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邂逅
無論是在特種部隊服役期間，還是后來轉行進入情報部門，關山曾無數次感到害怕,比如任務失敗、超出意料的危險…
但這些都無法同他在半夜醒來時感到的恐懼相提并論。
他的心正怦怦亂跳，同時還覺得惡心到想吐，卻怎么也吐不出，浸透了汗水的背心和運動短褲早已緊緊貼在身上。
有那么一小會兒，他就像是被黑暗吞噬掉了，對于自己現在身在何處毫不知情。
這里肯定不是水晶酒店的客房。
緊接著他就想起來了，他已經搬到凱麗代理和經營的一處租賃房里了。
這房子甚至比他在亞歷山大城退租的那套公寓還要狹小，但至少它比最近一直在住的水晶酒店要便宜得太多。
眼下他的首要的任務就是節約。
他感到口干舌燥，卻找不到大燈開關。
他小心地在狹小的房間里摸索著，直到手碰到了一張桌子上。
他一連喝下好幾杯水才感到清醒一些。
他又摸索著走到單間的窗前，拉開雙層百葉窗。出現在他眼前的并不是壯觀的海景，而是停車場里在月光映照下的汽車。
他開始不停反問自己，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汗滴開始從他的額前沁出。他從未擁有過任何一筆大額的財產，可他卻剛簽署過一份文件，承諾購買價值70萬美元的房屋，為此他必須一次付清15萬美元，以后每年還要支付36，000美元的抵押款。自己這是瘋了嗎？
如果情報部門知道我真的在房地產上也投資了，他們會怎么想？
他們一定會懷疑自己是從哪兒弄的這筆錢。
關山不由得聯想起前一陣的業內丑聞。
那個名叫大衛·凱奇的特工把中央情報局莫斯科地下組織的秘密情報反手賣給了俄國人，換取到250萬美元。造成的結果是毀滅性的，整個行動組織全部被摧毀，所有特工被處死。
好幾年后，中央情報局的反間諜部門才開始懷疑在自己內部存在著雙面間諜，并最終把懷疑的目標鎖定在凱奇的身上。
讓情報部門極為震驚的是，反間諜機構的專門審查小組在調查中發現，在例行的測謊檢查中，凱奇兩次都是壓線通過，可測謊結果卻被描述為模棱兩可，并最終得出了對他有利的結論。
審查小組還進一步掌握到凱奇在地產項目上的驚人投資：有4處度假別墅以及在南美擁有一個占地超過一萬英畝的大型畜牧場，除此以外，他還在不同的銀行賬戶上存著近百萬美元。
他的這些錢究竟是從哪里來的？
之后不久，凱奇和他的妻子因間諜罪被逮捕。
情報部門原本已經放寬對屬下特工人員私人生活的監視，因為此事又不得不采取了新的更嚴格的防范措施。
關山提醒自己，很快他將成為措施中某幾項的靶子。
因為每個退出這行的人，都會有至少兩年的調查和監管期，再加上他辭職時的態度，他們絕對已經派人監視著他。
而今天下午簽署的文件，無異是拉響了警報器。
等天亮以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庫珀，必須向他解釋清楚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但庫珀絕對會將這當成他是在耍花招。
那么，自己究竟正在做什么呢？
關山摸到一把椅子后，直接坐了下去。
四周的黑暗像利刃一般壓迫著他。他又提醒自己說，下午簽的這份購房合同有一項免責條款。
等明天再去檢查房屋時，他將用房屋有缺陷這一點作為解除合同的借口。
怎么可以這樣啊？他自責地嘆息，一定是他太忘乎所以了。
謹慎…這才是需要的。
一定要穩重，小心再小心，要避免做任何超出常規的事情。
控制住進度和節奏，同時設想好各種退卻的方案。
不能引人注意。
也決不能感情用事。
他開始拼命告訴自己，過去的10多年里自己不正是這樣生活的嗎？
他剛才描述的不就是他之前的日常生活嗎？
他猛的一拍椅子的扶手。
過去我跟恐懼打過交道。
我失去了什么呢？
生機！
于是在兩個月后，關山搬進了那幢房子。
卡梅爾就像是童話一般，壯觀的清晨、明媚的午后和燈火輝煌的夜晚。
卡梅爾也是當他爬在自己的房頂上忙活時，陽光照在背上、熱汗淋漓的那種感覺和腰酸背痛的那種愜意。
卡梅爾就是平靜的生活，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那種。
“關山，今天是你值班嗎？”凱麗問。
關山正在辦公室里為他的委托人準備買家的報價資料。
他抬起頭來回應，“上午是我值班�！�
通常情況下，中介們都忙于外出帶人去現場，很少呆在辦公室。
但凱麗堅持辦公室里一定要有人值守，這樣可以接待訪客、回復咨詢電話，因此她要求所有人每兩周需要在辦公室值班。
“是這樣的，有潛在客戶正在門廳等著，想找人接待一下，”凱麗說，“我得馬上出發去卡梅爾文藝館參加一個現場洽談�！�
“沒問題，交給我來處理�！标P山把手上的報價單塞到文件夾里，站起身，朝門廳走去。
現在已經是7月，他來到卡梅爾已經整整一年零一個月了，他對自己獨立謀生能力的懷疑也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雖然每天卡梅爾都有一些經紀人因各種原因退出這一行業，但他卻干得十分出色。
以前他聽取特工人員匯報工作時為讓倔們增強自信心而采取的那一套誘導技巧，如今被他用來接待顧客，這使他們感到舒心自在。
這一年來，他的銷售額已達到320萬美元，他能得到其中的7％，也就是22萬美元的傭金。
不過，他得分給凱麗一半，因為是她提供的所有辦公設施、廣告宣傳，也是她負責處理經營方面的一切瑣碎事務，更不要說這個接納關山的公司也是她的了。
即便如此，11萬美元還是遠遠比以往任何一年他所掙的還要多。
他走出辦公區，拐過一面墻，朝著服務臺方向走去，看見一位婦女站在服務臺旁，正在翻閱一本介紹現貨房地產的彩色小冊子，她低著頭，關山看不見她的容貌。
但當他走近時，他注意到她那濃密的金色頭發、象牙色的白色皮膚和苗條的體形。
她比大多數女人個頭要高，大約有1米75左右，體態健美。
從她的裝束看，十分合體的深藍色套裝、一雙平底鞋、珍珠耳環，肩膀挎著黑色小皮包。
“你好�！标P山問，“是你需要一位經紀人嗎？”
那位婦女從小冊子上抬起頭來說：“是的�！�
她微微一笑，使關山的內心不禁一動。
他沒有時間分析自己的這種感覺，只當它是心臟跳動的異變，有點像是感到恐懼時心臟的猛烈跳動。不過，在眼下，這種感覺跟恐懼根本不沾邊。
這位30歲出頭的女士光彩照人。
她的皮膚煥發著健康的光澤，藍色的眼睛里閃耀著智慧的光芒，又帶著令人難以捉摸的色彩，既富于魅力又神秘莫測。
她的五官勻稱，線條鮮明的下巴、高高的顴骨和標致的前額勾勒出一個完美的人兒，在她的臉上洋溢著迷人的笑。
關山感到有些透不過氣來，他努力控制著自己，上前自我介紹道，“我叫關山，是這家公司的助理經紀人�！�
這位婦女起身跟他輕輕握手，“我叫薩拉·貝卡�！�
她的手指出奇地光滑柔潤，關山甚至有些不想松開她的手。
“我的辦公室就在里間�！�
在帶路前往辦公室時，他趁機調整了一下自己既緊張又有些愉悅的心�！�
“你喝點什么？咖啡？還是礦泉水？”
“都不用，謝謝。”
薩拉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印第安小地毯和其他波西米西風格的擺設。
幾幅掛在墻上的風景畫的復制品吸引她的注意。她貼近仔細觀看�！罢媸敲罉O了。”
“我特別喜歡沙灘與夕陽那幅畫，”關山說道，“不過這兒外面的每一處風景都美極了。”
“我也喜歡你喜歡的那一幅�！彼κ棺约郝犉饋硇那橛淇欤穆曇糁袇s透出一絲莫名的優傷。
“雖然是復制品，筆法的優美細膩還是透露著畫師的功底�！�
“是嗎？聽起來你很懂繪畫？”
“我一生中大部分時間都在努力學習繪畫，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學會�！�
“哇，如果你是位藝術家，卡梅爾那簡直就是再理想不過的地方，這兒可是藝術家的天堂。”
“我一到這兒就感受到這里的光照有種異常之處�！彼_拉淺笑著搖搖頭。“用藝術家來形容我過于夸張，用畫師這個詞要更準確一些�！�
“你是什么時候到這兒的？”
“昨天。”
“我還以為你以前來過呢�！�
“從沒來過�！�
關山覺得眼前閃過一道亮光，他努力使自己保持著平靜。
他想到自己來這兒的經歷，身子不由得挺得更直了。
“在這兒只呆了一天，你就已經得出結論，你非常喜歡這個地方，并且想在這兒購置房產？”
“是的，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我不會這樣說�！标P山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我認識幾個人，他們都是一時沖動決定在這兒定居的�！标P山看著薩拉，微微一笑，“卡梅爾就是一個神奇的地方！”
“這正是我打算在此定居的原因。”
【作者題外話】：故事算是開始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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