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前言【修】
顧疏放又被扔回了地窖里,她的第五次出逃依然以失敗告終。
地窖里一片漆黑,爛菜葉和揮散不去的霉味引得她止不住地干嘔,但胃里空蕩蕩,半天也沒能吐出來什么東西,反而把自己搞得頭暈目眩,眼冒金星。蒼白的臉上眼淚和口水齊飛。
童話書里說,無惡不作的巫婆最后會下地獄,顧疏放用袖子胡亂地擦了下口水,悶悶地想,希望地獄是爛菜葉味的。
弄不死巫婆也能惡心死她。
我還要在這里待多久啊,那個趴在樹上的人會來嗎?
她縮在黑暗中,這是她被拐到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山溝溝里的第十五天,她每次出逃,都是沒等跑出門口就被張老太發現,然后抓回來給她一頓火熱的竹筍炒肉打完就把她扔進地窖里和爛菜葉子一起睡。
在第4次被扔進地窖后,她開始學乖,張老太讓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試圖用“懷柔政策”麻痹老太太緊繃著的神經。
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讓她等到了機會——上午,張老太的寶貝傻兒子尿褲子了,張老太著急去給兒子換褲子,把她一個人留在了院子里。
大門沒有鎖,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她扔下笤帚頭也不回地往外跑,張老太從房間里沖了出來,抄起被她扔在地上的笤帚精準地砸中了她的頭。
瞬間,她直愣地倒在了靠近門口的大楊樹下。
就在她意識喪失的前一刻,她發現濃密枝葉后似乎藏著一個女孩子。她的嘴張了張,女生卻把食指抵在了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出聲。
她自然而然地理解為,這是不要聲張,她會來救她的意思。
但,她在爛菜堆里睡了醒、醒了睡三次了,依然沒有等到那個女孩。
——那個手勢只是單純想讓她閉嘴、別給自己惹麻煩。
是她自作多情了。想到這里,顧疏放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在了手背上。
在她放任思緒亂飛的時候,頭頂忽然傳來了重物被挪動的摩擦聲——有人想要打開地窖。
她的第一反應是張老太又要來打她了,但她發現挪動重物的聲音不像之前利落,這個人挪動的很費力,應該不是張老太。
倏地,月色沖破黑暗照進了地窖,外面嘈雜的聲響傾瀉而來,一個相隔不算近的女聲朝她這邊聲嘶力竭道:“快點!爬上來!不然沒機會了!瘦猴攔住這個小老太太,二胖你去幫那丫頭!”
她不敢耽誤,支好梯子靈活地好像孫悟空附體一樣爬了上去,剛探出頭,便看到一個身形瘦削的姑娘站在院子里和拖著笤帚怒目圓睜的張老太在院子里對峙著。
手里還拿著高危險性武器——搟面杖。
一圈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圍在周圍,為搟面杖女俠的“保駕護航”和“造聲勢”。
這場陣仗十足的“武林對決”的氣氛和做過家家的嚴肅程度不相上下。
一時間,顧疏放不知道自己是出來還是縮回去繼續躲著好。
但“搟面杖女俠”并沒有給她退縮的機會:“王二胖,帶她跑!瘦猴掩護他們!”
話音剛落,沒等她反應過來,那個名為王二胖的男孩動作利落的把她拽出來馱到了背上,在名為“瘦猴”的男孩的掩護下,他們橫沖直撞地跑了出去。
身后,張老太五六十載春秋積攢的垃圾話不絕于耳,搟面杖女俠也沒有再多說廢話,一搟面杖輪到了老太太的肩膀上。
張老太威武了一輩子,哪里受過這種委屈,抄起掃帚就和女俠比劃了起來。
女俠雖然有小弟和高危險性武器傍身,但這一圈小弟的戰斗力加起來還沒她一個人戰斗力高,只能被迫啟用計劃b——小雞逗老鷹。
王二胖背著顧疏放跑遠后,門口放哨的女孩忙給女俠打了個手勢,女俠果斷扔下搟面杖,給了小弟們一個眼神,訓練有素的小弟們亂中有序地結束了戰斗,帶著自己的小弟和搶救出來的“人質”往村口大槐樹上躲。
“搟面杖女俠”爬樹經驗豐富,顧疏放在城里長大,見過的樹只有馬路邊批發種植的楊樹,根本沒有爬樹經驗,只能在在樹下呆望著她。
只見女俠攀著樹干,體態輕盈,輕輕松松上到了粗壯的樹枝上。
“上來,手給我。”女俠探身,把手伸到她面前,一雙杏仁眼里閃著細碎的光亮,讓人莫名覺得心安。
顧疏放握住她的手,在王二胖配合下順利坐到了她身邊。
樹杈雖然不高,但對于年僅五歲的顧疏放而言,和懸崖峭壁沒有區別。
她的手緊緊扣著樹皮,蕩在空中的小腿微微顫抖,王二胖爬上去的瞬間,整個樹杈都在搖晃,樹葉響亮的“簌簌”聲。
她下意識喊了出來,轉身抱住了一個暖呼呼的發熱源。等到“余震”過去了,她抬頭,才發現自己抱住的發熱源是靠著樹干的“女俠”。
“女俠”眼睛半瞇著,似蒙著一層水汽,冷冷地看著她,像是無聲警告——再不松開我就把你踹下去。
顧疏放忙松開,看清自己所處的高度后一陣眩暈,又慌忙閉上眼睛,一點一點地往另一邊挪。
等她挪好位置了,“女俠”才懶懶地移開視線,自顧自地盯著遠方出神。
顧疏放循著她的視線看去:幽藍的夜空之下,村里的的盡頭,矗立著一棵枝繁葉茂的樹。因為距離遙遠,她看不清細節,只能看清枝葉的大致輪廓。
她靜靜地看著,不安的心逐漸平穩了下來。
一旁的王二胖用帶著方言味兒的普通話安慰她道:“別害怕啊,笑笑是因為剛才沒發揮好生悶氣呢,沒針對你。”
話音剛落,她就被一把新鮮的槐樹葉迎面痛擊,“女俠”操著一口地道的方言道:“王二胖,想死說一聲!”
王二胖連忙告饒:“錯了錯了,以后再也不叫你小名了。”
顧疏放瞄著女俠,小學三年級的認知自動讓她把“笑”轉換成了“xiao”,暗暗想:原來,她叫“xiaoxiao”啊。
“喂,小妮兒,”“xiaoxiao”用膝蓋蹭了蹭她的腿,問,“那老太太為什么拐你。”
她抬頭,直直地看著林一笑,回答說:“她說要我長大了給他兒子當媳婦。”
話音剛落,“xiaoxiao”神色一頓,冷淡的眸子里多了一絲同情,但這份“同情”中又摻雜著一團閃爍的怒火。
但只一瞬,這點情緒變化便散在了風里,“xiaoxiao”又變回了那個冷漠倨傲的搟面杖女俠。
她瞥了顧疏放一眼,清了清嗓子,別扭地說:“別害怕,已經沒事了,張老太太就一神經病,看上你無非是因為你長的漂亮能改善改善她家那基因,但這不是你的錯,不對,這本來就不是一種錯。”
——長的好看怎么會是一種錯呢。
顧疏放一怔,她跟著那個自稱是小姨同事的男人顛沛流離了半個中國,這期間她沒哭沒鬧,但不代表她沒有自己的思想。
世界上這么多人,為什么碰到這種事的人偏偏是她?
是她不好嗎?
但在兵荒馬亂的日子里沒人能給她一個答案,擊潰這些荒唐想法的人,是眼前這個看起來不是很友善,甚至可以說是沒什么耐心的女孩。
她肯定的告訴她,這不是她的錯。錯的是拐賣她的人。
剎那間,顧疏放積壓在心底的情緒決堤,淚水模糊了視線。
慌的人變成了難得同情心泛濫的“女俠”。
“女俠”自己都不用人哄,又怎么會哄別人。別扭了半天,只能學著奶奶的樣子,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她這才發現顧疏放身上的衣服已經變形了——白色的t恤松松垮垮的套在她瘦削的身體上,瘦弱的肩膀半露在月光下,宛如上了釉的白瓷。
“女俠”眉目微蹙,在心里把張老太又里三層外三層地□□了一番——居然給小孩穿這樣的衣服,簡直其心可誅!
“二胖,把你t恤脫下來。”她朝王胖狗努了努下巴,吩咐道。
顧疏放擦干眼淚,茫然地看著她。
“好,”王二胖剛準備脫衣服,腦子忽然上線,問:“我脫衣服干嘛啊?”
“女俠”輕“嘖”了聲,清冷的聲音里摻雜著一些戾氣:“讓你脫你就脫,怎么多廢話,你里面不還穿著嘛。”
“哦。”王二胖老老實實把短袖脫下來隔著小女孩遞給了她,問:“你要干嘛?”
她打量著身邊乖巧怯懦的顧疏放——這“白色米奇”王二胖穿太緊了,小妮兒穿又太胖了,給她自己身上這件改小了的藍色老爺背心倒是差不多。
小姑娘瘦瘦小小的,坐著還比她矮一個頭,被竹條抽打過的痕跡在她這樣的細皮嫩肉上格外刺眼,雖然恐高但坐姿端正,想來應該是家教很好的小朋友。
“王二胖,你給我背過去,我不讓你轉過來你不準轉過來,”說完,她又想到了什么,補充道,“動作輕點,樹枝壓斷了咱們仨都完蛋!”
王二胖拖著長音答應了聲,小心翼翼地背過了身,沒有再次引起“局部地震”。
顧疏放心下一動:“xiaoxiao”是怕她會害怕嗎?
沒等她想明白,肩膀被“女俠”拍了一下:“你,閉上眼睛。”
顧疏放點了點頭,緊緊地閉上了眼,身側傳來衣料摩擦的“簌簌”聲,不一會兒,“女俠”懶洋洋地對她說:“好了,睜開眼吧。”
她睜開眼,“女俠”身上已經換上了王二胖的白色短袖,把自己身上的藍色背心遞給了她:“自己換上,我不看。”
顧疏放對此雖然有預感,但當預想成真的時,她還是被驚在了原地。
“女俠”見她沒動靜,皺著的眉頭又深了一些,說:“不會穿衣服?”
“會”她“會”字還沒說完,“女俠”就把衣服拿了回去,利落地套到了她的頭上,沒等她反應過來,還溫熱的老頭背心就服帖地穿在了她身上,低頭能嗅到淡淡的奶香味。
她看著“女俠”:“女俠”看起來和一旁的二胖差不多大,但氣質和宛如年畫娃娃討喜吉祥的二胖涇渭分明。
她的身高也比王二胖高一些,雖然靠在樹干上,但腰沒有塌下去,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氣質。
藕段一樣白嫩的長腿懸在空中隨意地晃著,身上肥大的“白色米奇”借著晚風貼在她平坦的腹部上,黑色短褲的褲腳時不時跟著風一起擺動,腳上的紅拖鞋大半都是懸空的,全靠腳拇指勾著才沒有掉下去。
她懶懶地望著遠方,眼皮聳拉著,這個世界好像沒什么值得她正眼看的東西。
村里的喇叭恰到好處地響了起來,喇叭里的女聲操著方言怒氣十足地喊道:“林一笑!你個小死孩子麻利地給我領著人家小閨女滾過來,晚一秒后果自負!”
這個山旮旯的方言并不難理解,小女孩有些出神地想:原來她大名叫“linyixiao”。
這個名字真好聽。
沒等她回過神,剛剛被全村點名的“linyixiao”一改之前惜字如金的冷酷形象,迅速跳下了樹,對二胖說:“你帶著她去村委會找我奶奶,我先跑了!”
話音剛落,她跑向了那棵遺世獨立的樹,白色的背影越來越小,最后融進了幽藍的夜色。
那背影像一團白色火焰,撕破了漫無邊際的黑夜,燎照了野草連天的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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