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姜池二人離去后，姜帝將大皇子一人留在了殿中。

        “可知朕為何留你？”帝王慢悠悠的坐回龍椅，腳步有些虛，看樣子方才實在強撐。

        姜南不語，雖是低著頭，但臉色應該難看極了。

        “父皇怎么那么容易就放季野離開？！昨夜兒臣明明看到了，刺殺之人分明就是季野！”

        “今日大殿上，三妹這是欺君！”

        姜帝聽著自家兒子的憤憤不平，過了許久，無奈一笑。

        “南兒，你辦事不干凈。”帝王的聲音陰沉著，平靜之下滿是波濤洶涌。

        都是骨肉至親，從小看到大的兒子，姜帝是有些恨鐵不成鋼的。

        “父皇，您什么意思？”姜南神色一重，聽到這話后選擇了裝傻。

        這時，姜帝從自己龍袍的寬袖內拿出一塊令牌，砸在了地上，臉色瞬間變得難看，怒斥道：

        “這令牌，是刑部從南湖的殺手尸體上搜出來的，上面刻著的！是你大皇子府的字樣！”

        姜南愣住，滿眼的不可思議，向前踉蹌了幾步，撿起令牌，摩擦著令牌背后的暗紋。

        不是偽造的，貨真價實的是從他府上出去的牌子。

        “不可能這不可能，父皇你聽我解釋，我沒有害三妹，我沒有定是有人栽贓陷害我，其心不軌啊！”

        姜帝看向姜南的眼神里有失望，他斂眸，聲音也跟著降下幾分。

        “南兒，你怎么不懂呢。你刺殺也好，旁觀也罷，切莫忘了大局。有誰會在意這牌子到底是不是你給出去的？若不是今日朕將此事壓了下來！明日，被參折子的就是你！”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為何你次次都做那螳螂？！”

        “行事如此拖泥帶水，怎成大事？”

        姜帝一聲嘆氣，像是打破了姜南最后的幻想，他跌跪在地上，雙手在袖中用力的攥緊。

        他一聲自嘲，“多謝父皇庇佑。”

        “那兒臣便退下了。”姜南的聲音滅了下來，失了力氣。

        他顫抖著起身，轉身就向殿外走去。

        “南兒。”

        姜南頓住腳步，微微側頭，等到帝王言語。

        “一家人，莫要打打殺殺。”

        姜南背對著姜帝一笑，眸中滿是怒火和恨意，低著聲音說了句沒由頭的話：“這個家何其可笑。”

        當年母親被人下毒殺害，您怎么不說一家人莫要打殺呢。

        只因為他的母親身份低賤，父皇便由著后宮的那些女人將她打壓至死。而二弟母家家世殷厚，不需爭寵。

        他姜南想要的，往往要拼了命才能得到。

        現如今，父皇對姜池百般寵愛縱容，甚至允她參朝議政。

        是啊，自己這三妹多么高貴。

        她可是皇后嫡出。

        —

        東廠

        不出姜池所料，今日確實是個晴天。

        這初雪下的潦草，今日一出太陽，便都跟著化成了水，偏又化的不太干凈，地上泥濘的難以清掃。

        姜池瞧著面前不停滴著水滴的房梁，瞅準時機跳了出去，她看自己沒被水滴砸到，心里沾沾自喜著，面上流露一絲笑容。

        “殿下怎么還跟個孩子一樣。”季野剛進院子，就看到這一幕，微微蹙眉。

        姜池今日穿了件藏青色短襖，黑發被利落的盤起，襯得膚色雪白，和話本上那些女扮男裝的俏公子格外相似。

        見季野站在遠處，姜池挑著眉走向他，靠在墻邊，嗅了嗅清晨的新鮮空氣。

        “今日有何安排？”

        二人離得不算遠，姜池竟嗅到了一抹季野身上的松香，這香同他本人一般冷冽。

        季野腳上穿著一雙繡著鶴紋的黑靴，他百無聊賴的踩了踩一塊沒融化的雪塊，后又抬起頭，嗓音平穩：

        “楚三刀還在地牢里吊著呢。”

        姜池也不多墨跡，“大人帶路吧。”

        季野不再多言，帶著姜池一路來到東廠的地牢處，二人剛到大門口，就見地牢里走出來的帶著眼罩的男人，他一身紫色束身衣，生的高大魁梧，頭頂一頂滿是皮毛的帽子，看樣子是個光頭。

        這男人單純長得丑了點，瞎了一只眼，脖子上也全是被火燒過留下的疤。

        他見季野后，宮恭敬的行了個禮，然后看向姜池。

        季野開了口：“這位是三殿下。”

        “屬下見過三殿下，失禮之處，望殿下包含。”這男人倒是豪爽，沖著姜池抱個拳。

        姜池如今還不知道此人身份，她也不好言語。

        “掌刑千戶凌絕頂，半年多沒在京城任職，昨天剛回來，殿下面生很正常。”

        姜池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敏銳地發現此人那身紫衣沾滿了深色的印記。

        “給楚三刀用刑了？”姜池隨口問了一嘴。

        凌絕頂呆滯片刻，求助的看向季野。

        大人，這是能說的嗎？

        季野微一點頭，凌絕頂立馬笑哈哈的搓起手。

        “沒用，沒有。那人的嘴滑溜得很，這還不到兩日，和牢中的囚犯都嘮了個熟。”

        姜池瞇著眼，眸中多了幾分趣味。“這人兒有趣啊，隔著牢還能聊起來。”

        凌絕頂剛要拍馬屁接上這個話，季野一個眼神，他閉上了嘴，灰溜溜的離開。

        季野走近姜池，話說的很是隨意：“臣身邊親衛一共六人，如今除了子真兄弟和凌絕頂，奇遇都不在京都，日后若有緣殿下會見到的。”

        姜池見鬼一般瞟了季野幾眼，湊近道：“大人，你不對勁。”

        “草木皆兵。”

        季野冷哼一聲，而后轉身進了地牢，姜池暗罵這人的無趣，緊隨其后。

        —

        姜池在眼前這人的周圍繞著彎彎，上下不停的打量。

        “你就是楚三刀？”姜池問。

        楚三刀懶洋洋的抬起頭，也打量著姜池。“殿下活的挺快活啊。”

        姜池倒不生氣，笑著回懟回去：“我的命可不止值一千兩。”

        “怎么說也得個五千兩，對吧，大人？”姜池說著，向季野挑挑眉。

        季野冷漠的別過眼，懶得瞧姜池這放蕩不羈的一出。

        “你們倆到底什么關系？打情罵俏的。”楚三刀饒有趣味的笑著問。

        他話是問的姜池，可目光卻落在季野的手上。

        “沒想到啊，季千歲手上功夫這么好？”

        季野眸色一寒，手握上刀柄。“咱家刀法也不錯，楚少俠仔細著你的舌頭。”

        這時一個番子進來，在季野耳側輕聲道了什么后又快步離開。

        季野轉身對姜池道，“他武功不低，殿下自己小心些。”

        話音落下，季野便向地牢外走去，絲毫不拖泥帶水。

        這間牢房里只剩下姜池與楚三刀二人，姜池也不和他客氣，抱著胳膊靠在楚三刀右側的墻邊。

        “我這兩天了解了一下楚少俠的名聲，你不是向來腰別三刀嗎，據傳聞，那三把刀可是你的命，人沒了刀都不能沒那種，那日殺我怎么沒見你的刀？”姜池笑瞇瞇的問起八卦。

        楚三刀嗤笑一聲，“都說是傳言，還能有真？”

        “刀被我當了。”

        楚三刀這話雖說的敞亮，但姜池卻在他眼中看到一絲心疼。

        她腦中靈光一閃，動了動眸子。

        “缺錢？”

        “缺。”

        “刀多少錢當的？”

        “一千白銀。”

        姜池聽后眨眨眼，仿佛看傻子一樣看著楚三刀。

        “三把絕世名刀，一千，當了？”

        楚三刀沉默不語。

        姜池已然揪住了楚三刀的尾巴，反客為主，笑言：“有難處吧，不然也不會鋌而走險來殺我換那一千兩黃金，不如說來讓我聽聽？雖說我是不務正業了些，但是錢我可有的是。”

        楚三刀冷聲呵回去：“敗了就是敗了，我技不如人被捉，殿下也不必如此冷嘲熱諷。”

        看這人不領情，姜池無可奈何的翻了個白眼，但她翻臉翻得也是極快，不過眨眼間，姜池臉上再度堆滿了笑意。

        “做個交易怎么樣？”

        楚三刀反問：“殿下不殺我怕是不錯了，還愿同我做交易？我先前可是要殺你。”

        姜池不在意的笑著，“我惜才，不可以？”

        楚三刀不是蠢人，見姜池進來以后一直以禮相待，他心思轉了起來，沉下聲來。

        “殿下想怎么做，讓我指認殺你之人？”

        “不不不。”姜池聽后連忙搖頭，雙手抱的有些麻木，她甩了甩胳膊，又道：“我可以把你的刀贖回來，你若缺錢也可大膽開口。”

        楚三刀懷疑的蹙起眉，他是不相信天下有這等好事的。

        “你想要我做什么。”

        姜池此時笑的像個奸商，“很簡單，我要你給我賣命，做我的護衛。”

        “做多久？”

        楚三刀這話給姜池問住了，她先是斂去笑容，仰起頭抵在墻上，沉思良久又再度笑起，仿佛自己也沒想好一般嘆道：

        “如果順利的話，應該不會太久吧。”

        楚三刀猶豫了，定定的看著姜池。

        姜池看出了男人的猶豫，說的話不像威脅也不像和談，她道：“我幫少俠分析一下局勢吧。”

        “倘若今日我今日大發善心放你出了東廠，你覺得雇你那位會留著你的命嗎？一千兩黃金，這么大手筆他可不會善罷甘休。”

        “你不與我合作也好。你可是個禍患，我若是踏出了東廠的門，你這條命季野會留著嗎？”

        “據我所知，你這么缺錢是為了給一個女人治病吧？”

        不出姜池所料，楚三刀的神情霎時間變了樣子。

        他開始瘋狂的扯動鐵鏈，不過片刻，眼睛變得猩紅。

        “你若是敢動小燕，我定讓你人頭落地！”

        怎么可能，小燕的事情怎么被這人知道的？！莫非小燕已經出了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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