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因果

這些老臣望著他，眼睛都發(fā)了紅，仿若這些年隱忍至極，受了多大的委屈。

蕭譽未及深思。

周寅已經(jīng)強自壓下心緒，上前一步，斤斤計較道：“雖如此，那五牙戰(zhàn)艦之事…...”

他話沒說完，蕭譽黑了臉，霍然起了身。

就知這些老匹夫不是如此好打發(fā)，這幾日，他的耳朵根肯定不能清凈了。

正值臘月，馬上過年，這邊廂，周寅等人還在為蕭譽擅自動用五牙戰(zhàn)艦之事，日日入府。

前方八百里加急，忽而傳來戰(zhàn)報。

羌族來犯，在北境頻繁出兵突襲梁地城邑。隨后，緊接著又一封加急戰(zhàn)報送到蕭譽手中，斥候探到，羌族已陳兵五萬，列于梁地北境，隨時準備出戰(zhàn)。

蕭譽臉色鐵青，他近些年連滅南平、西戎，目光漸漸往南方去，倒是不曾在意這些游牧民族。

如今看來，倒是他疏忽了。

是夜，他獨坐書房，望著面前的疆域圖深思。

子不語怪力亂神。

自小，他就從不信世間有輪回因果，更不信有阿鼻地獄。他率領(lǐng)梁地虎狼之師，征戰(zhàn)北方，所向披靡，動輒屠城，以震懾敵國，老少婦孺皆不放過，造下無數(shù)殺孽。

種下惡因，自然就會結(jié)惡果。

然則，這惡果沒有報應(yīng)到他自己身上，阿蠻被萬箭穿心，最終死于他的懷中。他痛極恨極，未給阿蠻下葬，尋來冰棺將她冰封，幾番周折，才知此番因果皆因他造下殺孽而起。

后來，他尋到那個算出他因果的小沙彌，應(yīng)了他三件事，小沙彌才終于答應(yīng)許他一世輪回。

他重新醒來在滅了南平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將阿蠻娶回梁地。

然則，上一世，羌族并未有如此膽量敢直接與梁地為敵，自始至終，他們都蜷縮在自己的地盤，不敢越界一步。

如今，羌族來犯，著實出乎他的意料。

他的書房，燈火通明一夜。

阿蠻在臥房，卻也并未入睡。她接到了吳越來信，阿兄親手所書，言明蜀地來犯，懇請梁地出兵，解救吳越于水火。

她手中捏著信，披著衣袍，安坐在榻前，等著蕭譽回房，但直至天明，也未將人等回。蜀地進犯吳越，竟比想象中要快許多。

阿蠻一夜未睡，小臉蒼白，神色疲憊，她將手中的信件反復(fù)看了多遍，只覺酸澀難忍。

最后實在挨不住，她趴在了榻前睡了過去。

竹香昨夜里早早就被打發(fā)出屋，暗暗猜測是小郡主想要與王爺說些夫妻間的情話，難為情起來，才將她支開。是以，第二日清晨也并未主動入房去伺候，只守在遠處，墊著腳尖觀望。

天明時分，蕭譽從書房出來，直奔臥房，他本想換了身上衣袍便走。

可一進屋，就看到阿蠻坐在床榻前的臺階上，半邊身子趴在床榻上，已經(jīng)睡了過去。

蕭譽不自覺走近，她長發(fā)有些許的凌亂，眼睫上還掛著未干的淚滴。

就連在熟睡的睡夢中，她都仿佛心有不安，眉心微微蹙著。

蕭譽盯著她看了片刻，喉嚨微動，俯身過去，攬住她柔軟的腰肢，將人直接打橫抱起。

他本欲將人放到床榻上，未曾想，瞬息間，阿蠻忽然就醒了過來。

此番情狀，蕭譽不禁動作都停了下來，只低著頭，一言不發(fā)的看向她。

她剛剛睡醒的時候，一概是會空白片刻的。蕭譽等她徹底清醒，正俯身預(yù)備將她放回床榻時，阿蠻忽然在他將要放手的時刻，一伸胳膊，摟住了他的脖頸。

她忽然這樣，蕭譽眼瞳緊縮，抱著她的手都收緊了，低頭審視般的看她。

阿蠻剛剛不過是憑一時沖動，她等了他一夜，如今陡然見到，下意識的反應(yīng)。

但顯然，這樣做似乎極有效果。

蕭譽并未強行掰開她的手，等著她開口。

他不動，她卻不知該如何做了，只知他抱著自己的手，以及身體與他接觸的部分漸漸發(fā)熱。她有些后悔自己這般沖動。

蕭譽看著她小臉漸漸變得通紅，忽而開口，聲音喑啞：“怎么了？”

阿蠻只覺胸口一時有些悶澀，手足無措感頓生。

蕭譽察覺到她抱著自己的手臂漸漸往下滑落，眼神微沉。

阿蠻手心發(fā)汗，不敢再直視他，極快的將手收回，推開他，幾乎是腳一落地就快速向外走去。

蕭譽在她身后：“你去哪里？”

他視線落在剛剛兩人動作間，掉落在地上的那封手信上。

阿蠻腳步頓住，回過頭，亦看向地上的那封手信。

那封，阿兄的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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