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溫臻曾經生活的現代還是當下所處的古代，賺錢的方式都大同小異，可粗略分為兩種：經商勞動換錢、科考知識變現。

        原書里趙家王朝崇文，清流人家在社會上地位頗為尊崇。即便像明州縣這種遠離皇都的清貧小縣，但凡是能拿出來些小錢的普通人家，也樂意把家中男孩送去識字念書，希望一朝科考中舉換得出人頭地位極人臣。

        當初孫家幾房便是鉚足了勁兒，重金請了學堂師傅打造最良好的學習環境，讓孫家幾房的哥兒們努力讀書。

        可惜努力了好幾年后也只努力出來一個孫勛，還沒來得及改換門庭光宗耀祖、衣錦還鄉揚眉吐氣就英年早逝了。

        趙家王朝不讓女子科考，溫臻就算有一肚子學問，唐詩三百首、宋詞三百首再滾瓜爛熟、倒背如流，也無法通過科考知識變現，只能經商勞動換錢。

        若說還存著知識變現的心思，也只能寄希望于撿來的孤兒李三蛋身上。

        溫臻吹著熱氣騰騰的淡黃色小米粥，抬眼看著院子里得知各種男嬰可以留下來后，各種瘋跑瘋鬧、雀躍蹦跳的李三蛋身上，輕輕搖了搖頭。

        三蛋這孩子也就是個普通且貪玩的小屁孩，不是老天賞飯的神童小天才也不是傻了吧唧的智能兒，就算現在讓他去學堂念書，也得等個五六年光景才能變現。

        如此來來回回把整個面點鋪的常駐民都盤算了一遍，溫臻覺得還是一會兒去烤些地瓜花生拿到集市上叫賣搞錢現實點。

        她將放溫的小米粥遞給鄭氏，把自己的想法與鄭氏說了一二。鄭氏一聽是要去集市上搞錢，立刻點頭答應。

        明州縣里的地瓜是最最普通尋常的糧食作物，有些年太過豐收時甚至大剌剌扔在田里被耗子啃都無人理睬。單純烤熟拿出去賣肯定賣不上任何銀錢，唯一的辦法只有在地瓜上整些別出心裁的花樣。

        如今明州的夜市已經開張，隔日還有蒸包需要提前準備，留給溫臻的時間并不多。她想了想后決定只做一些奶油糖漬地瓜干，花生米等來日有機會再做。

        地瓜清洗去皮切成大小均等、外觀方正美觀的長條狀，灶火開大煮兩分鐘后便可撈出控干凈水分，倒入淀粉搖勻，讓每一根地瓜條都沾滿雪白的淀粉，之后便用中火慢慢油炸至定型。

        普通人家自己做地瓜條基本都是到了這一步，吃起來軟糯可口，但表皮并不酥脆。

        而溫臻將定型后的地瓜條再次放入油鍋復炸，如此反復三次徹底將皮肉分離，表皮酥脆爽口，咬下去嘎嘣響，里面的地瓜肉也香甜逼人。

        雖然此時的地瓜干噴香無比，或許能引來少部分路人駐足，但僅憑它想一個晚上賺得盆缽體滿絕對不可能。

        因此就需要她前些日子制作的奶油作為增味料，吸引客源。

        溫臻剛將擱在冰水里保鮮的奶油取出來，就聽院子里響起鄭氏火燒眉毛的聲音：“乖啊，你喝點嘛，不喝怎么活啊！”

        夾雜在其中的還有一兩聲又弱又細的哭啼聲。

        多半是男嬰太小，小米粥的米粒也喝不進去。溫臻加快了步子跑出去，給了個主意：“試試看用麥梗浸泡米粥讓它順著麥梗吸。”

        她以前看動物頻道的紀錄片時，就曾見識過老伯救助被母羊遺棄的小羊羔幼崽時，就用麥梗蘸著奶讓小羊羔崽子吸食。

        聽了溫老板的話，李三蛋立刻折了根麥梗沖洗干凈讓男嬰含著，溫臻找了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將米粥灌進麥梗里。

        一開始米粥還會灑大半在地面上，慢慢的溫臻掌握了訣竅有了經驗，男嬰似乎也喝到了米粥，哭聲漸漸低了，小聲吧唧吧唧砸著小嘴吸麥梗吸得歡快。

        折騰下來溫臻額前沁出了不少細細密密的汗水，看著男嬰在鄭氏懷里乖巧的睡著了，她才得空重新回到廚房繼續制作奶油糖漬地瓜干。

        明州縣沒有黃油，她這次制作的奶油便比較簡單，更偏向于奶油稀。

        五六顆雞蛋分離出雞蛋清，由于白砂糖過于昂貴，溫臻改用砂糖、蜂蜜和桂花混合代替大量白砂糖原料，隔溫水加熱蛋清和混合糖料，持續攪拌到打出稀狀便制作出了簡單版的奶油稀。

        準備好一切后，溫臻找來一個木頭鑄的小推車，準備推到夜市上叫賣。

        她攔住了要跟去的李三蛋，讓他留在鋪子里照顧鄭氏和男嬰。不用想都知道趙瑄翊是絕對不會跟著自己一起去，溫臻便一個人推著車走了。

        夏末的夜里稍微有些涼，繡著荷花的披風外袍披在身上還有些冷。溫臻聽著密密麻麻的蟈蟈和癩□□嘰里呱啦的鳴叫，沉靜秀麗的面龐在月色籠罩下愈發動人。

        原書里趙家皇都有晨鐘暮鼓的宵禁，閉門鼓后在外行走都不被允許。但明州縣天高皇帝遠，又有夜間祭神的習俗，百姓們平日農閑無事后，也喜歡結伴去街道逛逛買些小玩意討趣。

        久而久之就自然而然形成了與早市同類的夜市。

        這些日常習慣也是溫臻當時去早市上試水蒸包才得知的。

        不過與早市不同，夜市大多不賣餛飩、蒸包等主食，主要賣一些糖糕瓜子、胭脂梳子、扇子頭花、布匹圖畫一類的休閑娛樂小玩意。

        溫臻推著小車抵達街口的夜市時，里面已經熱熱鬧鬧開張了好久。淡黃的燭火在赤紅燈籠里來回搖晃，攤位里彩紙扎的小風車在夜風中隨意旋轉，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脂粉香氣和清甜的糖糕粉羹味道。

        夜市上的小孩子比早市上要多，似乎剛從學堂下學，三五個成群穿著青衿戴著方帽，背著書筒流著口水，數著兜里幾個可憐兮兮的銅錢，眼巴巴的在各種糖糕粉羹的攤子前亂竄。

        這一幕落在溫臻眼里不禁失笑。

        她將木頭小推車停好，地瓜干擺在前面，奶油倒在一個個油紙扎成的小袋子里。

        濃郁甜膩的奶油香味瞬間吸引了不少孩子的目光，溫臻還沒倒完，幾個穿著青衿戴著方帽的小學童就嘰嘰喳喳圍了過來，仰著小臉問與溫臻說話。

        “好香好香！漂亮姊姊，這白花花的是奶嗎？”

        “肯定不是！你好傻哦，奶才沒有這么這么稠呢！”

        “你才傻！信不信我錘你哦！”

        見幾個小家伙對著奶油爭論不休，溫臻輕柔地笑道：“這個是奶油稀，不是單純的奶哦。”

        一聽是從未聽過的新奇的吃食，小學童們瞬間來了興趣。孩子們正是對啥都好奇的年紀，見面前的姊姊漂亮又溫柔，也大著膽子問價。

        明州市面上幾乎沒有人叫賣地瓜，溫臻雖然沒有可供參考的價格標的，但地瓜本身不值錢，能賣上價的只有奶油稀。于是溫臻定價一文錢半斤地瓜，再免費贈送一小盒奶油稀。

        只要一文錢就能買上半斤，還能吃上聞起來又香又甜的奶油稀，小學童們大呼小叫著伸著小手將銀錢遞給溫臻：“姊姊，我要我要！”

        最先買到的小學童學著溫臻教給他的地瓜干蘸著奶油稀的吃法嘗了一個，雪白的奶油稀入口奶香濃郁甜爽極了，最神奇的是有一種跳躍的輕盈感，連帶著平日里吃膩的地瓜條也酥脆美味起來。

        不由得連連叫著“好甜好甜！”

        呼呼啦啦的小學童們都被吸引了過來，小孩子們嘰嘰喳喳地嚷嚷著，伸著小手要買，木頭小推車前被圍得水泄不通，一旁閑逛的百姓們也被吸引了目光。

        有眼見的鄉民已經認出了溫臻：“哎呦，這不是前幾日早市上賣青蟲包子的小娘子嗎？今晚兒又弄了什么好吃的？”

        不一會兒半個夜市都知道前幾日在早市上賣蒸包糖酥的漂亮小娘子又回來了，改賣一種吃起來輕輕軟軟、甜而不膩、酥脆可口的奶油稀地瓜干。

        瞬間溫臻再次成為半個夜市的焦點，即便是用過了哺食不準備購買的鄉親們，也愿意多停留一會兒看看熱鬧，順便聞聞空氣中濃郁的奶油稀香。

        這其中也不乏有幾道炙熱的目光一直跟隨著她手上的動作。

        很快她的奶油稀地瓜干就被售賣一空，她一邊收好錢一邊耐心地給人們介紹自己的面點鋪開在了哪條街哪條鋪，歡迎大家去捧場品嘗。

        這趟叫賣不僅用成本最低的地瓜小賺了一筆反響良好，還免費給面點鋪拉了一波宣傳，實在太值了。

        不過她留了個心眼，心里還惦記著剛剛幾道太過炙熱的目光。趁著擦拭木頭小推車的功夫，裝作不經意的朝著那幾道目光看了過去。

        對方似乎沒料到溫臻突然來了這么一出，一時之間躲閃不及，被溫臻看了個干凈。

        是幾個穿著與明州縣普通百姓無異的粗布袍子的青年男人。

        雖然衣著混在集市上并不明顯，但這些男人個個長腿長腳，看起來不像是莊家地人，反而像是行伍之人。

        溫臻能想到這些人的來歷無非是兩類——

        要么是明州縣其他開酒樓食鋪同行雇來找茬的，要么就是受某些大人物指示從京都而來的。

        畢竟她的面點鋪里還擱著趙瑄翊那尊大神呢！

        溫臻收拾好木頭小車，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油漬，微笑著與集市上的百姓們打過招呼，慢條斯理地推著木頭小車離開。

        她步子放得又輕又慢，嫣紅的唇哼著小曲，淡粉的裙擺如綻開的蓮花蕩漾，甚至在幾個小孩子打鬧著經過她險些摔在地上時，好心扶了小孩一把。

        這一扶確實存了些小心思，趁機不經意地微微側頭，恰到好處地將身后風景一覽無遺。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幾個長手長腳的青年正偷偷摸摸跟在自己后面。一見溫臻有些察覺到他們，立刻躲在暗處按兵不動。

        溫臻不動聲色地瞇了瞇鳳眸，繼續推著木頭小車往前走。心里卻在想：

        該怎么甩到這些人的同時，又給他們點教訓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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