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陳喬喬了，就是姚安覺得自己見多識廣都嚇得一哆嗦。

        這是就在她旁邊坐著呢？

        也不知道那人回了什么，小骷髏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你也是個骷髏了，可是為什么你沒有身體呢？你的骨頭去哪里了？”

        “骷髏竟然沒有骨頭，好奇怪啊，那你快死了嗎？”小骷髏又問。

        袁老頭卻突然回過了頭。

        人死為鬼，鬼死為聻，聻死為希，希死為夷，夷死為微，微死無形。

        “田得貴，你可是有什么心愿未了，若是還不去投胎，等再死為聻，可就沒有機會了。”袁老頭盯著那個地方。

        想要感應鬼魂說什么很難，最多也就是得到一種情緒上溝通，袁老頭的手上已經緩緩點起了一支香，這是他上次特意跟姚大伯要的，上面他雕出了各種符咒，燃之，可與鬼通。

        姚安眼睜睜看著那香燃出的煙在自己旁邊慢慢聚集，最后形成一個簡單的輪廓。

        袁老頭正要閉眼努力感知一下田得貴的需求，就聽見小骷髏道：“他說他看著家里人活得艱難，心里很難過，不想去投胎，只想守著家人�！�

        “那你又為何常年跟著趙家？”袁老頭又問。

        “他說當時他不是去偷礦，他是被叫去礦里拿東西的，趙家人不僅害了他的性命，甚至還毀了他的名聲，別人都覺得他是個偷礦賊，他覺得做人實在沒意思，不想投胎了。”

        “他跟著趙家，就是在等自己死了變成聻，那時候就能號令一方鬼怪，他要讓趙家人血債血償�！�

        隨著小骷髏說出血債血償這幾個字，那個輪廓明顯膨脹了一些，車里的氣溫驟然低了很多。

        “你怎么讓他們血債血償？”袁老頭問道，“現在的鬼連人都打不過，你召集了一堆鬼就能讓他家血債血償了？除非是能找到惡鬼……”

        陳喬喬猛的直起身，這怎么還幫鬼出主意呢。

        “但是惡鬼是那么好找的嗎？你變成鬼的這么多年，聽說過哪里有惡鬼鬧事不？”袁老頭安撫性的朝陳喬喬壓了壓手，繼續道。

        田得貴被袁老頭說得一愣，這些年好像確實沒怎么聽說惡鬼什么的了。

        主要是鬼也分等級的啊，自己本來就是個普通人，死了也只是個普通鬼。

        有些人不一樣，聽說前幾年有鬼想鬧事，被以前有個專門打鬼子的首長，帶著一堆變成鬼的小兵，把那鬼殺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變成微，消散在天地間了。

        “而且你想過沒有，現在的人都不想生育了，想搶一個投胎為人的名額得多難？現在人間都興起了什么掃黑除惡，地府在這方面向來追得緊，過幾年說不定也開始掃孤魂野鬼了，到時候要么直接把你抓去畜生道投胎轉世為畜生，要么把你壓在地府修宮殿修路……”

        袁老頭語氣里，對地府滿是熟悉。

        突然車廂里響起了一陣像小狗叫聲音，嗷嗷嗷的。

        小骷髏看看袁老頭，又看看田得貴：“他哭了。”

        姚安一直以為鬼哭很難聽，畢竟有個詞不是叫鬼哭狼嚎么，專門形容聲音凄厲的，這個聽起來好像也不怎么凄厲嘛。

        小骷髏看著田得貴抹了一把眼淚：“我怎么這么慘啊？活著的時候要下礦山挖礦，等我死了還得去給鬼老爺修宮殿，我怎么就是勞累命啊……”

        “你別哭了，我相信你也看出來了，這人是趙老三的媳婦，她是真心實意的想要補償你們，所以你有什么需求可以跟她說。”

        袁老頭說完直接就看著小骷髏，一幅已經把它當翻譯的模樣了。

        “他說他要一千萬�！�

        小骷髏老老實實的回話。

        陳喬喬還沒來得及說什么，袁老頭就開口了：“一千萬？那你繼續這么游蕩吧，我到時候給他們畫幾道固魂符也花不了幾個錢……”

        姚安聽著田得貴又哭了起來，小骷髏翻譯道：“他說你怎么沒有憐憫之心，還幫著其他人說話�！�

        “我是捉鬼的，又不是幫鬼的，”袁老頭毫不客氣道，“你死了是因為生死薄上名字被勾了，就算不去下礦，說不定當天就在屋里摔死了，再說了，就算你活著，這么多年你能掙一千萬嗎？你以為一千萬是那么好掙的？我到現在都還沒掙到一千萬呢！”

        姚安覺得，和袁老頭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自己學習到了很多的東西，比如說——無恥。

        畢竟，他可能是第一個和鬼討價還價的。

        “他說怎么著也得五百萬，不然他寧愿一直當孤魂野鬼�！�

        小骷髏其實聽不懂什么叫孤魂野鬼，但是他覺得如果沒有大骷髏追殺，就這么在人世間活著其實也挺不錯的，就是不知道投胎是什么意思。

        “唉，”袁老頭嘆了一聲，“你覺得趙老三會拿出五百萬來給你不？”

        這些年田得貴更多時候是跟在趙老三身旁，他知道趙老三的德性，無利不起早，若是沒什么好處的事兒，他肯定不會付出這種大價錢。

        這次要不是機緣巧合，趙淼淼的魂被拘了，趙老三有點怕了，不然以前一直很囂張：“鬼又怎么樣，又不能吃了我，也不能殺了我，還不是只能在一旁看著我吃喝玩樂？”

        “他說他知道趙老三的一個秘密，”小骷髏轉頭看向陳喬喬，“你想要知道那件事，就得加錢�！�

        陳喬喬一愣：“我現在手里只有兩百萬……”

        她本想說，五百萬現金太多，一時可能拿不出來，需要一點時間，但是沒想到小骷髏立即道：“他說兩百萬，也行。”

        同時，姚安看見袁老頭快到嘴邊的話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但是，我要怎么去賠償呢？直接去會不會太唐突了？”陳喬喬問。

        “不會，”說話的是小骷髏，“但得說清楚，是因為我的原因，他們才能得到這么多錢，得著重突出我這些年變成鬼的不容易！”

        小骷髏語氣加快，沒有再轉訴，而是直接重復了田得貴的話。

        “買你一張符要多少錢？”小骷髏看向袁老頭。

        “一百萬。”袁老頭斜了一眼田得貴的位置。

        “艸，怎么這么貴，你個老道士也太坑了吧，既要坑人又要坑鬼，坑人就算了，反正你坑的都是有錢人，老子就是個窮鬼你也坑老子……”大概小骷髏完全不能理解這些話，連語氣都沒變就重復出來了。

        只是姚安看著穿恐龍玩偶服的小骷髏口吐臟話，覺得違和極了。

        慢慢的，小骷髏罵人的話語氣低了下去：“哎，有沒有那種可以讓鬼好好投胎的符？這種符能便宜一點不？”

        “兩百萬�！痹�老頭豎起了兩根手指。

        小骷髏那邊半晌沒有動靜，許久，才聽見他道：“麻煩把錢全都給他們娘倆吧�！�

        袁老頭覺得該怎么去給錢這就是陳喬喬自個兒的事了，所以他當即則道：“那我們就不跟著你一起了，我打算……走著去酒店。”

        這句話他是故意說的，明明知道小骷髏穿著玩偶服不舒服。

        但陳喬喬以為袁老頭有什么特別的事情要處理，忙不迭的答應了，同時她咬了咬牙，打算今兒就去把田得貴家這事處理了，然后再問問……趙老三那個秘密……

        “田得貴為什么一定要突出這次賠償是因為他？”

        姚安有些不明白，電視劇里不都是不想讓家人知道，默默處理的嗎？

        “因為怨氣，”袁老頭甩了一下自己的袖子，“田得貴這么多年沒去投胎，最初是因為他心中有怨氣，明明是別人安排的，怎么到最后就變成他去偷礦了？”

        “后來是因為家里人的怨氣，起初可能是難過，后來慢慢的就有了埋怨，埋怨他為什么要去偷礦，埋怨他為什么不能好好活著，撐起整個家，埋怨他這個或那個，時間長了，田得貴就被怨氣困住了�！�

        “其實現在他不見得是不想去投胎，或許已經是不能了�！�

        這些話袁老頭沒有當著陳喬喬的面說，也就是說，其實田得貴比他們更希望能解決家人的問題。

        “他最后打算跟我買一張符紙，聽到價格他又退卻了。其實他可能已經知道了，現在讓他魂魄不散的，其實也正是那一股子帶著思念的怨氣，若是那氣散了，說不定他也就散了�！�

        袁老頭說到這里頓了頓，姚安一直沉默。

        “我以為你會求我幫幫他，”袁老頭道，“沒想到這鬼還挺有骨氣！”

        姚安偏過頭，一副不想聽老頭說話的模樣：“求了你就會幫他？你們不是講究什么因果么，你幫了他，他最后變成個大惡棍，那豈不是因果都要算在你頭上？”

        袁老頭哎呀哎呀幾聲：“我都沒想到這茬，剛剛點香的時候，我就無意識幫他凝實了一些魂魄，沾染了一點香火氣……”

        姚安才不信袁老頭是無意識的，她現在覺得，袁老頭這種人說話做事，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誰知道他在想什么。

        陳喬喬走在那狹窄的樓梯上時，腿都是打顫的，這時只有她一個人，但是她心里清楚，田得貴一定是跟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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