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涌，軍中無人之處，有人跟在一男子身后，隨著腳步繞過野草，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
  阿同跟在他背后，緊張道：“勝哥……不會、不會出人命吧。”
  “怕什么！不過是一點普通蛇毒，能要的了誰的性命！”
  “可他今日吐血了……我怕……”
  “你閉嘴！”他壓低了聲音。
  風吹過營帳，帶著一股森冷的氣息，二人忽然安靜了幾秒。
  阿同看著他，目光害怕。
  他知道沈彥為什么會暈倒。
  是這幾日王大勝讓他一直去找沈彥，偷偷讓自己在她的水袋中下毒。雖然每次只放一點點蛇液，可是連著兩三日過去，毒性在體內積少成多，正好能夠在比試這幾日毒發。
  原本王大勝也只是想要讓她吃點苦頭，讓他輸掉這次比試，畢竟蛇毒常見無比，軍中定然配有解藥。未曾想最后一局，她竟然直接當著眾人的面吐血暈倒。
  阿同連身子都在發抖。
  一開始他還抱有僥幸，可是最后見她吐了一口血，他就知道此事不會簡單。如若沈彥真心想要揪出兇手，就算沒有證據，恐怕也會懷疑到他頭上。
  可他、他不是真心的，他是被迫的。
  這不能怪自己！
  “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不小心，查不到我們頭上。”他瞪著面前人，“你記住，這些天你什么也沒干，也什么都沒做。此事與我們二人毫無干系！”
  王大勝轉身離去，只剩下阿同一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
  許步薇再次醒來之時，已經接近第二日黃昏。
  日光漸落，只剩下幾抹昏黃的光芒照進來。空蕩蕩的營帳中，許步薇睜開眼，視線逐漸清晰。她緩慢的咳了幾聲，緩過神，才看到身旁坐著一位熟悉的女子。
  是楚顏。
  “你醒了。”
  她剛擰干手中的布條，見她醒了，便往許步薇額頭上擦去虛汗。
  身上沒有力氣，許步薇一動，不知為何，全身都痛了起來。胳膊上的傷是比試時同人打斗落下的，對方朝她手臂劃過一道口子，剛剛被人包扎好傷口，大約是因為在場上被人拖著打過，其他地方也是跟著隱隱作痛。
  此時剛醒，許步薇一頭霧水。
  她怎么會躺在這里……
  “我、我不是在練武場上嗎？”
  許步薇回憶起先前發生了什么，可睡了太久，什么也不記得。只知道后來比試剛剛結束，她便沒了知覺。難不成她是被人在場上打暈了，還是說自己體力不支，忽然昏倒？
  “比試早就已經結束了。”
  “你體內中了毒，所以才昏了過去。”
  楚顏望著她蒼白的臉，不忍說道：“為了一個比試連命都不要，明明身子已經受不卻還要逞強，等毒侵入五臟六腑，天上的神仙恐怕也救不了你。”
  聽到這個，她忽然一愣。
  中毒？好端端的為何會無緣無故中毒？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許步薇道：“我為何會中毒？”
  “五步蛇的蛇毒在你體內已有些日子。”
  楚顏定眼落在她眉宇中，她道：“你好好想想，這幾日是不是訓練的時候遇到了毒蛇？”
  夏日日頭盛，軍中有蛇出沒是常有的事情，運氣好了，便是無毒的蛇，不會傷人性命。但是若是運氣不好，被毒蛇咬了也是常有的事。荊南營帳之外有一處后山，之前聽聞其他人說，沈彥最是喜歡一人前去訓練，想來是被蛇咬了卻沒有察覺，所以才會暈倒。
  許步薇瞧著面前的茶水，思緒翻滾。
  被蛇咬……可她這幾日并未遇到這些蛇蟲鼠蟻，就算看到了，依照她的能力，根本傷不到自己。
  況且她身上也未見有何傷口。
  會不會是診斷錯了？
  許步薇腦中略微疑惑：“那我多久能好？”
  見她依舊有些擔心，楚顏道：“我替你把過脈，你如今脈象暫時平穩。蛇毒在軍中倒還常見，只要用幾日藥，不久后便會痊愈。”
  “你替我把過脈了？”
  恍然間又想起什么，她心中驀然跳動起來，忽然問道：“那、那先前是誰送我回來的，可有其他人替我醫治過？”
  說起這個，她倒不清楚。
  “我來時，只有你一人在屋中躺著，其他人守在屋外。”楚顏道，“不過，你暈倒時，我見到提督大人也在一旁，只見了一面便離開了。”
  “往常都是我師父來替人治病，聽說他今日有要事在身，便又喚我來了，應當沒人發現。”
  否則在軍中混入一位女子，莫說提督大人不會心慈手軟，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恐怕早就掀起一陣波瀾。
  看來他已經見過自己了。
  復雜的情緒接踵而來，沒想到再次相見，居然是以這般狼狽至極的模樣。那他應該也已經知道，自己用他人名諱來冒充自己的事了。
  算了，左右也是要被拆穿的，正好她暈倒之后，少了一道質問。
  許步薇：“那提督大人可曾還說過什么？”
  楚顏搖頭。

  “未曾。”
  楚顏知道她在擔心什么，不過看樣子，許步薇的身份應當暫時是安全的。
  “那就好。”
  少女自心中舒了一口氣。
  沒有人知道就好。
  若是被人知道她的身份，恐怕在這軍中，她根本沒機會待多久。她才剛剛有機會進入衛川軍，絕對不能功虧一簣。
  楚顏看著她：“步薇姐，你以后，就打算一直待在軍中嗎？”
  自從知道面前人的身份之后，二人的關系也比先前更親密了一些。倒不是說因為有她的把柄，而是覺得，二人的身世，對方都已經知根知底。所以在無人時，她總是偷偷喚她步薇姐。
  許步薇也不介意。
  她喝了一口水：“我也不清楚，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可是被提督大人發現的話，你恐怕……”
  夜色逐漸暗下來，楚顏點了盞燈，將屋內照得一清二楚。
  少女的話回蕩在耳邊。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若不是有楚顏在，她這次受傷差點被人發現。躲得了一次兩次，再有三次四次難免不會被人懷疑。
  許步薇心中忐忑：“不會的。”
  “如若他發現了，那我就想方設法留下來。”
  許步薇垂眸，臉上未帶絲毫血色，看起來脆弱極了。
  “再忍忍，等進了衛川軍，或許便沒有那么難了。”
  而且就算困難，她也沒有辦法，必須要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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