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頭煩惱絲
半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于r中的大多數學生來說,是煎熬的兩周時間;而對于在床上待得快發霉的夏揚習來說,是無聊卻又幸福的的一段時間。
無聊是事實,每天除了固定的時間能坐著輪椅出去曬曬太陽,剩下的時間都要在床上百無聊賴。幸福是因為易如,夏揚習仿佛認識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易如,他溫柔體貼,事無巨細,只要跟他有關的事情全都親力親為。
然而這樣的行為并沒有讓夏揚習覺得是易如有多愛他,而是易如在補償他。
所以他在感受甜蜜的同時,又隱隱有些不安,好像一切都不真實。
從剛住進醫院,沉浸在被易如“告白”的喜悅中,到漸漸冷靜下來,再到發覺易如其實并沒有什么所謂的“告白”,只是說“重新開始”,而這段重新開始的感情究竟會發展到什么地步,卻是不得而知了。
以至于兩人除了在第一天有一個半賭氣的吻以外,再沒有什么更深的接觸了。
易如一手扶著夏揚習的后背,一手穿過他的腘窩,將他從床上打橫抱起,再輕輕放到一旁準備好的輪椅上。
這就是兩人這幾日,幾乎每天都會發生的,也難得發生的“親密”接觸。
薛小美推著輪椅朝外走,隨口問道:“你出院了去哪兒?”
還沒等夏揚習回答,易如便道:“去我家吧!
薛小美想了想覺得這個提議不錯,肯定是不能讓夏揚習自己回家住,回她家的話,家里有長輩,自己又是女生,肯定有諸多不便;去易如家的話,應該會方便不少。
而且兩人剛把關系稍稍理順,更是要趁熱打鐵,順水推舟。
于是一行人就把夏揚習打包送到的易如家。
夏揚習轉著自己的輪椅在院子里曬著太陽,看到中央那棵棗樹上已經開滿了嫩黃色的小花,不由心生感慨:原先自己那么千方百計的想要住進來,如今終于能光明正大的和易如“同居”,這其中的心路歷程恐怕只有他能知曉。
只是,終于達到了目的,他又有些惴惴不安。一方面是患得患失,一方面是怕易如終歸無法接受這樣“另類”的感情,不過是出于讓自己受傷的愧疚而做了這些。
易如走到他身后,推著輪椅,“曬不曬,回屋吧!
夏揚習點點頭,突然開口:“我想明天去剪個頭,”他揪了揪已經垂到肩膀的碎發,“這么些天也沒工夫打理,有點兒太長了。”
“我給你剪吧。”易如說。
夏揚習笑了一下,“你?”他轉過頭看著易如的“勞改頭”,實在不敢恭維,“拉倒吧,你先把自己頭發捯飭捯飭吧!”
易如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不解道:“我頭發怎么了,這也是在外面剪的。易意頭發從小就是我剪!
聽了這話,夏揚習也猶豫了下。
比起易如的發型,易意的真是好太多了,但仔細想想她一般都是扎著馬尾,也實在看不出啥。不過他也就是剪短一點,應該沒什么難的吧,便答應了。
易如將輪椅推到書桌前,去取了剪頭用的工具。工具倒是很齊全,各種剪刀、夾子碼了一溜。
見這架勢,夏揚習也安心不少,只提醒了一句:“別給我剪太短哦,差不多到脖子那兒就行了!
易如笑了笑,抖開一張白色的圍布,系在夏揚習的脖頸。一只指節分明的手從他肩膀上伸過去,拿起桌上的剪刀,另一只手撩起男生的一綹頭發,干脆利落的剪了下去。那撮頭發就輕飄飄的落到地上,沒有半分聲響。
房間里一時安靜極了,兩人都沒有說話,只剩下剪刀“咔嚓咔嚓”的聲音。
但夏揚習并未覺得尷尬,反而生出一股歲月靜好的恍惚。
冰涼的剪刀時而觸碰到他的脖頸和耳后,引得他一陣輕微的戰栗。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那一處,他感覺到易如溫熱的呼吸噴到自己的皮膚上,讓他有些心神不寧,不知今夕何夕。
仿佛兩人不是十六七歲的少年,而是已過耄耋之年的老人,日子過得平淡,卻仍能在閑暇為彼此剪剪頭。
夏揚習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易如拿著一個小刷子,將他脖子上的頭發渣都掃干凈,他才清醒過來。
“剪完啦?”
“嗯!币兹鐟。
頭發不再糊在脖子上,很是清爽,但是……
夏揚習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臉色一下子變得很不好,“你給我剪了多短?!”兩只手摸著自己的頭發,有些慌張,“把鏡子給我!”
易如的房間自然是沒有能活動鏡子的,他從易意的房間里拿了一面。
夏揚習接過鏡子,看到鏡子里的人,瞬間傻了。他想要的長度是和平時一樣,大概到脖子中部或者再往下點,而鏡子里的男生,頭發只堪堪蓋過耳朵,看上去比往日清爽利落,但顯然不是他想要的。他已經三年沒剪過這么短的頭發了。
“你為什么不聽我說的呀!”夏揚習把鏡子往桌上重重的一放,扭過頭看著身后的易如,“我不是說就剪刀脖子那兒嘛,怎么剪這么短!”
易如似乎并不理解他的憤怒,“短嗎,這不是男生頭發正常的長短嗎!
“是!這是正常男生頭發的長短!但我是正常男生嗎?!”夏揚習拍著自己的胸口,“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嗎!我是一個娘炮!”
這話聽著可笑,但夏揚習卻說得認真。
他轉回頭,閉著眼平復自己的呼吸。
半晌,他輕聲開口:“既然你和葉錦見過面就應該知道,我和葉錦不一樣,我做不到他那樣雌雄莫辯,如假包換。我能做的就只是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地方,讓自己變得更像女人一點。”
易如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為什么要像個女人!
“呵,”夏揚習嗤笑一聲,看著鏡子里的易如,“那好,易如我問你,你是同性戀嗎?你喜歡男人嗎?”
聽到這犀利的問題,易如沒有回答,而是將視線默默轉向一旁。
夏揚習像是早已料到般的笑了笑,“所以呀。你以為我喜歡留這種半長不短的頭發,喜歡每天被人別看做神經病?是,有時候覺得還蠻有趣的,但更多的是因為我如果不這么做,你們這些直□□本不可能會喜歡我!
“現在你因為我受傷,照顧我,等你有一天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和一個男人談戀愛時,你真的接受得了嗎?而我做這些,就是想讓你下意識以為我不是個男的,或者晚點意識到。雖然我知道這么做很荒唐,我做的也很失敗……”
他嘆了口氣,接著道:“你們是直男,而我是個同性戀?上屹v的就是,喜歡的都他媽是直男。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能狠下心變成葉錦那樣,說不定……”
“我是。”易如突然開口打斷,“我是同性戀!
夏揚習一愣。
易如的眼神中帶著篤定,通過鏡子看著夏揚習的眼睛。
坦然道:“雖然我不愿承認,也曾經很抗拒這個名字,但想了下,我想和你在一起,而你是個男人,你我性別相同,那我就是同性戀,這是事實。哪怕我不愿承認,這就是事實!
夏揚習的嘴微微張開,卻不知此時該說點什么,神色有些呆滯,下意識地否認:“不可能,不可能……”
易如將輪椅轉過來,讓夏揚習面對著自己。雙手撐在輪椅的兩側,彎腰注視著他的雙眼。
“你不用懷疑我,也不用懷疑自己。我很清楚,你,夏揚習,是個男人,雖然有點娘炮。”說著他輕笑了一下,“但不論你日后娘炮與否,我都不會是因為你像女人而喜歡你,我也從沒把你當作女人。所以你沒必要為了任何人,尤其是我,強迫自己做什么。不喜歡,不用逼自己;喜歡的話,怎樣都隨你開心!
夏揚習看著眼前“陌生”的男人,愣愣的出神。他好想扇自己一巴掌,讓他不要再做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但有比他的手更快的。
兩滴淚珠悄無聲息的從眼眶里滾了出來,砸在夏揚習的褲子上。
易如一驚,忙抬手去抹他臉上的眼淚,“怎,怎么又哭了!
“易如!你他媽腦袋最近是不是被驢踢了!”夏揚習微微揚起頭,兜著眼淚,“突然這么能說……”
聞言,易如無奈的笑笑。
之前因為不會說話,造成那么多誤會,現在要還是不開口,怕是追不回來你了。
易如在心里想著,卻沒有說出口。
“下回再也不讓你剪頭了!”夏揚習眼角還掛著淚珠,惡狠狠的說,“而且你也不許剪頭!在你頭發長長前都不許剪!看到那破勞改頭我他媽就心煩!”
好像夏揚習每次哭都要罵罵咧咧的,,最初易如還總是有些慌張,等見識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有的人哭是梨花帶雨,惹人憐惜;有的人哭是肝腸寸斷,令人扼腕;而有的人哭就是要這么罵得七葷八素,讓人鬧心。
而易如剛好趕上了這最后一種,鬧心到談不上,只是但凡他開口安慰一句,必會被夏揚習罵得狗血噴頭。久而久之他也找到規律,夏揚習一哭他就閉嘴,他明白對方并不需要什么安慰,只是單純地想要發泄一下,陪著他哭夠罵夠,就是最好的辦法。
但易如不知道的是,這樣肆無忌憚的哭,對于夏揚習來說也屬難得。
在遇到易如之前,在聽到今日易如這番話之前,夏揚習這三年來一直背著一副枷鎖:他是同性戀,他喜歡男人,所以他只能把自己變得像女人。而如今,易如親手替他摘下這幅枷鎖,他再也不用拿這樣的理由來逼自己。
從今天起,他夏揚習再不是因為什么人強迫自己變成的娘炮,而只是一個,興趣使然的娘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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