聽到幾個小宮女議論此玉,不由想到了季野那蒼白不健康的膚色。
不用深思便知道他身體虛弱極了,風一吹便倒了似的,羸弱得很。
但一想倒季野那副病美人的模樣,姜池心尖便是一顫,著實讓她喜愛又心疼。
到了拍賣的最后,古玉才現了身。
貴為最后的壓軸寶物,不知為何竟沒有幾人感興趣。
起拍價三千兩,加價的人卻沒幾個。
最后到底是姜池以四千兩兩白銀拍了回去。
“殿下,花費如此價錢只為了一塊玉,未免也太奢侈了九爺知道了定會斥責您。”
“秋子真說季大人喜玉。”
姜池坐在回宮的馬車上,手中的錦盒里是那塊南疆古玉,她轉動盒身,細細打量著這塊玉。
看著似乎也沒什么不同的,不過是比平常的玉石漂亮了些
“這幾日你尋個靠譜些的工匠,把這塊玉打成玉佩。”
阿潭看著自家主子的神色不似玩笑,不免暗嘆又要支出一筆錢。
“大人若是喜歡,怎樣都值得了。”
姜池輕聲吐出一句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
傍晚,郁堅來了宮中。
少年卸去了平常的一身戎裝鎧甲,如今白衣玉冠,頗有些溫潤公子的形象。
但一開口,可就不是這個味了。
“姜池你怎么想的!四千兩買了塊破玉!你身為三公主,還沒落魄到去討好一個奸人吧!”
郁堅雙手用力的拍在木桌上,可卻沒拍進姜池心里。
女孩輕笑著倒了一杯茶出來,“你今日怎么有空進宮”
郁堅的姨母郁蒂是宮中人,獨霸圣寵多年,位至皇貴妃,誕有一子,名為姜蕭北。
姜蕭北可是姜池正兒八經的皇兄。
而今日郁蒂召郁堅進宮,這才有空來見了姜池。
清脆一聲,郁堅狠狠地拍著桌面,茶杯隨著震動掉落在地。
“小爺沒心情和你敘舊,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我怎么想的我說了我中意季大人,郁堅你怎的如此癡傻”
姜池對于郁堅的暴怒并沒有在意,反而笑的愈發燦爛。
“我——”
良久,郁堅也是冷靜下來,他怎么忘了姜池這丫頭的性子犟得很,不能硬來。郁堅整理情緒,剛要開口好言相勸,就見姜池面上的笑意黯然幾分,此時手中正撫摸著一朵枯敗的干花。
女孩稍微用力,干花成了碎片,但她卻依舊笑的燦爛。
“我有我的路要走,郁堅,你不必為我擔心。”
郁堅哽住,他只覺得此時的姜池既熟悉又陌生。
“你又何苦擔憂我。”
少年輕嘆一聲,也不知如何言語,只能隨著她去。
“二皇子如今二十有二,也到了立妃的年齡,姨母以二皇子的名義辦了個迎春宴,宴請長安城內各大公子貴女來品茶賦詩、賞花作樂。說到底還是為了物色妃位的人選,姨母也給你遞了帖子,那也是你皇兄,需要你過過眼。”
姜池眸中思緒不定,古靈精怪的笑著,然后漫不經心的說:“季野會去嗎”
郁堅本想反駁的。
一個閹人哪有資格摻和這些皇家之事。
但郁堅愣了愣,才斟酌著說:“這難說,季野如今把持大半朝政,沒有什么不經他手的事情了。”
畢竟皇妃之位,一般人可坐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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