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上京(六)
岑閑帶著朔望看完葉迢,就打道回府了。
朔望跟著他回去,方便第二日與他一起出去。
馬車晃晃悠悠在府門停下,朔望離馬車門近,先行下了車,岑閑跟在他身后下來。彼時小六正去開門,岑閑從披風(fēng)底下伸出手,目光放在了朔望身上。
他似笑非笑看著朔望,對著朔望挑了挑眉。
朔望知道這老狐貍還在逮著剛才“小情人兒”的事逗他,臉一黑,用口型道,“你自己下來!”
若不是這會兒在外面,朔望恨不得提起刀和岑閑來一架。
岑閑遺憾地嘆了口氣,低聲說,“罷了。”說完不見朔望有反應(yīng),他咳嗽兩聲,又遺憾地嘆了口氣。嘆罷正要收回手,朔望骨節(jié)分明,十分有力的手伸了過來,捉住岑閑嶙峋的腕骨。
朔望一邊在心里罵罵咧咧,一邊把岑閑從馬車的橫木上扶了下來。
岑閑被他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扶下了馬車,送進(jìn)了府。
府中正堂,江浸月正坐在下位鼓搗著茶葉,見岑閑進(jìn)門連頭也沒抬。站在一旁的尚智則是抱劍行了禮,恭恭敬敬道:“主子!
岑閑對他略微一點頭,他才起身,然后就見到了跟在岑閑身后的朔望。
青年穿著一身粗布麻衣跟在岑閑后面,眉眼間是江湖客獨有的瀟灑狂放,見他看過來,也對他微微一點頭,權(quán)當(dāng)是問候。
尚智下意識也點了點頭,然后恍然之間又反應(yīng)過來,這他娘的不是那個刺殺他們主子的那個江湖殺手么?!上次走了怎么又回來了?!
他轉(zhuǎn)念一想,覺得可能是要辦什么事。
果不其然,幾個人用完午膳,岑閑對尚智說:“汝愚,這幾日我要下江南一趟,錦衣衛(wèi)便交由張副使。”
尚智點頭稱是,而后又抬頭問,“主子要人隨行護(hù)衛(wèi)么?”
江浸月大喇喇在一旁說:“他一個人頂你們十個,要什么隨行,我同他去別讓他病死就夠了!
尚智不服氣:“你又不會武!”
“沒事,這江湖客身手不錯,”岑閑平靜道,“有他隨行就夠了!
正吃著茶的朔望一噎。
“公子人好,”岑閑抿了一口熱茶,聲音寡淡,“想必不會拒絕的!
朔望想了想那兩萬兩銀子,就當(dāng)這是順帶著的幫忙了,于是勉強(qiáng)心平氣和地對著岑閑“嗯”了一聲。
“小六,告訴紀(jì)管事,這些天不論誰來找我,一律不見!
小六笑著應(yīng)了聲好,然后就出去找紀(jì)管事了。
尚智因著錦衣衛(wèi)那邊的事物也同岑閑請離,跟著小六出門去了。
房內(nèi)就剩了朔望,岑閑和江浸月三個人。
江浸月看了看岑閑,用眼神問岑閑怎么回事。
岑閑說:“他可信!
江浸月哀嘆一口氣,雖說他不愿相信岑閑這般謹(jǐn)慎的人會起用一個刺殺過自己,拿人錢財替人辦事的江湖客,但他向來尊重好友的決定。
他伸出手替岑閑把脈:“脈象有些不穩(wěn)。”說完又看了看岑閑的臉色,眼底的烏青十分明顯,“昨晚又沒睡好?我這里有點安神香,你今晚點上!
岑閑接下那香囊,跟著他們聊了幾句,眼皮愈沉,到最后竟睡著了。
江浸月長嘆一口氣,對朔望使了個眼色。
朔望:“?”
江浸月輕聲道:“把他抱內(nèi)間去,難道讓他在這吹著風(fēng)休息么?”
朔望不解:“你怎么不抱?”
江浸月幽幽道:“我是大夫,又不是錦衣衛(wèi),我手無縛雞之力,你來。”
朔望認(rèn)命起身,伸手將岑閑給抱起來了。
抱起的一瞬間,朔望長眉揚起,略有驚訝地看了看懷里的人。
這人身高腿長的一個男子,怎么輕得跟紙鳶似的?
朔望還沒邁開腿,懷里的岑閑忽然睜開了眼睛,江浸月嚇了一跳,生怕岑閑直接暴起揍朔望一頓,卻不料岑閑只是看了朔望一眼,頭一偏,竟然又安心地睡過去了。
江浸月摸摸下巴,奇了啊!看來岑閑待這江湖客是真的不一般。
朔望幾步就將岑閑抱進(jìn)了內(nèi)間,還順手給岑閑蓋了層被子。
回頭見江浸月正打量著他,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奇物什一般。而后又聽見江浸月說:“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對一個人這么不設(shè)防,朔……朔望啊,他該不會真看上你了?”
朔望:“…………”那可別,這福氣他可不敢要。
江浸月似乎上輩子是個啞巴,所以這輩子格外多話,見朔望不說話也沒停,唉聲嘆氣道:“那也不對,他也沒這么隨便……不過你最好別喜歡上這妖孽!
朔望順口道:“為什么?”
“難伺候,”江浸月一邊走一邊說,“不是說他性子不好,我再沒見比他性子還好的人,待人好起來就像給人下迷魂藥一樣……但是他身子不好,心思又重,人又寡淡得跟個什么似的,難得猜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又得提心吊膽他生病……所以難伺候!
朔望聽完笑了一聲:“原來如此,不過你多慮了,這老狐貍我可不敢喜歡。”
江浸月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他身子不好,”朔望隨口問,“怎么進(jìn)的錦衣衛(wèi)?”
江浸月笑了一聲,“他啊,是前指揮使的養(yǎng)子!
朔望:“哦!
原是靠著父輩才上來的。
江浸月看穿朔望心中所想,卻也沒為岑閑申辯。二人一同走出正堂,迎面遇上了回來的小六。
這一張笑臉的小廝看見江浸月時忽然嚴(yán)肅起來,“江二公子!江大公子找你來了!”
江浸月一聽這話,連忙夾著尾巴跑了,速度之快令朔望咋舌,一溜煙就沒了影。
小六見朔望驚訝,對他解釋說,“江大公子不喜歡江二公子與主子走得太密,所以總是來府中逮人。”
朔望一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江浸月是安寧侯府的庶子,安寧侯府向來中立,哪方也不站,所以不喜江浸月和岑閑走得太密也實屬正常。
他向小六告了別,準(zhǔn)備先去青樓那邊找南燕。
腳步提起時又一頓,朔望折返回去,進(jìn)了岑閑休息的內(nèi)間。
內(nèi)間里面不知什么時候也燃起了點炭火,朔望走進(jìn)里面去,見岑閑蜷縮成一團(tuán),滿頭是汗,睡得不是很安穩(wěn)的樣子。
朔望不知自己怎么還有雅興回來,不過看到岑閑似乎有些難受,就伸手探了探岑閑的額頭。
沒發(fā)燒。
那估計是魘住了。
據(jù)說魘住的人不能叫醒,朔望看他難受得緊,忍不住嘆了口氣。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半跪在床邊,哼了一首江南小調(diào)。
這調(diào)婉轉(zhuǎn)清脆,霎是好聽。
他小時候做噩夢,有人就是這么哼給他聽的。
他一邊哼歌,一邊擦掉了岑閑額角的冷汗。
只是才哼到一半,朔望的手就被岑閑捉住了。
后者睜開一雙泛著水光的眼睛,墨黑色的眼眸看得朔望怔忪片刻。
岑閑說:“別哼了,太難聽,吵得我頭疼!
朔望:“…………”
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還被說了句難聽,朔望憤憤起身,正準(zhǔn)備離開,又聽見岑閑說,“幫我倒杯水再走!
朔心里罵罵咧咧,面上毫無波瀾,兩步跨到楠木桌那,倒了杯水回身塞進(jìn)岑閑的手里。岑閑對他笑笑,口中的“多謝”還沒說出來,就見朔望從窗口那翻了出去,走前還不忘把窗戶關(guān)好。
“啪”的一聲脆響,窗棱一合,房中只剩下岑閑一個人了。
岑閑喝完那杯水,輕輕嘆了一聲。
他正準(zhǔn)備從床榻上下來,準(zhǔn)備將那茶杯放回原位,那窗戶又響了一聲。
朔望又從那窗戶回來了,將岑閑摁回塌上,又劈手奪下他的杯子放回原處,整個過程仍是一言不發(fā),待到做完這些,他又從窗戶那飛了出去,一下子就沒了人影。
這一遭讓岑閑盯著那窗戶半晌兒,忍不住笑了出來。
而終于離開岑閑府上的朔望啐了自己一口,覺得剛才的自己就像被下了迷魂藥一樣不爭氣,竟然還跑回去幫岑閑放個杯子……
那只是個杯子而已!放個杯子有多困難!岑閑又不是沒手沒腳!他多此一舉干什么!
痛罵自己一番后,朔望覺得自己終于清醒了,隨即就加快腳步,平心靜氣趕往青樓那邊,見到了南燕。
南燕彼時正在和青樓里的一個男子虛與委蛇,在斟酒給男人的時候往男人的杯子里面下了點藥,弄完之后把這男人推給另一個花枝招展的姑娘,給蹲在房梁上的朔望使了個眼神。
朔望心領(lǐng)神會,掠到了另一個空房,和正好關(guān)門的南燕打了個照面。
“說吧,找我什么事!
朔望找了個位置坐好,對南燕說,“明日我要去劫葉文章之女葉迢!
南燕皺了皺眉頭。
“隨行的獄卒與士卒太多,”朔望對南燕說,“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埋伏,恐生事端。南燕,你先行回江南去,不必等我了!
南燕搖頭,“我同門主說了要帶你回去的,索命門也沒有讓同伴獨自一人冒險的道理,況且,我是把你當(dāng)親弟弟看的!
“明日劫人,我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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