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失意
篝火旁有不少新兵圍坐一塊。
中間坐著的正是凌瑜,青年一身高個,在人群中尤為顯眼吸睛,再過去就是岳長齊。只是她沒有想到,聞雙與居然也在。
“你不是說歇息嗎?”
見到沈彥,岳長齊面色輕微震驚,時辰已經(jīng)靠后,這么晚,他以為她不會出來了。
“睡醒了,就索性出來走走。”
許步薇隨意一答,周巖看準這里的位置,伸手掃了掃:“來來來,都讓個位置!”
見頓時多了不少人,軍里士兵一家親,眾人自然也跟著高興。
聞雙與興奮道:“沈小兄弟,你來了正好!我這還剩下不少好酒,正愁沒人同飲!”
“來來來!”
在他身側(cè),正放著兩壇好酒,聽到聞雙與這般一說,她才察覺到周圍有一股淡淡的酒氣。
“往日要想喝酒可不容易,都敞開了喝,這些酒都是我跟提督特意要的,保管夠!”
“是嘛?”
岳長齊高興的拿起來看。
一提到提督大人,凌瑜便來了心思:“對了,你說提督大人今日會出現(xiàn),都什么時辰了,怎么等了半個晚上都還未看見?”
“這個……嘛。”
聞雙與摸著下巴,支支吾吾的思索著。說起來,當初在練武場上他說衛(wèi)懷胥中秋會出現(xiàn),實則也就是那么隨口一說,沒想到凌瑜居然還記得。正想著怎么掩飾,凌瑜頓了頓,遲疑道:“你小子……該不會是當初胡言亂語來的吧?”
“什么!”
“沒有……怎么可能,我是什么人!”
聞雙與聲音陡然尖利,霎時跳了起來,只是過了一會兒,又有些心虛。
“就是,可能提督大人……過幾日才會出來。”
凌瑜罵道:“你誆我!唬鬼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人拆穿,聞雙與老臉一紅的,氛圍一下變得有些尷尬。
他“嘖”了一句,含糊道:“怎么能說是誆騙呢!我這頂多就算是消息不準確,提督大人中秋時回營,你就說是與不是?”
“至于其他的,定然是因為他事務繁忙,抽不開身是常有的事!若是人人都能輕易見到將軍的容姿,那豈不是跟普通士兵一般,毫無差別!”
許步薇沉默。
凌瑜撇了撇嘴:“就胡扯吧你!”
不過仔細想來想,他說的確實也有些道理,衛(wèi)懷胥忙于公務,尋常節(jié)日,恐怕也不會出現(xiàn)。
“那下次若是提督大人得空,你得提前同我說一聲。”
聞雙與熱情道:“行行行!沒問題,我絕對第一個跑去知會你!”
眾人都在熱熱鬧鬧的聊著天,坐在一旁,唯獨有一人,一直獨自飲酒,安靜著不說話。
“沈彥,你是不是想家了?”王霖察覺到她的情緒,忽然問道。
許步薇點頭,沒多說什么:“是有些。”
王霖不由得在心中嘆了口氣。
方才得知她一人待在屋里沒有出來,王霖就料想到了她可能是心情不好。
中秋之夜,本是闔家歡樂之時,可惜出門在外總是身不由己,更何況家中還發(fā)生了事變。這對于旁人來看,許步薇不過一個剛滿十七的少年,哪里又能承受那么多。
王霖安慰道:“你別太難過,往后還有我們呢,進了軍營,我們就是你的家人。”
許步薇抹出一個笑來,點頭不欲說話,只接著飲酒。
一杯接著一杯,大約是有些借酒消愁的意味,眾人見沈彥一人在角落里倒酒,也不敢多說什么。
雖說平常她的性格看著柔和隨意,但是有時候一安靜,便總有股疏離的情緒,叫人難以靠近。
聞雙與看著沈彥只顧著自己喝酒,也不說話,好奇道:“他怎么了,心情不好?”
王霖搖頭。
聞雙與心中略微有些疑惑,見沒人愿意多說,他便也識相的不再多問,畢竟二人的關系暫時還算不上太過相熟。
不過,他忘記提醒眾人了,這酒是在衛(wèi)懷胥營帳中拿出來的,可是荊南中最烈的酒,尋常人喝下去,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醉。
周巖這回喝的稍微克制了一些,一想起之前同梁教頭他們喝醉之后,他便覺得自己的臉沒有地方擱,所以這次并不貪杯,小酌幾口便好。
反倒是沈彥,先前明明于飲酒一事上克制的很,不知今日怎么了,一下喝了好幾杯。
“應當不會醉吧。”周巖嘀咕兩句,見她神色依舊正常,也就不再多想。
時間很快過去,幾人在一起待了一個多時辰,從投軍聊到比試和衛(wèi)川營,眾人瞧著,都有些醉了。
“明日還要早訓……我、我就先告辭了各位!”
凌瑜跌跌撞撞的起身,朝各位行了一個禮。
周巖大方揮手道:“滾、滾蛋。”
“老子……也要回去。”
角落里,許步薇抬起頭,臉上帶著一些紅,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少年喝的不算少,在酒量一事上,她甚至比凌瑜跟聞雙與的還要好得多。
王霖道:“沈、沈彥……我走了。”
話說完,周圍的人已經(jīng)慢慢離開,夜里風吹到士兵臉上,讓人清醒又困頓。
火光湮滅,只余一堆灰燼,讓人失神。
人已走盡,四周沒有一個身影。
許步薇站起身來,腦中卻一片眩暈,胃也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險些要跌倒。她扶住一旁的圍欄,目光一怔,停住不動。
*
夜里寂寥,歡樂之后,便只余冷清。
衛(wèi)懷胥從營帳中出來。
他停在原地,面色愈發(fā)平靜。近日北秦又頻頻遣信至軍中,當初在百花樓,他曾同那些信使商榷過一二,只是后來出了事,和談便一再被擱置。先今再次提起,對于他們來說,北秦人也不過只是想利用荊南作為鋪腳石,實在不宜與之同謀;可若不相為謀,荊南土地這份安寧,恐怕也不長久。
一時間竟難以想到萬全之策。
隱隱有些不安心,夜色當空,主仆二人行至半路,月光照映在青年身上,比起往日的淡漠,一個人時,總是無意間散露出半分溫柔。
恍然間得見一個黑影,衛(wèi)懷胥順著視線看前方,仿佛有人坐在不遠處。
文瑯神色一頓,看著這個身影,似乎像是……
許小五?
冤家路窄,去哪都陰魂不散,怎么又是這個小子!文瑯心中冷哼一聲,自從先前燕州城一別,他與這個人,倒是許久沒有說過話了。
只不過,今日中秋,都那么晚了,她怎么會一個人在這兒。
面前的少年一人安靜的坐著,靠在冰冷的圍欄旁,略微垂著頭,像是在休息又像是睡著,安靜得如同一抹春日湖面上的波瀾,掀不起什么動靜。
“大人……”
文瑯正想提醒。
衛(wèi)懷胥搖了搖頭,侍衛(wèi)下意識噤聲,知趣的后退了幾步,靜靜的守在一旁。
他又上前幾步,面前人依舊沒有動,一道冷淡的聲音響起。
“許小五?”
沒有人應。
他又喚:“許小五。”
文瑯不禁緊張起來。
圓月之下,大片陰影覆蓋在少女身上,有人站在她面前,許步薇反應遲鈍的抬了抬頭,只不過沒有看向青年,只模糊看到一角冰冷的素色青云衣袍。
衛(wèi)懷胥盯著她,察覺到不對勁,質(zhì)問道:“你喝酒了?”
少女身上一股濃烈的酒氣,隔的不遠,衛(wèi)懷胥一下便能聞到。可這人又實在安靜,只能看出來有些困了,看不出是否醉酒。
四周沒有人回應。
她就這樣靠坐在一旁,夜里辨不清對方的臉,衛(wèi)懷胥微微垂下頭,側(cè)目去看。
月光下,終于,他湊近彎腰看清楚少女的五官。
白皙的皮膚上帶著幾抹凌亂,睫毛黑翹,她臉上露出淡淡的紅潤,明顯是飲酒以后有些神志不清了,連面前人何時到自己面前都未曾察覺。
衛(wèi)懷胥斷定她飲了酒,而且還醉的不輕。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來到她面前,那人逆著光影,讓人看不清他的臉。面前人再一次抬起頭,只是風一吹,便將發(fā)絲吹的凌亂飛舞。
第一眼,看到的是少女的眸。
再湊近,青年背脊一僵。
衛(wèi)懷胥怔了怔,才發(fā)覺這人的眼睛好像紅了。
“你……”
他沒來得及說完一句話。
許步薇就這般靜默的坐著,下一秒,于無聲無息之中,她顫抖著,眼里倏然淌過一道晶瑩剔透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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