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蔻丹
因為章家被滅門, 玉坤宮這些日子一直死氣沉沉,從上到下都緘默不言, 生怕說錯一句話惹了皇后娘娘不悅。
沉寂多日, 終于迎來了一件好事,今日早朝,武德帝下了賜婚圣旨, 何家養女何沛晗賜婚給太子蕭應為太子嬪。
太子嬪是太子妃之下最高的位份,且只能有兩位, 一般而言, 太子嬪在太子登基后會被封為貴妃,少說也能撈個四妃,這個位置可是被京城閨秀擠破頭。
“看今日你父皇的做派,想來是打算保住你的太子之位, 畢竟你是嫡子, 此時東宮易主會生大變,你父皇好不容易態度分明的支持你了,你也得爭氣些,與何家打好關系。”
這也算是一件喜事,章皇后總算能打起精神, 只要她不倒, 太子不倒, 章家就還有來日,等太子登基,這些仇恨都能報得了。
蕭應點著頭卻有點憂慮,“今日看, 何家似乎并不樂意。”
若是能與何家結親, 往后大梁大半的兵力都和蕭應有了關系, 太子之位無疑穩當的很。
“怎么會,何家那女兒不過是個養女,區區養女能成為你的太子嬪,怕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不會不樂意,你安心便可。”
若不是因為如今局勢不穩,章家又遭遇了滅頂之災,章皇后還未必看得上何沛晗那個養女。
蕭應一想也是,他的太子嬪之位,何家怎么會不樂意,怕是高興過了頭,傻了。
“母后說的是,兒臣會好生與何家聯絡。”
都說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玉坤宮喜悅,樂瑤宮自然就耷拉下了臉。
“一定發生了什么咱們不知道的事,要不然為何陛下突然表態,這分明就是不打算給你機會了,”余貴妃焦躁不安,“這怎么可能呢,章家都滅門了,怎么還會支持蕭應這個太子,余家難道不比章家好嗎?”
蕭策抹了一把臉,“兒臣也弄不明白,母妃,父皇這樣,兒臣是不是沒希望了?”
章家雖滅門,可長恭侯還活著,他才是章家的根,掌握著大梁的兵馬,如今連何家都要和太子搭上關系,可何家明明是蕭策一手捧上去,推到武德帝跟前的,蕭策這不是白白為旁人做了嫁衣,氣都要氣死了。
“先別急,你找何家問問,看看何家的意思,何家向來與咱們更為親厚。”余貴妃也要慌了神了,實在是弄不懂武德帝到底在想什么。
蕭策如今也沒別的法子,只能先回府,原本打算派人去請何家過府一敘,卻被告知何家嫡子何凜已經在王府了。
蕭策頓時信心大增,連忙進去。
“見過王爺。”何凜亦是習武之人,原本這件事該何凜的父親何仁出面,可何仁如今在戰場上。
“何公子客氣了,快請坐。”蕭策現下可不敢擺譜。
何凜并未客氣,“王爺,在下也不與您兜圈子,您可知為何今日陛下忽然對太子表態?”
蕭策心中一喜,正中下懷,“不知,難不成何公子知道?”
何凜:“家父傳來消息,大楚愿意休戰,除了要十五座城池之外,還要一位皇子遠赴大楚為質子。”
“什么?”蕭策猛地站了起來,瞪大眼睛望著何凜,“你說的可是真的?”
何凜頷首,“在下豈敢欺瞞王爺。”
“父皇要送本王去大楚?”猶如一個晴天霹靂砸在他的頭上,蕭策目眥盡裂,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被舍棄的那一個。
“大梁只有兩位皇子,如今陛下站在了太子這一邊,您覺得呢?”何凜這話無異于說“是的,陛下要送你去大楚”。
蕭策攥緊了拳頭,險些站不穩,風水輪流轉,從前大梁要大楚皇子為質子,這才多少年,大楚就要大梁皇子為質子。
楚淮在梁宮時,受了蕭應多少磋磨,蕭策心知肚明,若他去大楚,那些苦難他也要受一遍嗎?
“那你今日來意為何?”蕭策看向何凜。
何凜起身,“在下來,自然是想與王爺做個交易,何家不愿送女兒入東宮。”
蕭策狐疑的打量他,“太子嬪對于何家來說也不算委屈,何家為何要助本王?”
“何家曾受王爺恩惠,一直謹記于心,舍妹雖為養女,可也是捧在掌心里長大,不愿她與人為妾,更何況,”何凜頓了頓,直言道:“更何況舍妹與在下情投意合,原本父親就打算成全我們二人,在下若是連心愛之人都護不住,那與禽獸何異?”
“原來如此。”蕭策倒是從未聽說這件事,不過本就是養女,沒有血緣關系,親上加親也是好事。
看來陛下這一次幫了蕭應倒忙,想要拉攏何家,卻反倒將何家越推越遠了。
“你打算如何做?”蕭策坐了回去,心里翻江倒海,卻也不得不冷靜,只要父皇還沒開口讓他去大楚,就還有希望。
不過他也明白,父皇是不可能讓太子成為質子的,儲君為質,簡直就是將一國的臉面踩在地上。
何凜雙手背于身后,“王爺,如今戰事膠著,京城兵力空虛,正是大好時機。”
“你想造反?”蕭策驚詫的看著何凜,斥責道:“你放肆!”
何凜絲毫不懼,面不改色道:“在下可是為了王爺考慮,即便賜婚,如今大梁局勢動蕩,我大不了與舍妹遠走高飛,陛下想來也沒心思管我們,可王爺走得了嗎?王爺想去大楚為質嗎?”
“既然陛下心中已有成算,即便王爺您去求陛下,陛下就會動搖嗎?此時東宮易主是大忌,而將儲君送往大楚更是絕無可能,王爺您還是好生思量吧,在下告退!”
何凜一番話直接將蕭策說懵了,呆坐原位久久沒有回神,奪權篡位還是甘為質子?
“你最近不忙嗎?你已經陪了我三日了。”蕭容放下書,不知為何楚淮在一旁她連書都看不下去。
自從孔嬤嬤被尋回來,她安頓好孔嬤嬤后,楚淮這幾日就一直待在后院陪她,從早到晚的,閑的一點也不像個太子殿下。
楚淮翻過一頁書,“不忙,大楚將士暫在河城休養生息。”
“休戰了?不打了嗎?”
河城距離梁京只有兩百里了,再打下去,就真要攻入梁京了。
“沒,”楚淮偏頭笑看她一眼,“武德帝想求和,我有個條件,要他送一位皇子到大楚為質子,不得給他們點時間考慮考慮。”
“質子?”蕭容倒吸口涼氣,“你這不是故意讓他們起內訌嘛。”
大梁可不像大楚有十幾位皇子,大梁只有兩個皇子,不是蕭策就是蕭應,可蕭應如今是太子,那就只剩下蕭策了。
如果說是從前章家沒被滅門,那蕭策興許也只能認命,可如今章家被阿淮滅門,不足為懼,蕭策還能心甘情愿的去大楚做質子嗎?顯然不能,那梁京豈不是要風起云涌。
楚淮聳了聳肩,“我可什么都沒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蕭容心想也是,“你覺得武德帝會送誰來?”
當初武德帝不也是這樣要求大楚的,所以阿淮才會被送往大梁。
可是如今情形不同了,阿淮是自小就不受寵,那時年紀尚小,送他去大梁并不會動搖大楚根基。
但無論是蕭策還是蕭應,都是已經開府建牙,娶了正妃的成年皇子,兩人受武德帝恩寵多年,背后都有不小的勢力,牽一發而動全身,武德帝送誰來都動蕩大梁根基。
楚淮放下書,拉著張圓凳坐到蕭容跟前,“不如咱們打個賭。”
蕭容望著他,“賭什么?”
“我賭送來的是蕭應。”
蕭容眨了眨杏眸,“不可能,陛下肯定送蕭策來大楚,太子是國本,哪能動搖啊。”
“所以咱們就打這個賭,若是我贏了,你便得允我一個條件。”楚淮信心滿滿。
這倒讓蕭容有點猶豫了,阿淮對戰局把控肯定比她準,阿淮信誓旦旦,蕭容覺得是不是有可能自己猜錯了。
“允你什么?”蕭容頗為小心,可別把自己給賣了。
“暫時保密。”楚淮勾了勾嘴角,極其神秘。
蕭容輕鼓雪腮,“那萬一我做不到怎么辦?”
“你一定可以做到。”
“行吧,那若是我贏了呢?”
“你想要什么隨你開口,”楚淮牽起蕭容的手,揉捏著她圓潤粉嫩的指尖,“要我也行。”
蕭容的臉霎時紅成了枝頭的柿子,瞥了他一眼,小聲嘟喃,“誰要你啊,我才不要。”
“為何不要,要我的人可多了,送上門給容兒,容兒還要嫌棄我嗎?”楚淮湊了過去,近到能看見蕭容根根分明的卷翹睫毛,像他前幾日買的那把蘇繡扇子。
楚淮往前湊,兩人距離拉近,交換著呼吸,好似一下子屋內就熱了起來,可是不遠處還擺著冰鑒,呼呼的冒著冷霧,冷熱交纏,令人心癢難耐。
蕭容微不可察的往后挪動了下,阿淮靠的近,她莫名的有點緊張,心口似揣了只小兔子,輕聲辯解,“沒有嫌棄。”
楚淮哪能沒看見她的小動作啊,繼續往前湊,而蕭容身后是洞開的月窗,能瞧見綻放滿池的蓮花,已經退無可退了。
“你、你往后一點。”蕭容咬著唇,得虧屋內沒有旁人,要不然她真不曉得要往哪鉆了,自從兩人挑明了心意,阿淮待她就越發肆無忌憚了,親昵起來根本不顧是否有旁人在場。
蕭容從前在書上學過男女之間要發乎情止乎禮,可阿淮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要“止”的樣子。
楚淮嘴角上揚,笑道:“我不。”
望著她軟乎乎的樣子,連拒絕的聲音都是小小的,軟軟的,像奶糕一般,就忍不住多欺負一下,怎么在梁宮長大的容兒,會這般軟和呢,和她那些兄弟姐妹都不同,果然是他看中的娘子。
“阿淮,熱。”蕭容一雙眸子瀲滟著秋波,顧盼生輝,也不知是羞的,還是熱的。
“熱嗎?我覺得挺涼快,”楚淮順手抄起一旁的喜鵲報春紋團扇為她扇風,“還熱嗎?還熱我讓人再搬一個冰鑒過來。”
“別,冰鑒夠用了。”一個屋子擺了四個冰鑒,先前她一個都用不上,冰塊在夏日里極為奢侈,也不能太過奢靡。
“你別靠太近,我要看書。”蕭容微微低頭,指尖使力推了推他,想讓他退開。
楚淮反倒攥緊了她的指尖,輕輕地把玩著,“書有我好看嗎?我在你跟前,你還看什么書。”
蕭容被逗笑了,嘴角微彎,抬頭睇了他一眼,說道:“好生不要臉,哪有這樣夸自己的。”
“我不好看嗎?”楚淮牽起她的指尖在自己臉上劃了劃,“我自認為這張臉雖然比不上容兒,在男人堆里,也還是不錯的,難道容兒不喜歡?”
這要蕭容如何回答,好看還是喜歡?面皮薄的姑娘家哪能說得出口啊,所以哪怕蕭容憋紅了臉,也不肯開口。
“哈哈,好了,不逗你了,再逗下去要生氣了。”楚淮哈哈大笑,如今逗的蕭容臉紅心跳倒成了他的樂趣。
蕭容嗔了他一眼,想抽回手,“你坐回去,看書。”
“不想看書,”楚淮也不肯讓她抽回手,低頭撫摸著她圓潤的指甲,“我給你染蔻丹吧,十指纖纖,染紅色蔻丹絕對好看。”
“你會嗎?”蕭容來了點興趣,她還沒有染過蔻丹,不過見蕭琉等人染過,的確好看,尤其是搭配顏色鮮艷的衣裳。
“這簡單。”楚淮起身出去吩咐準備染蔻丹要用的東西,沒一會便回來了。
“先凈手,擦干。”楚淮將人推到墻角銅盆處,遞上干凈的手巾。
蕭容很是懷疑,“你當真會嗎?要不然還是別弄了。”
“不會,但可以學。”楚淮已經迫不及待了,她十指似玉一般,染上蔻丹一定極美。
蕭容扁了扁嘴,“你這是拿我當試驗呢。”
楚淮理直氣壯,“染蔻丹這樣親昵之事,難道容兒要讓我拿旁的女子試驗?”
蕭容被噎住,無法反駁,只能任由楚淮動手了。
東西倒是備的齊全,楚淮捏著她的左手,蕭容右手捻起一朵鳳仙花,“御花園栽種了不少鳳仙花,宮里妃嬪都愛用它來染蔻丹。”
“待回大楚,我吩咐他們在院子里多栽些,專供你使用。”
蕭容莞爾,“你這樣好像是與她們置氣一般。”
“從前她們有的,往后你都有,往后你有的,她們都不會有。”
楚淮承認小肚雞腸,極其記仇,尤其是他們欠容兒的,他要一一將其討回來。
“阿淮,你真好。”
楚淮頭也不抬的回道:“這才哪到哪,往后會更好。”
蕭容單手托腮,眼巴巴的望著他手下細致的動作,用毛刷抹上鳳仙花,再用綢布包裹住指尖,分明是拿刀劍的手,可動作卻輕柔的堪比綠枝,她何其有幸,得阿淮如此珍視。
楚淮低著頭將鳳仙花汁染上了她的十指,全部包裹了起來,“好了,過兩個時辰再解下,應當就可以。”
蕭容舉著手看了又看,微微擰眉,“可是一會就用晚膳了,這樣怎么用晚膳。”
早知道就不弄了。
楚淮戲謔道:“容兒若是求求我,我喂你用膳如何?”
蕭容臉一紅,哼了一聲別開腦袋,“我才不求,我讓綠枝喂我。”
楚淮彎腰捏了捏她的鼻尖,“寧愿讓綠枝喂都不讓我喂,容兒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綠枝不用我求她,你還要我求,我才不要。”蕭容皺了皺鼻尖。
楚淮失笑,低聲誘哄,“那我求你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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