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賣藥
在姚氏急的焦頭爛額的時候,有個傳言在建州慢慢傳開。
街頭巷尾的人在茶余飯后都在說一件怪事。說是在建州西市,有一日,有個姑娘買了一瓶桂花頭油不慎摔著了,撒了一地的桂花油,香氣四溢的,聞著讓人心曠神怡。原本這也不是什么大事,賣個香撒個油,這事也總是有的。可偏偏那些桂花油的香氣三四天都不曾散去,反倒愈發(fā)濃郁。
這話傳開,許多人不信還有這樣好的桂花油,特地去了西市聞上一聞。豈料還未走到潑油的地方,便有淡淡的香氣入鼻,越是靠近越是濃郁。
這股香味七天都未散盡,直到昨日夜里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將天地洗了個干凈,這股香氣才淡去。
眾人紛紛猜測這制香的人是誰,而當(dāng)日西市上不少人親眼所見蘇白雨那一場華麗麗的跌跤,旁人尋到在這一帶常做買賣的張大娘,張大娘樂得幫蘇白芷宣傳,“這呀,是城西蘇家的蘇九姑娘做的香油。那味道喲,嘖嘖,真是香得不得了。”
無心插柳柳成蔭,蘇白芷幾瓶潑地的桂花油無意間幫她賺了些名聲,就連蘇白雨的名氣都在建州提升不少。
然后此刻被人關(guān)注著的兩人,一個正急著弄銀子,另外一個還被關(guān)著禁閉,蹙著眉頭百無聊賴地數(shù)著床前的花蕊。
蘇白芷手里提著一籃子曬干擇好的紫羅勒,掂了掂,也不過只有四斤左右。出門前她心里也是沒底的,只是看著姚氏惶惶然的樣子,只得安慰道:“娘,別擔(dān)心。”
此時她站在百里香的門口,心里不由地發(fā)憷。百里香四周車水馬龍,門口更是排起了長長的一條隊伍。顯然是各地來的香料商人,有買,有賣,可是像她這般,賣地這么少的卻沒有。
更何況……她站在隊伍的尾端看著過去了一個時辰的隊伍,貌似就挪了一小段。抬頭看毒日頭,這樣下去,她只怕沒排到,百里香就要收工吃晚飯了。
大太陽下曬著,她出門時又未吃早飯,竟覺得有些乏力。正想蹲著歇會,就聽到頭頂上有個聲音響著,“姑娘是否要賣香料?”
她見是個伙計打扮模樣的男人,還以為是百里香中出來招待的伙計。便起身正色道:“是要賣香料。”
“這每日百里香都要接待許多人,姑娘都排到這個位置了,估摸著今日是進(jìn)不去的。反正是賣香料,不弱到我家掌柜的鋪子里賣。銀子絕對不會短了姑娘的,還不用等這許久。”那伙計低聲說道,又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商行,“我們李記香料行的口碑也是極好的,姑娘的香料若是好,還能圖個長久的合作關(guān)系。”
“這個……”蘇白芷看看那冗長的隊伍,其實這半途截人生意的事兒委實有些不地道,可是她急著用錢,若是今日沒能把銀兩不上,李氏的冷言冷語,她是無所謂,可是她不想讓姚氏受委屈。
還了這錢,她才能理直氣壯地去爭奪香料鋪。
她心里計較著,也好,便跟著伙計去了。
那李記香料鋪的規(guī)模比起百里香是會小一些,可是見里面的種類卻是極齊全的。伙計領(lǐng)著她到柜臺,便有人專門來接待,看那伙計,許是又去百里香拉人去了。
接待她的蓄著山羊胡子的中年人,一雙小眼睛銳利的很,伙計說,他是店里的辨香師傅老劉頭。見蘇白芷年紀(jì)小,老劉頭本就存了幾分輕視的心,看她手中小小的一個籃子,顯然是沒多少貨,更是無所謂地問道:“姑娘賣什么?”
“紫羅勒。”蘇白芷從籃子里摸出一小根,遞到山羊胡子面前。
“紫羅勒?”老劉頭接過藥,仔細(xì)看了看,須臾后,臉色漸漸凝重,高聲喚來一個伙計,對著他耳邊低聲呢喃了幾句,待伙計給蘇白芷端上茶水,那山羊胡子卻不見了。
老劉頭轉(zhuǎn)了個彎,走入后堂,堂中正坐著一個油光滿面,大腹便便,偏偏身上掛著一條金光閃閃粗鏈子的男人,他朝那那人深深鞠了個躬,方才畢恭畢敬地將手上的紫羅勒遞上去,道:“掌柜的,有好貨上門了!”
那男人也不看老劉頭,將手上的茶碗重重一放,朝旁邊書童模樣的小廝罵道:“又跟老子要錢!讓他平日沒事別上街做些見不得頭面的事情,你看,好端端的被人打折了腿!這不孝子,當(dāng)他老子是開銀號的,還是家里有座金山?折了腿還不在家好好躺著,都這樣了還去逛窯子賭骰子!我還給他捐官!捐個鳥!你回去同他說,這次他就是另外條腿被人打折了我都不會給他半個銅板!讓他自生自滅吧!”
“可夫人那……”小廝想起自家夫人那哭天搶地的模樣,冷不住打哆嗦,再想起自家公子被扣在賭場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求,若是他真拿不到錢回去,只怕公子的另外一條腿保不住,另外條打著石膏的斷腿會再斷一次。
“我管他去死!”李福強(qiáng)站起身來,肥碩的身子踱來踱去,狠下心是真不想管李凌那個小混蛋了。那自家夫人鬧起來……他一想起來就覺得頭皮發(fā)麻。
小廝只覺得眼前一道金光在移動,等李福強(qiáng)停下來,吹胡子瞪眼道:“去賬房支錢去!告訴那逆子,這真是最后一次!讓他好好收收心,過陣子鄰縣或許有個知縣的空缺,你讓他好好準(zhǔn)備準(zhǔn)備。就是個做樣子,也得給我做出來!”
“是是是……”小廝忙不迭點頭,轉(zhuǎn)身之際偷偷松了口氣,公子說的沒錯,但凡搬出夫人,則無往而不利。
李福強(qiáng)冷了口氣,這才看到依然彎著腰的老劉頭,蹙眉接過他手上的東西,漫不經(jīng)心道:“什么了不得的貨啊。”
李福強(qiáng)家中三代在建州經(jīng)營香料鋪,可實際上,香料這些東西他只懂個皮毛,香料行的大小事務(wù)都交與老劉頭。老劉頭是他李家家生的奴才,因為跟著李福強(qiáng)的爹打理香料行,自學(xué)成才,倒是懂的了辨香的本事。李福強(qiáng)卻總覺得讓他坐堂辨香,已經(jīng)是對他極大的恩典,平日里也還當(dāng)他是下人。
看了看手上的紫羅勒,他蹙眉道:“我還以為是什么好東西,不過是些紫蘇罷了!我看你是老了,眼神也越來越不濟(jì),看什么都是貨色!”
“掌柜的,這可不是紫蘇,這是紫羅勒,市面上可少有的。前陣子有個大食國的商人來這賣這東西,你猜一兩賣多少?”
“多少?”
老劉頭舉起了三根指頭,“三兩銀子!”
“這么多!”李福強(qiáng)什么都不會,可對錢卻敏感的很。此刻摸著自己的腦門,又繞了兩圈。
“老爺,現(xiàn)在這羅勒可是有價無市。可遇不可求的東西。”老劉頭又強(qiáng)調(diào)道。
“成,我去看看!”
從后堂進(jìn)到前廳,有一道簾子隔著。李福強(qiáng)掀開簾子的一角,就看到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身上穿著粗衣麻布,一副窮酸樣兒。他琢磨著,也不知道是哪個破落戶祖上冒青煙,采到這樣的好東西。
再看她籃子里的東西,隱約露出一角,他拿著平日一眼定銀兩重量的功夫粗略分析,那籃子里的紫羅勒,橫豎不過四兩。算算,大約就是一百二十兩。
他眉眼一轉(zhuǎn),計上心頭。
站在店中等得焦急的蘇白芷本欲離開,卻見一道金光閃過,一個長得極為……福相的中年人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小姑娘這一籃子的紫蘇長得極好,不知道姑娘打算怎么賣?”
老劉頭蹙了眉,暗道這坑財?shù)睦罡?qiáng)又想欺負(fù)人家小姑娘不懂事,怎奈在主人家打工,身段自然低了一頭,便默不作聲站在一旁。
“紫蘇?”蘇白芷原本看老劉頭的表情,像是個懂行情的,如今換了個土財主,一轉(zhuǎn)眼,她的紫羅勒變成了市面上常見的紫蘇。都是紫色,可那價格卻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掌柜的你可看仔細(xì)了。我這可是上好的紫羅勒。”蘇白芷掀開籃子上遮著的布,里面整整齊齊地擺著干的紫羅勒。
“紫羅勒?那還是羅勒啊。”李福強(qiáng)笑瞇瞇地看了看,“變種的烏鴉它也還是烏鴉。變不了鳳凰。不過我看著小姑娘倒是挺上心,這批羅勒看著成色挺好。不如這樣,這些我全要了,給你四兩銀子如何?”
“四兩……”蘇白芷的嘴里只剩下苦澀。這幾日賺的,扣去材料費,統(tǒng)共剩下二十五兩,她卻還欠著八十兩的債務(wù),四兩哪里能夠?她見過殺價的,也沒見過這樣殺價的。她就算再不知道行情,也知道絕對不止這個價格。
“掌柜的……”老劉頭正要說話,卻被李福強(qiáng)一個凌厲的顏色瞪了回去。
“掌柜的你再仔細(xì)看看,我這確實是紫羅勒,入香是最好不過的了。”她將眼神投向李福強(qiáng)身后的老劉頭。
“老劉頭,你說這羅勒什么價格?”李福強(qiáng)問著,別在身后的手?jǐn)傞_了一個巴掌。老劉頭會意,冷著臉對蘇白芷說道:“五十兩。”
“什么五十兩!五兩!”李福強(qiáng)連忙說道。
“不能再多了嗎?”蘇白芷問道。
“你這小姑娘好不識趣,我是看你一個小姑娘不容易,才特地給你了最高的價格。你若是不賣,那便算了。”
李福強(qiáng)轉(zhuǎn)身裝作拂袖。卻萬萬沒想到,這蘇白芷干脆利落地拎著袖子轉(zhuǎn)身對李福強(qiáng)說道:“那便叨擾了。這香草,我不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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