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等你

天氣寒涼，阿蠻見他額上有汗，稍一遲疑，便示意其進屋再說。

鐘彥身子微頓，很快應諾，安靜轉(zhuǎn)身，在前面帶路。

阿蠻跟在他身后三步遠，見他手握長劍，低聲開口道：“在練劍？”

她就跟在身后，鐘彥身子頗有些緊繃，聽到她的問話，他微微側身，干巴巴回她道：“不過是松下筋骨。”

阿蠻便不再多問，一路安靜的跟隨他到廳堂。

驛舍內(nèi)，不過零星三兩仆人，灑掃并不盡心。廳堂內(nèi)，燈火都未亮起。鐘彥進入廳堂，見光線昏暗，怕小郡主有磕絆，在門口腳步一頓，偏過頭看她，啞聲道：“郡主稍等。”

話音落，他進屋內(nèi)，燃了燈火，才轉(zhuǎn)身迎阿蠻。

阿蠻進屋，見屋內(nèi)陳設簡單，腳步微頓，而后才看向鐘彥，眸色澄澈，聲音極軟的開口道：“阿兄出兵吳地，與吳地共同抗梁，王爺欲攻伐吳越。”

鐘彥注意力本全在她身上，如今聽得她這般說，立時回過神，然后眉心微動，他只知道梁地已出兵吳地多日。

阿蠻垂眸，睫毛輕顫，好半晌，才又接著開口道：“此番攻伐，已不是我能左右，恐吳越危矣。”

鐘彥見小郡主神色疲乏，心頭一時發(fā)緊，聲音發(fā)澀的開口道：“王上觸怒河東王，該知梁地定不會善罷甘休。”況且，錢褚已然多次挑釁，河東王恐早已不滿。

阿蠻抬眸看向他，一時有些怔怔。

鐘彥見她神思恍惚，不由得行至她面前，略微猶豫，聲音含糊的開口道：“吳越本就國弱，又慣有沉疴宿疾，先前，郡主與王上通信，王上大刀闊斧推動革新，厲兵秣馬，吳越國力本大有起色。”

他說著微頓，眉心也不由得緊皺，看著小郡主，繼續(xù)開口道：“但不知為何，王上竟忽然公開與梁地為敵。”

鐘彥少有話多的時候。

阿蠻抬眸看他，微帶審視，而后在他注視下，一字一頓的開口道：“阿兄如此，對吳越臣民置之不顧，大有反常。但當務之急，是阻止其再參與到梁地與吳地之戰(zhàn)中，吳越撤兵，此事尚有轉(zhuǎn)圜。”蕭譽已經(jīng)與她言明，要滅吳越。

恐怕現(xiàn)下，軍令已出。

鐘彥望著面前小郡主，她一張小臉微微發(fā)白，因為心中發(fā)急，唇瓣都有些發(fā)干。

阿蠻正欲再開口，就見面前鐘彥，沉著一張臉，轉(zhuǎn)過了身。

她微怔，尚未詢問他去作甚。

鐘彥已經(jīng)從一旁桌子上倒了茶水，端送到她面前。

阿蠻頓了片刻，才將茶水接過，她因著事情緊急，確實心慌，以至于口干。

鐘彥看她小口喝水，喉嚨微動，低聲開口道：“郡主想讓我回吳越。”

他語調(diào)平緩，聽不出情緒起伏。

阿蠻喝水的動作微頓，抬眸看他，緩了片刻，才再次開口道：“我欲與你同歸，但我若離開幽州城，離開梁地，河東王必然大怒。”

鐘彥不語，雙眸低垂。

阿蠻緩步行至桌案旁，將手中茶杯放下，聲音略微遲疑：“阿兄如今孤注一擲，剛愎自用，就連我的話，恐怕也是聽不進了。”

鐘彥一動不動，凝視著她。

她略微有些走神，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且回吳越，帶上我的手信，只盡力一試，若阿兄執(zhí)意如此。”

她說著，語氣稍頓，頗為艱難，抬眸定定望向他道：“我只能另想它法。”

如今，她對阿兄已覺再無可能挽回的余地，不過只想一試。

鐘彥沉默片刻，才低聲應諾。

阿蠻再囑咐了幾句話，才止住話，臨走前，在驛舍門口，她望著鐘彥，小臉板著，神情真摯，一字一句的開口道：“我在梁地，等你平安歸來。”

鐘彥本因要離開她身邊而覺得胸中憋悶，此時，因她一句話，竟是還沒有出發(fā)，便已經(jīng)有了歸心似箭之感。

馬車在驛舍門口等候，仆婦立在馬車邊，見王妃從驛舍出來，急急迎上前，扶其上了車駕。

鐘彥立在門口，面沉如水，目送阿蠻上車，再目送馬車漸行漸遠，身子許久未動。

阿蠻回到郡守府，郡守府燈火通明。

郡守夫人生性豪爽，平日里最是喜好交友，如今因著河東王及王妃居在府中，而有所拘謹，已經(jīng)有些許時日未會友。

現(xiàn)下，正是冬月，蕭譽又不在府內(nèi)，她性子一起，便邀了三五好友入府，以圍爐夜話，溫酒煮茶。

郡守府暖閣中，四周窗戶全開，屋內(nèi)正中，燒著一盆炭火，其上，正溫著一壺梅子酒。阿蠻一回府，便被請了過來，一進暖閣，便瞧見桑東亦在，頓時腳步一停。

郡守夫人起身迎上前，見阿蠻視線落在桑東身上，不由得開口解釋道：“封丘邑的珵美先生，恰好游學至幽州，便也請了過來。”

阿蠻見桑東朝著自己看過來，沖著他露出個笑來，走上前在火盆旁邊坐下。其余幾個被郡守夫人邀請來的姑娘，皆都起身，想要施禮，阿蠻抬手，示意不必。

她本不愿來暖閣，正是心中憋悶之時。

可到底不好拂了郡守夫人的面子，這才來。倒是未曾料到，會遇見桑東。

桑東已在幽州城多日，遲遲未走。

他隱約聽到了些風聲，知道梁地攻伐之事，加之幽州城內(nèi)又再次熱鬧起來，這才留到如今。

郡守夫人在阿蠻身旁落座，笑聲爽朗道：“聽聞珵美先生在天下文人間聲望極高，直逼武昌王。”

她眼眸中難掩好奇。

在座之人，除郡守夫人和阿蠻外，其余幾人全都是幽州城內(nèi)有名的貴族小娘子，陡然瞧見如此俊俏的小郎君，還是如此有名的珵美先生，一時間，全都偷偷打量過去，眼波流轉(zhuǎn)。

唯有阿蠻頗有些心不在焉。

梅子酒香氣四溢，暖閣內(nèi)，酒香濃郁。

桑東神情坦蕩，望著阿蠻，卻是開口回郡守夫人道：“桑東尚且年少，不及武昌王。”

他話音落，正欲同阿蠻搭話。

門外，有仆婦來報，言稱郡守府外有人自稱王妃侍女竹香，求見河東王妃。

阿蠻微怔，立時反應過來，眼眸都發(fā)了亮。

郡守夫人見阿蠻如此反應，立刻會意，命仆婦去親自將人帶來暖閣。阿蠻將剛剛的憋悶已然壓了下去，只站起身朝著暖閣外看去。

果然，很快，仆婦領著竹香向著暖閣行來。

竹香瘦了許多，腳步沉穩(wěn)，她身后三步遠，李秀沉默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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