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氣沖沖的羅鋒提劍一見到皇甫韜，卻瞬間殺心全無。

        皇甫韜不是一個人來的，在他的身后，還有幾車糧草和瓜果肉食，甚至還有酒。

        羅鋒明知皇甫韜用心險惡，但是扭頭看到身后的每一個士兵眼睛里都冒出了光，無論如何也無法開這個嚴辭拒絕的口……

        士兵們白天浴血奮戰，晚上卻吃不上一口飽飯，嘗不到一點肉腥，喝不上一口酒，他作為主將心中著實難受。

        反正自己也是在替蕭錚將白巾軍擋在小平津關之外，收他的東西問心無愧。

        羅鋒嘆了口氣，苦笑著收劍回鞘，低聲對皇甫韜說了聲謝謝，隨即便不再理他，開始招呼其他士兵卸下車上的東西，完全將皇甫韜晾在一邊。

        皇甫韜笑了，他知道只要羅鋒收下他帶來的東西，就絕不會殺他。

        營地中很快就開始飄散彌漫肉香和酒香，除了關上留下少部分負責巡哨的士兵，大多數士兵都在下面吃著香噴噴的米飯，大口吃著肉，往日里羅鋒治軍極嚴，軍中是嚴禁飲酒的，但今日卻破天荒允許一個人喝一碗酒，雖說不能開懷大飲，喝他個酩酊大醉，但是也足夠讓將士們解解饞了。

        羅鋒看著士兵們盡情吃喝臉上洋溢著幸福的樣子，內心卻是一陣酸澀，他理解將士們的心情，畢竟過了今晚，明天不知又有多少人戰死在這小平津關上，不論如何黃泉路上不能做個餓死鬼。

        盡管將士們一再招呼羅鋒坐下來跟他們一起吃，但羅鋒還是搖頭拒絕了，反而對一直被他和其他人冷落一旁的皇甫韜道：“你隨我來。”

        隨即也不管皇甫韜答不答應，就自顧自往前走，皇甫韜亦步亦趨跟他后面，一路跟進了一間廳堂。

        “先生怎么稱呼？”

        剛一坐定，羅鋒開口便問。

        “在下皇甫韜。”

        “你就是那個名滿荊襄的名士皇甫韜？”羅鋒忍不住驚呼一聲？

        羅鋒雖是武將，卻也不是不通文墨的莽夫，相反他相當敬重飽學之士，也是早聞皇甫韜的大名，知道其早年師從經學大家淳于墨，而后赴荊襄講學，成為名滿荊襄的名士，荊州的太守們和刺史屢次征辟皆不至，更加名聲大噪。

        “想不到曾經的名士如今居然也會委身事賊。”羅鋒冷冷一笑，語帶譏諷。

        皇甫韜淡淡一笑：“敢問大將軍，何為賊。”

        羅鋒冷哼一聲，道：“蕭錚反叛朝廷，作亂地方，他若不是賊那還有誰是賊？”

        “在下以為大將軍此言大謬。”皇甫韜淡淡一笑，反唇相譏，“圣人有云，害民者為賊，敢問大將軍，我主蕭錚自起事以來，可有害民之舉？”

        羅鋒一時被皇甫韜駁斥得啞口無言。

        雖說高成和蕭錚是朝廷公認的兩大反賊，但朝廷官員都不得不承認相比于兇殘暴虐的高成，蕭錚簡直就是一個愛民如子的謙謙君子。

        這也是朝廷一再認為蕭錚可以被招安的原因。

        若非各為其主，羅鋒其實還是挺佩服蕭錚的，畢竟從某些方面而言蕭錚與自己還是有一些共通之處的。

        羅鋒發現自己跟一個名士爭論簡直就是在自討沒趣，自取其辱，遂換了個話題：“不論如何，我羅鋒都得謝謝你送來的東西，確實解了我當前的燃眉之急。”

        皇甫韜搖搖頭笑道：“大將軍要謝就謝我家大都督吧，我皇甫韜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羅峰聽完卻是冷冷一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蕭錚叫皇甫先生給我送東西來，不知又是打的什么主意，不會是想勸降我吧，我羅鋒不妨先把話撂下，此事絕無可能！”

        皇甫韜還是搖頭笑道：“大將軍誤會了，我家大都督知道大將軍心若磐石，堅貞不移，也不會強大將軍所難。”

        聽到皇甫韜不是來勸降的，羅鋒也是愣住了：“那你們大都督派你給我送來這么多東西，到底意欲何為？”

        皇甫韜微微一笑：“我們大都督想成全大將軍。”

        羅鋒越聽越糊涂：“成全我？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皇甫韜笑道：“朝廷派大將軍鎮守小平津關，是為了御白巾軍于關外，保洛陽不失，但是如今洛陽已落入我們瑯琊軍手中，大將軍卻還是堅守小平津關不退，實在叫人費解。”

        羅鋒默然不語，也不解釋，靜靜聽皇甫韜說下去。

        “我家大都督自然猜出大將軍是為了保全手下將士，不希望因為小平津關失守而導致全軍覆沒，無一生還。”

        “所以蕭錚打算如何成全我？”羅鋒既不解釋也不反駁，只是很平靜地問道。

        “秦王陳晱已經在長安稱帝，想必已經致信大將軍，邀請大將軍率軍去長安了吧？”

        羅鋒既不否認也不承認：“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皇甫韜微微一笑：“我們大都督愿意成全大將軍，放大將軍率軍去長安？”

        羅鋒冷冷一笑：“蕭錚會有如此好心？”

        “當然前提是大將軍要將小平津關和孟津關交給我們瑯琊軍。”皇甫韜也攤牌了。

        羅鋒面帶譏諷之色，冷聲道：“蕭錚嘴上說得好聽，說什么要成全我放我軍去長安，說來說去，還不是想要小平津關和孟津關。”

        皇甫韜面無愧色：“成全大將軍和我瑯琊軍想要小平津關和孟津關本就兩碼事，兩者并不沖突，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呢？”

        羅鋒面色冷峻：“若是我不答應呢？”

        皇甫韜也不生氣：“大將軍當然可以不答應，只要能狠得下心不管手下將士的死活。”

        “豎子，你膽敢威脅我！”羅鋒哐當一聲拔出腰間佩劍，劍指皇甫韜。

        皇甫韜搖搖頭，笑道：“在下不過一介書生，怎敢威脅大將軍，不過就是實話實說罷了，若是大將軍實在不喜歡聽，在下也沒有辦法。”

        羅鋒見皇甫韜面無懼色，知道嚇不住他，也就悻悻收回了佩劍，但隨即想到了什么，冷笑道：“皇甫先生乃是大才，想必必為蕭錚所看重，若是我將先生扣下，想必蕭錚也得投鼠忌器，忌憚三分吧。”

        皇甫韜哈哈大笑，似乎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哈哈哈，大將軍太看得起我皇甫韜了，我家大都督麾下謀士如云，長史荀彧、主簿司馬懿、參軍許轍，哪個才能都不在我皇甫韜之下，少我皇甫韜一個又如何？”

        “再者，若是大將軍執意動粗，只能得到我皇甫韜一具冰冷的尸體，在下死不足惜，只是可憐將軍麾下這幾萬將士要陪在下共赴黃泉了。”

        明明知道皇甫韜在威脅自己，羅鋒心中卻氣不起來。

        他心里也明白，若是自己真敢對皇甫韜下手，蕭錚也許真的會立即率兵來夾擊小平津關，到時候鎮守關卡的將士們真的一個都活不成。

        沉默了許久，羅鋒平靜問道：“我怎么知道這不是蕭錚的計策，騙我軍撤離小平津關再趁機下手，聯合白巾軍一起消滅我們。”

        “大將軍多慮了，若我們大都督真有此心，完全可以直接率軍來夾擊小平津關，何須派在下前來游說。”

        沉吟了良久，羅鋒終于緩緩開口了：“好，我答應蕭錚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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