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小平津關下。

        連日攻關的失利，加之巨大的傷亡，已經耗光了白巾軍的血性和信心。

        雖說他們知道關上的官兵同樣損失慘重，小平津關遲早會有被他們攻破的一天，但他們都不知道，要等到那一天他們究竟還要付出多少代價。

        他們更擔心自己成為那個代價。

        今天負責指揮攻關的是白巾軍的大將刁雷，他抬頭看了一眼并不巍峨的小平津關，屁股又有些隱隱作痛，那是上次攻關不利挨的三十軍棍，把他屁股打得皮開肉綻，一連休養了好幾天才能下床。

        沒想到剛一下床，今日魏王高成又安排他來指揮攻關。

        雖說心中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但是他卻沒有絲毫不敢抗命，與屁股開花相比，他更害怕自己的人頭被掛在旗桿上。

        無精打采的白巾軍已經稀稀拉拉擺好沖鋒的陣勢，云梯也被推出來，就在他準備一聲令下大舉進攻之時，小平津關上卻高高升起了免戰旗。

        這意味著關上的官兵想要停戰講和。

        刁雷先是一愣，繼而大喜，也不管關上的官兵耍什么花樣，趕緊第一時間先去見魏王高成，告知此事。

        高成也看到了關上升起的免戰旗，心中也是疑竇叢生。

        “軍師，你怎么看？”

        萬事不決問龐賁就對了。

        龐賁心中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在他的認知里，羅鋒是一個寧死不屈的人，如今居然主動升起免戰旗要停戰講和，龐賁只能想到一種可能……

        “主公，洛陽那邊可能出事了？”龐賁長長嘆了一口氣，心中滿是沮喪。

        白巾軍如此耗費錢糧，興師動眾，死傷無數，卻被瑯琊軍捷足先登攻占了洛陽，一向心高氣傲的龐賁自然深感挫敗。

        高成當然明白洛陽出事了是什么意思，他的面色瞬間變得鐵青，面目猙獰，暴喝一聲，抽出寶劍一劍將眼前的桌子劈成兩半。

        “蕭錚小兒，安敢如此欺我，我高成不殺你誓不為人！”

        為了讓蕭錚一起出兵洛陽，高成先后兩次向瑯琊軍提供了40萬石糧草，想不到最后瑯琊軍吃著他的飯居然搶在他前面攻下了洛陽，教高成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主公，現在一切都只不過都是我的推測罷了，目前當務之急是派人跟羅鋒那邊確認一下他為何要掛免戰旗。”龐賁擔心高成盛怒之下會失去理智，連忙出言勸諫道。

        龐賁自己心中也有一個困惑，按道理說如果洛陽失守了，羅鋒應該要做的是想辦法壓下消息，瞞住士兵，以免士兵們軍心大亂，人心躁動，很容易被白巾軍趁機偷襲得手。

        “會不會是羅鋒又在使詐，故意誘殺我軍使者，亂我軍心。”高成稍微冷靜下來，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龐賁搖搖頭，道：“不會，如今射殺一個使者沒多大意義，對我軍的影響微乎其微，羅鋒沒必要耍這種把戲。”

        就在此時，關卡上一道寒芒劃過，羅鋒朝城下射來一支箭，嚇得關下的白巾軍士兵紛紛避讓。

        箭矢最后沒射中任何人，只是深深插在雪地上，箭身上似乎還綁著一張字條。

        一個白巾軍士兵大著膽子上前拔出箭矢，發現竟是一支去掉鋒矢的無頭箭，箭身上綁有一張字條。

        這個士兵不敢亂動箭身上面的字條，慌忙連箭支一起拿去給高成。

        高成怕有詐，還在遲疑，龐賁卻搶先一步上前，直接取下箭身上的字條，展開一看，一向處變不驚的面龐瞬間一片蒼白。

        紙條上只有短短一句話——

        洛陽失守，天子殉國，魏王可愿放我等回洛陽為天子報仇乎？

        高成看龐賁面色不對勁，也慌忙奪過龐賁手中的字條，只一眼，頓時氣得一聲怒吼，瞬間將手中的字條撕得粉碎。

        自己損兵折將數萬人，竟是在為蕭錚與瑯琊軍做嫁衣，高成一時之間只覺得自己像個小丑。

        “告訴羅鋒，立即打開城門放我們入關，我饒他不死，否則我現在立即大軍壓上去，殺得整個小平津關雞犬不留。”

        “且慢！”

        士兵剛要領命而去，卻被龐賁攔住。

        “主公，此事需從長計議，如此苛刻條件，羅鋒必然不會答應的。”

        龐賁心里明白，若自己是羅鋒也不會答應如此條件的，畢竟這相當于要羅峰把自己和所有官兵的性命交到高成手里，若是高成入關后出爾反爾，恐怕到時候悔之莫及。

        “容不得他不答應！”

        高成面色陰冷，他現在心中滿是恨意，恨蕭錚，更恨羅鋒，若非羅鋒率軍在小平津關攔住他那么多日，又豈會讓蕭錚捷足先登搶先攻占洛陽，以至于自己一無所獲。

        正如龐賁心中所料，高成壓根沒打算放過羅鋒，他心中已經暗自下定決心，一旦羅鋒真的打開城門放他們入關，他第一件事就是將羅鋒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

        至于其他官兵，他也要一個不留通通殺掉，否則他無法向白巾軍上下交代。

        眼看勸不住暴怒的高成，龐賁只好換個角度勸道：“主公，如今城上人心未定，若是此時強攻關卡，官兵困獸猶斗，反而不易攻下。倒不如先等上一晚上，待官兵軍心更亂，士氣全無之時，再一舉攻城，反而更容易攻下小平津關。反正洛陽已經失守，我們也不差這一日時間。”

        高成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只好按下心頭火氣，沉聲道：

        “那就依軍師之言，今日免戰，明日務必拿下這小平津關！”

        一日一夜無事，關上關下各自安好……

        只是一些起夜的白巾軍士兵總感覺關上似乎有什么動靜，細細一聽好像是一陣陣刻意壓制住的腳步聲，關上也有好像也有身影變換，只是夜色太黑，什么也看不清楚，想著他們也耍不出什么花樣，也就沒有當一回事，回去繼續睡自己的大覺。

        倒是龐賁一晚上沒休息好，他輾轉反側，總感覺哪些地方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天亮時分，當休整了一天一夜的白巾軍正摩拳擦掌打算一舉攻下小平津關的時候，卻發現原本關上高高掛起的免戰旗一夜之間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斗大的“蕭”字旗。

        龐賁面色陰沉望著小平津關上，借著晨曦他看到一抹熟悉的白衣飄飄的身影，那是他心中的一生之敵、老同學皇甫韜。

        這一刻，他心中充斥著憤怒和無奈……

        自己終究還是棋差一招，被皇甫韜給算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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