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用手一指腦袋，說：“你姨婆這里有病，你別理她�！�

　　我噗地一笑。

　　爸爸注意地看看我：“你笑什么？”我還是不吭聲，忍不住又笑了一下。爸爸罵了我一句：“你也有病是不是？”

　　大人真好玩，他們不說自己有病，都說別人有病。就說我爸，他可懶了。他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做，老是批評別人做事沒做好。

　　3夜來麻將聲

　　我從姨婆家的5樓住下走，每層樓都能聽見嘩啦嘩啦的麻將聲。

　　告訴你一個笑話。這個笑話我本想講給豐云聽的，可我還沒來得及講，姨婆就把我趕了出來。姨婆真壞。這個笑話是真的，不是我瞎編的：前幾天，老師教我們背古詩：“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讓晶晶小朋友站起來背，背到后面兩句，晶晶把它背成了：“夜來麻將聲，花落知多少�！卑盐覀兊亩亲佣夹ν戳恕�

　　我一步步走到樓下，眼前才漸漸亮堂起來。我不想馬上回家。我就站在一家小店的門口玩兒。

　　小店里的燈光很明亮。小店里擺著許多好吃的東西，花花綠綠的，很好看。以前我很愛吃的，媽媽也喜歡買給我吃，她還陪我一起吃呢。后來老師說，小朋友不要養成吃零食的壞習慣，我就不吃了。真的，不騙你。

　　小店的柜臺上擺著一只電話，是紅色的。老師說，打電話、接電話可以鍛練說話的能力。老師說，說話要說普通話�，F在，我都是說普通話。我家里也有電話的，電話一響我就去接。電話那邊的人都夸我的普通話說得好�？蓩寢尣蛔屛掖螂娫挘�說打電話費錢。

　　我問小店里的奶奶，打個電話要多少錢。她說三角錢。我翻了翻身上的兜，正好有幾角錢呢。我忽然就很想打個電話。我很想給豐云打個電話。不過，姨婆還沒有睡覺，她不會讓豐云接的……

　　想來想去，我想到了丹丹。丹丹養了一只小狗，叫豆豆，可好玩了。對了，忘了告訴你，丹丹是我的表姐，她比我大一歲，上一年級了。她也很喜歡我的亮亮。可是丹丹住的太遠了，她住在城東，我住在城西，我們一個月也見不上一次。

　　電話打通了。是姑媽接的：“小東西你找丹丹搗什么鬼��？小東西，老軋軋的，小大人的樣子……”

　　沒等她說完，丹丹就把話筒搶了過去。你不知道，丹丹有多機靈！丹丹一拿過話筒，就像一只小鴨子呱嘰呱嘰地說起來，一直說個不停，都沒有你插嘴的份兒。你不知道，丹丹的嘴有多會說！她說了好幾個新聽來的笑話，還有她學校里一些好玩的事情。我也把我那個古詩的笑話說了，她聽了，笑得差點兒憋過去。

　　我還想跟丹丹說一說亮亮的事，我想問問她，舅爺爺舅奶奶會對亮亮好嗎？我不放心……

　　可沒等我問呢，那邊的姑媽又把電話奪了過去：“你這個小東西，這么小就會聊天，長大了怎么得了？你哪來的這么多廢話，還沒說完啊，打電話不要錢��？丹丹哪有時間跟你說廢話啊，你還上幼兒園呢，反正沒個屁事，我家丹丹上一年級了，要補習呢！好了好了下回再說吧，這個小東西……”

　　我只好放下了電話。小店的奶奶看了看計價器，說要給二元四角錢。可我身上只有七角錢。小店的奶奶收了我四角，說二元錢你以后再給吧，我相信你。

　　小店的奶奶真好。

　　4

　　家里還是老樣子。爸爸在電腦上看影碟。媽媽躺在床上看電視。我發現媽媽已經睡著了。媽媽總是這樣，看電視，看著看著就睡著了。可是你一關電視機，她馬上又醒了。

　　亮亮聽見我回家了，馬上跑出來迎接我，它前前后后地跟著我，圍著我轉，它真像個將軍似的，穿著彩色的戰袍，頭頂著鮮紅的大雞冠，頭昂昂的，走起路來頭一伸一伸的，可神氣了，我往陽臺上扔了一個小紙團，它立刻張著翅膀撲過去，把它銜了回來。

　　爸爸沒問我這么長時間在外面干什么。他以為我在姨婆家玩。他說：快，自己刷牙洗臉洗腳上床睡覺！說完他又要關小房間的門，好躲進去看影碟。

　　我問爸爸，舅爺爺舅奶奶會待亮亮好嗎？？

　　爸爸說當然會的。

　　我說我不放心，我不想把亮亮送給他了。

　　爸爸這才注意地看看我，問是不是你姨婆對你說什么了？

　　我不吭聲。

　　爸爸用手一指腦袋，說：“你姨婆這里有病，你別理她。”

　　我噗地一笑。

　　爸爸注意地看看我：“你笑什么？”我還是不吭聲，忍不住又笑了一下。爸爸罵了我一句：“你也有病是不是？”

　　大人真好玩，他們不說自己有病，都說別人有病。就說我爸，他可懶了。他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做，老是批評別人做事沒做好。

　　我爸是個大學老師，他自己從來不做作業，老是批評學生的作業做得不好。我爸不坐班。不坐班的意思就是上課就去學校，不讓課就不到學校去。不上課的時候，爸爸上午就在家里睡懶覺，常常睡到太陽曬屁股來才起來。

　　聽媽媽說，爸爸起來以后什么事也不干，連被子都不疊。早飯到外面去買面條。然后他就跑到棋室里轉一圈，看有沒有熟悉的人。上午棋室里一般沒有什么人，人家要上班，還要燒中飯。如果在棋室里沒碰到熟人，我爸就去租影碟的地方。一般來說，他每天要換兩盤。影碟里的人經常不穿衣服，這么冷的天，也不怕凍著。

　　我說過，爸爸看影碟都是一個人關在他那個小房間里，在電腦上看。晚上爸爸就睡在里面。爸爸不跟我們睡在一起。我和媽媽睡大房間，爸爸一個人睡小房間。我不喜歡跟媽媽睡一起。我也不喜歡跟爸爸睡一起。我不喜歡跟大人睡在一起。大人身上的味道不好聞，大人身上有煙味，有酒味，還有汗味，可難聞了。大人睡覺還愛打呼嚕。我媽也是這樣。特別是她喝醉了酒，吐了一地，那味道可難聞了。

　　媽媽說她不喜歡跟爸爸睡。媽媽說她喜歡跟我睡。媽媽早上起得很早。媽媽早上要送我上幼兒園。我不要媽媽送我上幼兒園，我要自己走著去。媽媽不肯。媽媽要用自行車帶我。有時候媽媽早上起來就喝酒，喝多了，她的車就騎得不穩，搖搖晃晃的。摔過我好幾次了。后來我就不坐媽媽的自行車了。現在我都是和媽媽走著去幼兒園。

　　媽媽晚上睡得很早。爸爸晚上睡得很遲。媽媽睡了，爸爸就醒著。媽媽醒了，爸爸就睡著。所以，爸爸和媽媽很少說話。他們沒有時間說話。他們一說話就要吵起來。我們老師說，說話要多用禮貌用語，多說“請，謝謝，對不起”，就不會吵架了。他們一吵我就拉著媽媽的衣服說：媽媽，說請，說對不起。或者拉著爸爸的衣服：爸爸，說請，說對不起！……

　　我不懂，大人為什么喜歡吵架。他們吵架的時候一點也不好看。他們吵架的時候很怕人。我們小人吵架會哭，大人不會哭，他們會罵。老師說罵人是不好的行為，誰罵人誰就要罰站�？墒谴笕肆R人，就沒人來罰他們站。要是有人罰他們站，他們就不敢罵人了吧……

　　對了，還是說說我媽媽受騙的事吧。

　　我媽媽是個小領導，她分管一個旅館。有一天，旅館里來了一男一女兩個人，操著上�？谝簦�還帶著一個小孩，說要長期住在這里，做生意。后來媽媽跟他們熟了。他們說做生意很賺錢，要媽媽入股，每個月可以分一成的紅利。就是說，入股一百元，每個月可以分到十元錢。媽媽就動心了。剛開始媽媽入了一千元，一個月以后就拿到了一百元。媽媽很高興。接著媽媽入了二千元，一個月以后拿到了二百元。媽媽更高興了。

　　媽媽準備把家里所有的錢都入進去，爸爸不同意，說小心人家騙你。媽媽還是瞞著爸爸，把家里的一萬多元錢都入了進去。

　　媽媽還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的親戚朋友。大姨娘就信了媽媽的話，入了五萬元。結果，你猜怎么著，那兩個上海人拿了錢就溜掉了。

　　我媽媽就是這樣受騙的。從此，媽媽看上去就像變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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