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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何處不相逢


  室內燭光暖帳,月光如水,傾瀉在一角窗縫上。更夫的更鼓穿透了濃濃的夜色,回蕩在偌大的閨房之中,像是江南煙雨峭壁中小船潸過河面的漣漪。

  無憂啜泣著回過頭來,男人的眉目在朦朧的紗帳中變得模糊,只記得他的眉很濃,眼睛狹長,眼尾驕傲地上挑,有幾分熟悉,可她想不起來。

  "不要......"她顫抖著瑟縮了下。

  男人按在她肩膀的大手驀然縮緊,掐得她肩頭生疼。

  "你是被逼賣入青樓的?"低沉的聲線,男人的聲音很穩重,一點也沒有登徒浪子的輕浮。

  無憂怔了怔,疼痛讓她稍微清醒,還未回答,男人已經收回了手:"放心,我不會碰你。"

  他轉身,在屋內的圓桌邊坐下,煩躁地抓起茶壺,一杯冰涼的茶水下肚。

  "錢塘鎮的縣太爺年年都玩這花樣,也不嫌累......這樣的官,早該免了,也不知他通了多少財到上面。"

  無憂在被子里止了顫,她隱隱約約地聽到走廊上說話,他們稱呼這個男人大將軍,那他的身份定是極高的。

  于是試探著問:"將軍,你能帶我走嗎?我要去建康城......"

  "建康......?你是帝京人?"男人眉毛抖了抖,一下子轉過身,忽然又自言自語般搖頭,"我不能帶你走,我有要務在身。況且你白紙黑字簽了賣身契的,我拿什么帶你走?"

  無憂拼命地搖頭:"我沒有賣身......我是被人販子抓來的,我還要去建康城找我兒子......"

  男人入口的茶水"咕咚"一聲滾過喉嚨,他輕聲重復了下:"你兒子......?"胡三娘果然沒一句實話啊,口口聲聲清倌,結果人家連兒子都有了......看來這女人真是被強擄來的。錢塘鎮那幾條地頭蛇他也略有耳聞,海砂幫、金瓜寨,勾結了縣太爺,多是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拐賣婦女大概也是其中一樣。

  這種事情搬不到臺面上來,各州各縣也普遍存在,那是郡縣的事情,他一帶兵打仗的,不能管得太寬。要不是每年行兵必然經過這錢塘鎮,也不至于年年被縣太爺這點齷齪事給煩擾。說起來,他倒是幸災樂禍地想看縣太爺什么時候栽跟頭。

  無憂翻了個身子想繼續請求,一張光胳膊就從被子底下露了出來。

  男人慌張別過眼,抓起件衣服扔了過去:"你先把衣服穿好。"

  "哦......"帳子那邊,傳來無憂微弱的回應。

  悉悉索索的聲音維持了好半晌,男人估計該穿好了,才轉過身,誰知眼白眼黑一翻,大片珍珠般潤澤的肌膚就展露眼前,被紅紗帳映著,還微微泛著粉澤!

  男人倏地閉眼,咒罵:"你是女人嗎......?折騰這么久連衣服都沒穿好?"

  那邊無憂不吭聲,男人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忽然又睜開銅鈴大眼,轉身大步邁了上來。無憂還光著半個身子,趕緊拿衣服遮掩。

  男人毫不避嫌地拎起她一只光膀子,觸手的皮膚,莫名的光滑柔膩,還帶著超乎常人的熱度,讓他心神一蕩。隨即卻咧著嘴罵開了:"該死的,你被下了藥?這幾個兔崽子,還怕本將軍不舉?"

  他露骨的話讓無憂臉上一紅,身體更加發燙。男人忽然俯身,胡亂地把被子往她身上一裹,然后隔著錦被把她抱了起來!

  在無憂的驚呼聲中,男人像裹蠶蛹一樣抱著她,走到了房間的屏風后面。是一間浴房,木桶里還裊裊升著熱氣,"嘩啦"一聲巨響,連人帶被子一起被丟入了桶里!

  水花四濺,男人急速地跳開幾步,無憂被水嗆到,頓時在桶里猛咳了起來。

  裹在身上的被子浸了水,傾刻變得沉重無比,無憂好不容易撥開濕重的被褥,對著外面喊:"你......能幫我一下么?"

  男人別扭地側著頭走進來,不悅地問:"干嘛?難不成還讓我幫你擦背?"

  "幫我被濕被子拿出去......"

  男人頓了頓,然后緩慢地挪開步子,接近浴桶。無憂整個身子都沉在浴桶里,熱氣彌漫,其實根本看不到什么,但男人伸手的時候,古銅色的皮膚上還是泛起了一絲紅。

  被子上浸透的水滴到男人的衣服上,沾濕了大片,男人快速地沖出浴房,大聲在外面說:"你慢慢泡啊,泡到水涼了,有力氣了再出來。"

  浴房內迅速恢復了靜寂。無憂四肢無力地沉在水里,等水溫降下去,涼水刺激之下,她身上的媚藥就會被解除了。

  朦朧的思緒里,無憂還是隱隱感到了一絲慶幸,慶幸今晚所遇的是個耿直的武將。但她只是逃過一劫,如果那將軍不愿帶她離開,她便還得留在這火坑里,往后就未必有今晚這么幸運了。

  外間,男人煩躁地來回踱步。以往遇到這種事,他總是毫不猶豫地把床上的女人劈暈,然后丟到一邊,自己上床呼呼大睡。今晚,不知是哪根筋不對,居然還大費周章幫她解除藥性。而且那女人看起來麻煩的很,自己真不該多管這樁閑事。

  正想著,門外有輕微響動,狀似蟬鳴的聲音在靜夜里回響。

  "格沒腦子的,這季節哪來的知了?"男人大手在腦后一捋,一腳踹開了房門:"你就不能換個聲音叫叫?出去別說你是我的人,丟臉!"

  雕花木門空蕩蕩的晃悠,門外哪有人?過了一會,卻在屋內窗下跪伏一個黑影,一本正經道:"將軍教訓的是。"

  "嗤,"男人冷笑了一聲,"你小子身法倒是快了,腦子就不見長!"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猛一抬頭,一雙圓眼瞇縫著笑,唇紅齒白,嘿嘿地站起來去關門。

  浴房內,無憂聽到響動,緊張地問了句:"誰......?"

  坐在外間的男人臉色驟變,由白到青,最后黑壓壓一片烏云。

  黑衣人摸著下巴怪笑:"屬下就覺著現在來不好,原來打擾將軍好事了。"

  男人眉毛抽搐幾下,拳頭握得咯吱作響,半晌咬牙切齒道:"廢話一堆一堆的,你半夜來能有什么好事。"

  黑衣人收了笑,走近男人,側手掩在口邊,壓低聲音道:"主子的船今晚將在錢塘鎮靠岸。"

  男人神色一僵,不由自主地反問:"這么快......?"

  "聽說是押回帝京的女人失蹤了,好像就在錢塘鎮出的事......主子就連夜趕過來了。"

  男人眉心微蹙,連主子都來了,錢塘鎮今晚可熱鬧了。忽而展顏一笑,在錢塘鎮出的事,縣太爺的烏紗還能保得住?

  黑衣人退開少許,輕問:"將軍要不要去接駕......?"

  男人反問:"你徹夜趕來通風報信不就是讓我去接駕的嗎?"

  黑衣人摸摸后腦勺訕笑:"如果我知道將軍正在干’正事’,就絕不會來了。將軍,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反正主子是微服私訪,不去接駕也沒什么,要是主子問起,您就說不知道,屬下絕不拆您的臺......"

  "混帳!"男人猛力掌摑桌子,唰地站了起來。

  這一聲巨響,嚇得剛穿好衣服走出來的無憂一個激靈,頓時呆在了原地。

  黑衣人轉過頭來,帶著笑意打量無憂,半晌得出結論:"將軍,好貨色啊。"說完,捂著嘴巴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被稱作將軍的男人本來想張口破罵的,乍一見無憂青絲逶迤,濕漉漉地搭在肩上,眉目沾了水珠,猶如梨花帶雨一般,空靈雋秀又楚楚可憐的模樣,竟不好意思粗言穢語了。

  無憂見他不說話,小聲問:"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黑衣人"咯咯"怪笑:"不打擾不打擾,是我礙著你們了才是。"

  男人臉色怪異,狠狠瞪他一眼,黑衣人才收了聲。半晌,輕咳兩聲道:"你好了就早點休息吧。我正好有事要辦,今晚就不在這里了。"說完,指了指早已沒了被子的床鋪。

  無憂方才在浴房里也隱隱約約聽到他們說要去見什么人,此刻這男人若走了,她不就孤立無援了?于是果斷跪下:"求將軍帶我離開......只要出了這地方,小女子定不會再糾纏將軍!"

  以他的身份,要帶走她輕而易舉。而且他怕的不是縣太爺,應該只是怕麻煩而已。無憂從簡短的幾句對話,推斷出這些,只要她保證不作糾纏,要這男人救她出去,應該只是舉手之勞。

  果然,一直在旁看好戲的黑衣人出聲道:"將軍,這個該不會又是逼良為娼的吧?"說著,同情地看了眼他們的大將軍,貌似這種"閑事"總是被將軍碰到,難怪將軍已經將近而立之年,還尚未娶妻。

  "將軍,你只要一句’喜歡’,胡三娘還不巴巴地把這女人送上門?"黑衣人再次提議。

  男人沉默半晌,終于開口對無憂道:"你先起來,去收拾收拾。我去跟胡三娘說說,等會回來找你。"

  無憂立刻在地上叩首:"謝將軍救命之恩。"

  男人不再說話,轉身出了房間。留下黑衣人和無憂四目相對。

  無憂現在才有空仔細看那黑衣人的長相。眉淡目清,下巴很尖,薄唇上翹,脖子稍有點歪,一手叉腰,嘻嘻哈哈的樣子。

  趁男人不在,黑衣人湊過來和無憂搭話:"喂喂,我叫雷風,你呢?"

  "啊......?"無憂愣了一下,這人好自來熟,"我叫秦無憂。"

  "秦無憂......?"雷風摸著尖下巴重復,"我好像在哪聽過......唉唉,對了,你有沒有跟將軍那個啥?"他擠眉弄眼的,頗具神秘感,"就是那個,那個......"澡都洗了,八成那個了吧。雷風越想笑得越歡。

  "哪個......?"無憂不是不知,而是要表現出普通民婦的遲鈍無知。心里倒是覺得這一對上司下屬有趣的緊。

  "嘖嘖......看來是還沒有了。"雷風惋惜地搖頭,忽而眼睛一亮,提議:"要不你出了這里,就跟著將軍吧?咱們家將軍是不解風情了點,不過你跟了他,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絕不會委屈了你,怎么樣?"

  雷風大膽的提議還未得到答復,門口已傳來森冷的呵斥:"雷,風!"

  "哎?將軍,你這么快就回來啦?"雷風一臉無辜地轉過頭。

  "我再不回來你是要把我的終身大事都給定了?"

  男人臉色黑得嚇人,雷風只好吐吐舌頭,又不忘沖無憂眨眼,用唇形無聲道:條件不錯,你考慮考慮吧?

  男人轉過臉來對無憂時,才稍微平和:"你東西都收拾好了吧?我已經跟胡三娘說好了,你這就可以走了。"

  無憂默默點頭,她本就是被擄來的,根本沒什么行李可收拾。跟在兩人身后下了樓,胡三娘在后面點頭哈腰地跟著,縣太爺還在春閨里做著美夢,因為男人交待了不必驚動,所以胡三娘并未通知縣太爺。胡三娘臉上頗有不甘,好不容易迎來的大人物,怎的才待到半夜就迫不及待的走了,不過因為這臨時擄來的姑娘,她也大賺了一筆,也算有所補償了。

  外面夜風清涼,無憂抬起頭看這青樓的名字:留君醉。

  呵呵,留君醉嗎?恐怕老鴇胡三娘本人也在酒醉中不曾清醒呢。她狠狠咬牙,記住了這個名字。

  空蕩的街道上,黑暗籠罩,除了他們三個,再沒一個人影。長風吹起無憂還濕著的頭發,帶起無邊冷意。

  出了這扇門,她就變成一個人了。沒錢、沒車,她要靠一雙腳走到建康城,去找曦兒。

  男人從走出留君醉就開始沉默,臉色繃得難看。雷風訕訕地看了許久,不知如何開口。

  半晌,無憂先邁開步子,與兩人隔開些距離,垂頭道:"將軍大恩大德,無憂定會牢記心中。就此......告辭了。"

  話落,漠然轉身,欲行。身后,男人板著的臉上有一絲松懈,好像想說些什么,卻被一旁的雷風先插話道:"將軍,這半夜三更的,一個女人在街上走,要是再被人擄走了怎么辦?"

  男人立刻點頭,深感有理,出聲喚住無憂:"你......等等。"

  無憂轉過頭來,只見男人不自然地偏著頭,快速道:"你是要去建康城吧?正好也順路,就跟我們一起走吧。不過今晚我要先去見一個重要人物,要委屈你扮成侍女跟在我身邊......嗯,你只要不說話就行了,也不會很難......"

  他還沒說完,雷風已經接過話茬:"將軍,你想得還真周到哎?不過這是個不錯的辦法......秦姑娘,你跟我們一起走吧,主子脾氣很好,不會介意的。"

  無憂心中暗喜,能跟著他們一起走,路費就不用擔心了。而且他是將軍,沿途安全肯定不用說。只是他們口中的主子,似乎有些神秘......是他們今晚要見的人嗎?

  邊想,邊躬身道:"多謝將軍。那小女子就厚顏打擾了。"

  夜幕中,三人徒步往錢塘江岸行走。無憂與男人都寡言少語,唯獨雷風好像對此決定非常滿意,一路嘻嘻哈哈說個不停。

  一輪圓月升上正空,海潮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雷風提著領子向遠處瞻望,忽然大聲道:"來了來了,你們看!"

  無憂伸起脖子,遠處是有條船駛來,船上火把通明,有膀大腰圓的大漢站在船頭。

  無憂猛然回頭,竟見身側的男人和雷風早已利落地跪下,單膝著地,頭顱恭敬地彎曲低垂著。

  剛抽芽的柳條兒隨風微動,雷風的話好像就在耳邊,卻再也沒有回音了。

  無憂被冷風一吹,腦子里渾然清醒,他們這主子是何人?她尚未反應,身旁的雷風用力一拉,她也跪了下來。

  大船靠岸,船上走下一行人,為首那人的蟒紋黑靴在狹窄的視線里一點點接近。

  "雷風,我說你怎么跑得這么快,原來趕來通風報信了。"頭頂傳來一人的渾厚笑聲,無憂覺得耳熟。

  "樓將軍,你不必如此見禮吧。快起來。"那人繼續道,好像在彎身扶身邊的男人。

  江上冷風習習,無憂發梢上的水珠好像都凝結成了冰粒。她猛地一抖,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又好像只抓住了一知半解......樓將軍......

  仿佛為了驗證最后一絲疑問,那聲音頓了一下,繼續問道:"這位是......?"

  "哦,她是屬下的婢女。"男人出聲替無憂解釋。

  "哦?我還不知樓將軍有帶女眷出行的習慣。"

  頭頂那笑聲更帶調侃,那種洞悉一切的自信,和高高在上的語調......難怪她會覺得聲音熟悉,是了,不會錯的,一定是他......

  無憂在江風吹拂下,緩緩抬起頭,目光對上那蟒紋靴子的主人。他淺褐色的眸子此刻也正在打量自己,琉璃般通透的眸子一轉,眸光瞬間凝聚,變得犀利......

  無憂臉色一滯。這時候她該感嘆人生何處不相逢嗎?雷風和男人口中的主子,竟然是他......南帝炎落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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