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出走天涯
七天后,諸葛寒玉摘下了左臂上的那段挽紗。他將自己一個人關(guān)在房間里已經(jīng)整整七天了,當(dāng)他拉開房門走出來的時候,等在外面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短短不過七天的時間,眼前的諸葛寒玉和七天前的諸葛寒玉卻像是兩個完全沒有關(guān)系的人。只他見眼眶深陷,滿臉胡茬,形容枯稿,哪里還有以前的半點勇猛英氣。如果這樣的他走在大街上,絕對會被人當(dāng)成流浪的乞丐一樣唾棄。
“哥哥……”宛瑟只叫了一聲就濕紅了眼眶,她心疼地拉著他的手問:“你到底怎么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好好的怎么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樣子?”
見諸葛寒玉呆呆地不回答,宛瑟自責(zé)地哭著說:“早知道會將哥哥害成這樣,宛瑟一定會聽爹的話不去安宜找哥哥。如果哥哥不知道皇上準(zhǔn)備賜婚的事,如果哥哥不回來找尹姐姐,哥哥就還是以前那個威武善戰(zhàn)的大錦第一將軍,還是最疼宛瑟的哥哥,都是宛瑟害了哥哥!”
“不是你害了我”諸葛寒玉終于抬眼看著宛瑟,語氣平靜卻能聽得出里面包含著極致的痛苦:“是我自己害了自己,不關(guān)你們的事。”
宛瑟這時才發(fā)現(xiàn)他肩上背著一個包袱,心里頓時涌起一種不好的感覺:“哥哥,你要去哪里?”
諸葛寒玉伸手憐愛地?fù)崃藫崴~邊的發(fā),滿是愧疚地叮嚀:“我去安宜見見兄弟們,戰(zhàn)事已經(jīng)到了最后關(guān)頭。”
“可你怎么沒穿盔甲?”宛瑟的眼神越過他,看見那身曾陪著他征戰(zhàn)沙場的閃亮盔甲被整整齊齊地掛在制特的木架上,透著一股被主人從此擱置放棄的悲涼。
諸葛寒玉的眼神冷如灰稿:“現(xiàn)在的我不配再穿上它,我已經(jīng)失去了公平公正的心。宛瑟,如今我實在沒有勇氣留在京都面對這一切。此去安宜交待好了軍中之事,我準(zhǔn)備去游歷天下。看一看天地人情事故,尋一處幽凈的地方或許會住上幾年。等到心神寧靜之時,便是我回來之日。我已經(jīng)跟爹說過你與程啟的婚事了。爹答應(yīng)過,待大戰(zhàn)停歇之日便會為你和程啟行大婚之禮。我走后,你和程啟要好好照顧爹。”
“哥哥,宛瑟不想讓你走”宛瑟抱住諸葛寒玉大哭:“哥哥從小最疼宛瑟,宛瑟大婚怎能沒有哥哥在場祝賀?況且宛瑟自從在爹和哥哥的呵護下長大,哥哥走了宛瑟根本沒有能力照顧好這個家。”
諸葛寒玉眼神微微躍動了一下,很快又恢復(fù)了死一般的寂靜:“程啟會幫你的,嫁了人之后你就真的長大了,凡事要學(xué)會擔(dān)當(dāng)。”
諸葛良候得了下人的消息趕過來,看見宛瑟抱著諸葛寒玉哭,又聽了他們的對話,心里頓時明白了,臉上現(xiàn)出悲凄之色想當(dāng)初他這個兒子是多么的優(yōu)秀出色,是大錦頂天立地、一呼百應(yīng)的大將軍,如今怎么就落到了要避走它方才能尋得心安的地步?
但他明白,即便怎樣心痛和不舍,他卻不能留住諸葛寒玉;
如果他還想這個兒子再站起來、再有一番作為,他就只能放他暫時遠(yuǎn)走,讓他去尋他心中的安寧。
諸葛寒玉也看見了諸葛良候,不過七天不見,諸葛良候似乎更蒼老了,頭發(fā)和胡須都蒙上了淺淺一層暮白色。
此刻的父親,看不見昔日朝堂之上的精明睿智,看不見身為右相的威嚴(yán)氣度,也沒有平日嚴(yán)父的肅穆嚴(yán)厲;有的只是人到晚年的蒼涼,和心痛子女的悲傷。
諸葛寒玉眼眸中的愧疚之色更重,但他卻不能為此而改變離去的意念:“爹,孩兒要走了。”
諸葛良候還算清明的雙眼中泛起有些渾濁的淚光,他緊抿著唇額上皺紋在瞬間加深,似理解又似痛苦地一個勁地點著頭,半晌才長嘆了一聲道:“嗯,走吧,早些走,早些回來。”
“爹!”
宛瑟憂傷地叫了他一聲,滿帶乞求地看著他,那眼神好像在責(zé)怨他說:“您怎么能答應(yīng)讓哥哥走,您怎么不把哥哥留下來?”
諸葛良候語氣悲涼卻十分理智地對她說:“宛瑟,讓你哥哥走吧。如果你還想讓他站起來,你就放手讓他走。但是寒玉,你要記住,我諸葛家就只有你一脈單傳了。你想去哪里爹都可以不管不問,可你不要讓爹死后無顏去見列祖列宗,不要讓爹背上斷絕了諸葛家香火的罪名,這是爹對你的最后一個請求。”
諸葛寒玉的眼眶紅了,他輕輕掰開宛瑟緊抱著自己的手,無聲地沖諸葛良候點了點頭。然后頭也不回地邁開大步離開了這個溫暖熟悉的家,他甚至沒有騎自己的戰(zhàn)馬。
“哥哥!”
宛瑟哭著一路小跑追到門口,沖著諸葛寒玉的背影喊道:“哥哥一日不回,宛瑟便一日不完婚。哥哥永遠(yuǎn)是宛瑟心中的英雄,宛瑟等哥哥回來!”
諸葛寒玉的腳步略微頓了一下,一滴熾熱的虎淚滾落,砸在他腳尖前的青石地板上,仿佛刺穿了他的心。這里有他無法面對的痛,這里也有他無法割舍的牽絆;可他現(xiàn)在非走不可。如果他不走,他怕自己會溺死在這糾結(jié)的情緒中,他知道這不是父親和宛瑟能承受的痛。運足十成功力,諸葛寒玉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離開了京都。
六天后,也就風(fēng)含影的死訊傳開后的第十三天,尹云初接到了一封來自安宜的信,是子齊寫給她的:
尹兄弟:
雖然不敬,但兄弟們還是習(xí)慣這樣稱呼你。
將軍此次回來安宜最后一次交代了軍務(wù),他將葛副將擢升為代理大將軍,擢升程啟為代理副將協(xié)助葛副將協(xié)商管理軍中軍務(wù),然后連夜離開了安宜不知去向。
對于風(fēng)少俠和尹兄弟之事,將軍未提只言片字,但子齊遠(yuǎn)在安宜亦有所耳聞。子齊心中有一言不吐不快,望尹兄弟見諒。
子齊跟隨將軍多年,深知將軍秉性。若非情到極致,將軍不會舍下重逾生命的軍人尊嚴(yán)。將軍在理雖有過錯,在情卻并無罪孽,怨只怨尹云唯有一人且不可分割。
望尹兄弟看在昔日兄弟們曾并肩作戰(zhàn)的情份上,在皇上面前替將軍開脫幾句,勿要使其絕望之下的舉動連累了右相與宛瑟小姐。歸根究底,此錯不在將軍一人,子齊愿一死替將軍贖錯。
子齊,敬上。
尹云初緊緊握著那千里鐵騎日夜兼程送來的信,整個人都在輕輕顫抖。但她臉上卻看不出半分喜怒,眼神也平淡如水,不起半點波瀾。
玄帛坐在她身邊就著她的手也看了那信,小心翼翼地說:“作為一個將帥,私自移交帥印離營出走乃滅滿門的大罪,他當(dāng)真以為朕不會治他諸葛家的罪嗎?”
尹云初淡淡地抬眼看著他,語氣縹緲地說:“在這種時候,你真能治右相的罪嗎?”
玄帛語塞了,但卻從她眼中看不出譏諷的意思,她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只是這種陳述的方式讓他很難接受,就像一個一直靠偽裝生存的人,突然被人一把揭去了賴以生存的假面具一樣尷尬。在這樣的她面前,他心里一切的丑陋都像被扒了開來曬在太陽底下,讓他很難堪。
他從不知道,原來她可以這么刻薄。
“云初……”玄帛試圖轉(zhuǎn)移話題,但被她這么冷冷淡淡地看著,他真的不知道還要說什么好。
他的窘迫和努力她都看在眼里,可她再也不會為了那帶著欺騙的深情感動。曾經(jīng)的她為了這帶著欺騙的感情將風(fēng)含影傷得那么重,可惜直到他死了她才明白。如果她再犯同樣的錯誤,難道她要讓他死后的靈魂都不得安寧嗎?
不,他可能還活著,他說過再相見時就相守。
尹云初定定地、靜靜地看著玄帛,眼神呆滯,心里想的卻全是風(fēng)含影,心里小心維護的是那一抹緲茫的希望。
她在等,等風(fēng)含影活著來找她、或鬼魂來入夢;無論他是生是死,她堅信他一定會來找她。
他一天不來,她就等一天,
一年不來就等一年,
一輩子不來,她就等一生一世……
只要她一直一直等著,億萬年的時光他們總會再相見的,一定會的!
玄帛無奈地捌地臉不看她這空洞的眼神,溫柔地說:“那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來看你。既然你不打算計較這件事,寒玉那邊,我也不會追究。它日他若回來,他還是我大錦的將軍。”
尹云初靜靜地坐在那里沒有回他,靜得仿佛不存在似的。
玄帛吩咐宮婢們要片刻不離地照顧好她,這才怏怏不樂地回了宣龍殿。翻開御案上的一個折子,里面夾著連日來從宮外傳回來的消息,每一張紙條上面都寫著在青埂峰的懸崖下尋到了新的破碎的肢體,卻無法確認(rèn)那是不是風(fēng)含影的。
從尹云初的神態(tài)他可以確定,她也沒有得到風(fēng)含影生還的消息,否則她就不會痛苦到那種地步。
那么,風(fēng)含影是真的死了嗎?
玄帛心底總覺得風(fēng)含影死得太容易了些,可種種跡象表明他的確無法生還了,這反而讓玄帛心里沉甸甸的。他死得越容易,說明他和她之間的感情越深。玄帛甚至開始懷疑,終其一生,他究竟還能不能讓尹云初的心再為自己活過來、溫暖起來。
“皇上,琪妃娘娘求見”小克子在殿外唱喏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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