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中毒【修】
因為方媛的緣故,顧疏放本來不想和柏川見面,但作為新人,見領導在哪個國家都無可避免。
柏川和方媛離婚是在她被找回來的第二年,離婚后方媛便帶著她出國了。
時過經年,她再次見到柏川的時候,內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揪了下,思慮萬千,最后還是選擇了最疏遠的稱呼:“柏局長。”
柏川也只是長嘆了口氣,淺笑著點了點頭,兩人都默契的避開了方媛的事,簡單的寒暄了兩句。顧疏放準備離開的時候,柏川叫住了他,說:“疏放,今天是我和你父親以為戰友的忌日,你小姨應該和你提起過,他叫林致遠,你既然已經回來了,今年咱們一起去吧!
這個名字顧疏放熟悉的不能在熟悉,那份犧牲名單上,顧正旁邊的名字便是他。
顧疏放本以為會是去墓園祭奠,但沒想到是到了一個小區里,柏川說:“緝毒警察身份特殊,沒法去墓園,這些年我們都是一起吃個飯便是紀念了!
她進到田笑家門的瞬間,便看到了擺在客廳里的醫大畢業證書上的照片,當時就愣住了——照片上還很青澀的女人,不是林一笑又會是誰呢?
世界真小。她想。
田笑看著尷尬的兩人,問:“你們認識?”
林一笑點了點頭,把和顧疏放之間算不上愉快的回憶簡略的概括成了一句:“我是她主治醫生!
“是嘛,那還挺有緣分的,”田笑有些詫異地看向顧疏放,“小顧是你柏叔叔前妻的外甥女,前段時間才回國,現在也在市局工作,是研究犯罪犯罪”
“犯罪心理!鳖櫴璺艤\笑說
“啊,對!”田笑莞爾說,“人家可是哈佛的博士呢,很厲害的!
林一笑一愣——倒不是因為顧疏放的博士學位,而是因為她和柏川這百轉千回的關系。
柏川離婚是十五年前的事了,這些年他從刑警到刑警隊長再到局長,官越做越大,人卻一直單著?梢妼η捌抻们橹辽睢
林一笑一家三口剛剛搬來建安市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是從零開始。
田笑和劉春麗忙于生計,對林一笑的關注也就沒有從前那么多。
她便帶著一身刺在新環境中環境中野蠻生長,秉持著“你看不上我我也懶得搭理你”的行事原則,成功從“村霸王”進化成了“班里刺頭兒”。林一笑不想這樣,但她更不想和那些“傲慢”的“城里人”低頭。
讓這種局面的破冰的人是柏川,破冰的原因也很爛俗——熊孩子打架斗毆,老母親忙于生計,只能拜托他幫忙跑一趟學校。
事后,林一笑和他一起去了燒烤攤,等她吃飽了,他才和她討論她打架斗毆的事:“做事講究一個‘師出有名’,你打人家的理由是什么?”
林一笑沒有回話,鄉下孩子初進城,面臨的難題就那幾個,總結下來不過“自卑”二字。
林一笑強烈的自尊又以這種“自卑”為恥,干脆用渾身的刺把自己的包裝成了一個“異類”。
這是最無用的逃避,可她卻自詡清流。
“以一人之力改變大環境是天方夜譚,想要自己舒服一點,最好的選擇是融入環境,和平共處!
“如果融入不了呢?”林一笑問。
“那就不融入,”柏川解開袖口,隨意地把袖子挽了起來,輕松道,“這是一種自我保護式的反抗,這份反抗來自你內心對新環境的不安。但是,阿笑,人其實對陌生人并沒有那么大的惡意。”
“所謂人際交往,無非是從陌生人變成熟人的過程,相互試探是無可避免的,很明顯你反饋給他們的結果是不和善的,基于自我保護的本能,他們自然也會亮起尖牙!
林一笑蹙眉:那她難道就該忍著嗎?憑什么,明明是他們先看不起自己的!
沒等她反駁,柏川便猜透她的想法,說:“我并不是讓你一味忍讓,只是面對未知時,我們要有足夠的誠意。”
“足夠的謙卑和恰到好處的友善便是誠意。如果他們接受了,那皆大歡喜;如果他們沒有接受,也并沒有對你造成實質的傷害,咱們也不用一直賠笑臉,做到相安無事就好;但如果他們不但不接受,還給你一巴掌,就沒必要再繼續和善了!
“趁著年紀小把該打的架都打了,該受的教訓都受了,在破會規則中漸漸學會遵守規則也是一件好事!
柏川這番進退有度的話,比一味的指責或者說教顯然更能讓處于兒童叛逆期的林一笑接受。
那段日子里,林一笑基本上跟著柏川混,放學后自己背著書包推開市局的門,熟稔的和值班警察打聲招呼后,就找個沒人用的會議室自己寫作業。
“土霸王”開始逐漸向“騷客”轉變,但奈何“土霸王”形象過于深入人心,她依然沒有什么朋友。直到王陸轉學到了建安市,她孤家寡人的校園生活才算告一段落。
柏川沒有再婚,她們也沒有其他親人,某種意義上都算是這座城市里的孤家寡人,逢年過節便自然而然地湊在了一起。
田笑和他心里都有一個無法抹去的人,倆人之間也發展不出什么故事。
林一笑正想得出神,手背忽然被田笑拍了拍了一下:“林一笑,你多大了?怎么還用筷子磨牙!
“我八歲,剛開始換牙,”林一笑說著,夾了筷子菜,菜進嘴的瞬間,她差點被齁死,“媽,你加了多少鹽!”
“就你舌頭叼,愛吃不吃!”田笑給她倒了杯水,林一笑大感不妙:“嫌棄我炒菜咸了,你倒是找個炒菜不咸的啊。”
“媽,”林一笑無奈地嘆了口氣,“怎么吃個飯您都能拐到我終身大事上啊。”
顧疏放眼眸微頓——原來“你找個炒菜不咸的”背后還有這么一層意思。
林一笑的婚戀狀況是田女士心里的刺,不提還好,一提她就剎不住車:“上次給她介紹的那個稅務局的小吳,她也沒看上,問她為什么,她和我說嫌棄人家沒頭發,你說說這是人話嗎?找的是能過日子的人,又不是能過日子的頭發!”
林一笑默默給柏川打手勢,柏川微微頷首,表示了然,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不都說禿頭能遺傳嘛,笑笑嫌棄也情有可原,您別太著急了,咱們閨女這么優秀的條件,要是想找什么樣的找不著啊。”
林一笑忙接過話茬,給田笑夾了一個蝦:“就是,媽,你不要太著急,來,吃蝦。”
話音剛落,傳來一聲極輕的笑聲,林一笑看了眼坐在自己對面的顧疏放——我被質疑了?
所謂“樹要一張皮,人爭一口氣”,林一笑忽然心里升了斗志,說:“顧小姐也還沒有對象吧,今年也不小了,也該考慮這方面的事了!
“呵,”顧疏放嗤笑了聲,說,“我剛畢業沒幾年,還不著急,倒是林醫生,您今年有三十了吧?”
林一笑笑容僵住了,顧疏放繼續說:“我聽過一句老話,好像是‘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林醫生,你懂我的意思吧!
坐在主位上的劉奶奶恰到好處的評價道:“小顧說得對,笑笑啊,你準備什么時候讓我抱上重孫?”
“奶奶,您就別跟著添火了!绷忠恍o奈地說。
她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只能認下啞巴虧,低下頭用余光憤憤地瞄著顧疏放,暗想:這些老話她都是聽誰說的?該懂得常識一竅不通,不該知道的糟粕倒能靈活運用了!
沒等林一笑把自己哄好,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醫院打來的。
她接起來話還沒說一句,電話那邊著急喊到:“林醫生,腎內科的潘主任剛剛因為胸悶氣促到了咱們這兒,但看癥狀不像是單純的感冒,拍了個ct,雙肺部見彌滿性斑片狀,雙側有少量胸腔積液,像是農藥中毒。”
“能確認是什么農藥嗎?”林一笑用眼神示意田笑別擔心,然后離開座位到玄關換鞋。
顧疏放側身和柏川說了聲,也起身到了玄關。
“還沒有出結果。”
“好,”林一笑看了眼時間,說,“我十分鐘就能到!
“媽,醫院有事,我去加個班!”說完,她拿上田笑的電動車鑰匙,問站在一旁的顧疏放:“你在這兒干嘛?”
“一起!鳖櫴璺叛院喴赓W的說。
林一笑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但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顧疏放堵了回去:“市人民醫院的主任醫師農藥中毒,我覺得不管那位主任最后是生是死都會需要警方的介入!
顧疏放聳了聳肩,反問道:“你覺得呢,林醫生?”
“我覺得?”林一笑冷笑了聲,打開門邊往下走邊說,“我覺得你很欠揍!”
——什么叫“不管是生是死”?高材生說話都這么混蛋嗎?
顧疏放走出樓道,原以為林一笑已經走了,沒想到她已經戴好頭盔坐在電動車上了,看到她出來,直接把車筐里的黃色頭盔扔給了她:“現在是高峰期,騎車比開車快,頭盔必須帶,不然交警看到罰款50!”
顧疏放剛想推拒,林一笑便不耐煩地喊到:“你能快點嗎?那是條人命!”
顧疏放被林一笑一嗓子吼蒙了,老老實實帶上了頭盔,坐到了后座上。
林一笑瞥了她一眼,說:“坐穩了,我車技很猛,你掉地上我概不負責。”
林一笑說完,不給顧疏放反應的時間,電動車就風馳電掣的沖了起來。
小巧的電動車在晚高峰的公路上蛇形走位,顧疏放幾度以為自己要和過往車輛碰上的時候,林一笑靈活一躲,顧疏放上半身基本上貼在她后背上。
“劫后余生”這個詞自此在顧疏放心里有了一個具體的形象。
到醫院后,顧疏放看了眼時間,不多不少,正好十分鐘。
林一笑停好車,腳底生風般進了急診樓,顧疏放起身踉蹌了下,也顧不上頭暈目眩快步跟上了林一笑。
就在她準備跟著林一笑進急診治療室的時候,林一笑擋住她說:“在外面等著,這是醫院規定。別問我規定不為什么這么不通人情,我也不知道!
說完,她轉身進了診療室,把顧疏放留在了外面。
顧疏放一怔,回過神后,發現自己沒有什么火氣。
她氣定神閑地坐在外面的大廳里,手指有節奏地在椅子扶手上敲打著,宛如等待好戲開場的觀影者。
蘇倩把檢驗結果遞給林一笑,林一笑不由得一怔——百草枯中毒。
潘越華是十天前出現大腿內側瘙癢,但并沒有在意,以為是內褲質量的原因,隨后出現活動后胸悶、氣促、呼吸困難,伴輕微咳嗽,那段時間他正好感冒,吃了些非甾體消炎藥,但并沒有好轉,癥狀進一步加重;但他一直以為是感冒沒有好利索,直到發現大腿內側出現灼燒痛的時候才感覺不對勁,而且三天前休息的時候也出現了胸悶、氣促、呼吸困難的癥狀。
潘越華是建安市人,父親那一輩起,便已經脫離了農村生產。他沒有機會接觸這類農藥,但檢驗結果不會騙人。
林一笑來不及細想其中緣由,她要做的搶救生命,至于破案,那是警察的責任。
林一笑眸光一沉,說:“蘇倩,你去找一下顧疏放,讓她進來吧!
蘇倩不明所以,這事和一個畫家有什么關系?
林一笑言簡意賅的總結說:“她是警察!
——
顧疏放進到診療室時,林一笑正在清創。
她并沒有靠近病床,只是遠遠地看著——潘越華的大腿內側的傷口已經破潰,雖然沒有滲液,但依然“觸目驚心”。
所有人都沉默而迅速地忙著,可見情況足夠棘手。
她看了一會,視線又落到了林一笑身上,她手上的動作干凈麻利,和之前那個渾身喪氣、看世間萬物都是傻逼的人截然不同。
她的神情認真嚴肅,顧疏放在其中窺見了她對生命的尊重。意識到這點時,她自己也不由得怔住了。
清創完成后,一種巨大的無力感把林一笑壓得喘不過去——百/草/枯發明之初,是為了農業生產,其目的是讓人更好的生活,但沒有想到,它卻成了帶走生命的一劑猛藥。
這類患者會發生全器官衰竭,肺部纖維化,最后死于呼吸衰竭。
說的白話一點,他們能夠清醒地感覺到自己被憋死的全過程。
這個過程遠比死刑還要折磨,真正應了那句“世上沒有后悔藥”。
“轉腎內科吧,”林一笑吁了口氣,蘇倩說,“通知王醫生了嗎?”
“通知了,王醫生今晚上不值班,現在正在往醫院趕,”蘇倩說,“對了,你帶來的那個畫家和警察一起去辦公室等著了!
林一笑這才想起來,她也帶了一個“警察”。
——
辦公室里,林一笑把潘越華的情況和一系列的檢查單子都遞給了侯朗。
侯朗看到“大腿內側淺二度灼傷”時,眉目緊蹙,把那一堆文件放到了桌子上,林一笑瞥了他一眼,給成了最后的結論:“潘主任是經皮膚黏膜吸收中毒的!
“他一個醫生,又不是農民,怎么接觸到百草枯這種農藥的?”侯朗問。
林一笑說:“我們醫院每個月臨近月底的時候,都會在各科室選一批醫生下鄉,到鄉鎮上義診,現在正好是農忙,要是路過正在噴農藥的農田,也有可能會引起中毒,你們可以去問一下上個月潘主任有沒有”
話音未落,一直站在角落里翻看病歷和化驗單的顧疏放問道:“林醫生,潘越華的灼傷發生在大腿內側,”她望著林一笑,“農藥接觸的是那一部分的皮膚黏膜不言而喻,請問這位醫生平常的精神狀態你們作為同事覺得他怎么樣?”
林一笑看著顧疏放,一時分不清她是存心胡說八道還是認真發問,最后被氣笑了。
“猴子,你們單位的博士說話都這么招人喜歡嗎?”林一笑睨著侯朗,說。
顧疏放不解:她只是說出了一種可能性而已,怎么還生氣了?她拿著文件的手不覺攥緊。
“顧疏放,”林一笑凝視著她,一字一句道,“我是醫生,我的責任是救死扶傷,解開潘主任中毒背后的疑點,是你們作為警察的責任,在這之前,請你尊重我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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