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直面殘酷
李誠安來楚聿家的主要目的,一是拜訪,畢竟自己弟弟在人家手上讀書,并且兩家的交情也不錯,他出遠門回來,于情于理都該來孝敬孝敬弟弟的先生,另一個目的就是邀請楚聿去參加他們家年前的宴客。
寒假有一個很大的節慶,春節,這個節慶是從華夏朝開始的,最早的時候是由朝廷引導過節的,每年的最后一天,朝廷都會給官員和公職人員十幾日的長假,讓他們與家人團聚和走親訪友,并且,在此期間各級府衙都會派人在城里大肆燃放煙花爆竹,每年的最后一天發放年糕以示慶祝。沒過多久,這個節慶就在武陵大陸傳播開來,如今春節作為一個去舊迎新的大節慶,已經是完全地約定成俗了。
在春節前,很多人家都會請親朋好友到家里聚一聚,因此,年前的宴客實在很頻繁。當然,也不是每家都宴客,宴客的一般都是家境比較殷實的人家。
楚聿作為村里唯一的私塾先生,地位超然,放寒假不久,就已經接到了好幾家人的邀請。許多人家不想和別家撞時間,都把時間定得比較早。李家定在十七,算是最早的了。
回家的路上,李誠安想起弟弟那看到楚聿的幼姬就兩眼放光的樣子,不由有些憂心。他一直覺得父兄叔伯們把幼弟寵得太過頭了,以至于他都這么大了還不通世故。那女孩是他先生的幼姬,按輩分都算長輩了,明明楚聿的神色已經有些不悅,他還巴著人家的幼姬說東說西,走的時候還一副難舍難分的樣子。
十三歲,也到了想要女人的年紀了。
可他也不想想那是什么女人!雖說和人共用女人已經不是什么羞恥的事,但那個可是差了輩分的,那女人的所有者還是他先生,一個頗有些身份的讀書人,他想去分杯羹那是完全不可能的。自己的前程還掌握在人家手里,就有膽子明目張膽去勾搭人家的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小泰啊,你們先生的那個幼姬還真可人是不?”
“呵呵,我也那么覺得。”李誠泰根本沒感覺到他六哥語氣不對頭,傻乎乎樂呵呵地道,“她眼睛鼻子嘴巴長得都好看,就像偶人娃娃一樣,說話聲音也好聽,人還很聰明,你不知道,她只跟先生學了一個多月,就能自己讀書認字了呢!”這驕傲的小語氣,就跟那人是他自己的一樣。
“那我們將來也去買一個那樣的?我看村東馮家那個就不錯。”李誠安試探著道。馮家的那個女兒已經十五歲了,身體健壯,好生養,會做家事,性情也不錯,知根知底的。家里兄弟幾個基本都和馮家說好了,年后就買過來。
李誠泰皺眉,嫌棄地道,“那個我見過的,沒祈月好看,還不會讀書。”
“我問過你先生了,祈月他當時花了八十兩買的,你有這個錢去買?”
李誠泰噎住,他是沒錢,不過,“你們不是有錢么?”
“我們也拿不出那么多錢,你以為八十兩是人人都出得起的?我們一家人拼死拼活一年才賺個二十幾兩,還要供你讀書和家里開支。而且,女人會讀書有什么用,能上床能生娃就行了!”李誠安道。
“那等我將來長大了再一起掙錢,等攢夠了錢再買。”
“你等得了,我們可不愿再等了,我和你四哥五哥七哥都說好了,過完年就去把馮家的女兒買過來。你要是不喜歡,就自己慢慢攢錢買你喜歡的吧。”
“那是自然!”李誠泰信心滿滿地道。
李誠安嘆口氣道,“小泰,錢不是那么好賺的,你看我這么辛苦東奔西跑了一兩年也才一二十兩銀。要真正輕松來錢,還是得像你們先生那樣,考上州學領公職,地位也體面,一年輕輕松松就有十來兩年奉,平日還有人送禮上門。”
“你讀書算早,馬上就要聯考了,最近就不要亂跑了,安心在家念書,爭取來年考上縣學。后頭再努力兩年,考上州學給咱們家爭光!”
“等你將來有了公職,喜歡什么樣的女孩都可以自己買。”
李誠泰腦袋簡單,被他兄長這么一說,倒是很心動。當即豪言壯語道,回去一定要好好念書,來年一定會考上縣學。
在他心里,仿佛只要能考上縣學,將來就會有個祈月變成他的一樣。
李誠安見他似乎心思還很懵懂,當然也不會蠢得去戳破。他想,等他去縣府上學了,就不會經常跑去找她,他年紀小,性子不穩定,要不了多久心思自然就會淡去。
年關要參加的宴飲很多,楚聿決定早點去把奴兒買回來。逢了最近的一個大集會,便把祈月鎖在家里,自己一個人上縣府去了。
之前他也沒跟祈月說要買奴兒的事,等他帶著一個十四五歲有點黑瘦的男孩走進院子里時,祈月完全沒防備會有陌生人突然進來,條件反射就往屋里跑。
“小月!”楚聿叫住了她,“不用躲起來。”
“他是……”祈月疑慮地停住腳步,以前楚聿都讓她有陌生人來的時候就躲起來,畫好裝才能出來。他要她這么做的緣由,她逐漸有些了解,這個世界美貌的女子很少,很容易被人覬覦搶奪。但她還是難以理解,自己雖然是個漂亮的小女孩,但怎么就需要弄得跟絕世禍水一樣了呢。這種美人稀缺度,她沒有切身體會,一直覺得很不真實,甚至很荒謬。
“去跟夫人問好。”男孩抬起頭來,看見眼前的女孩,微微一愣之后,向祈月鞠躬道:“夫人好。”
夫人……祈月驚訝地看著楚聿,他們說她是他的幼姬,她是學了土話才聽懂這個詞的,她在書里看到過,幼姬就是男人豢養的年幼的女孩,是玩物一樣的東西,她也一直以為他是把她當做玩物,卻沒想到,他會對人這么介紹她。
夫人這個詞,和原本世界的含義沒有差別,是對妻子的稱呼。可是,十二歲的夫人,一個猥褻少女的男人,這個扭曲的世界,她無法接受。
“嗯,你好!”摸不清男孩的身份,只好有點尷尬地回了句你好。
“聿哥,這是……”
楚聿看她驚訝的樣子,不由微微一笑,他沒提前跟她說,就是為了給她個驚喜,看來效果的確達到了。“這是我買回來的奴兒,以后我去私塾了,可以讓他在家陪著你,你要出門也可以讓他跟著。我還特意選了會說官話的。”會說官話的奴兒價錢要貴些,但他擔心奴兒不會官話,祈月不好使喚,而且,祈月出門要是聽不懂土話,還可以讓奴兒翻譯。
奴兒?如果她沒記錯,武陵大陸的奴兒和是太監的差不多的。
這個世界和中國古代一樣存在著奴隸制度,有生活貧困的人自愿賣身為奴的,也有因罪墮入奴籍的,其中罪奴地位最低下,生活條件很差,而且完全沒有人權可言,說女子可悲,卻至少性命是能保障的,但罪奴,就和畜生一樣,連生死都完全掌握在主人手中。就算被人殺死,也完全不受法律制裁,只需要向奴主支付對等的賠償。女奴一般會淪為泄欲工具,男奴就會被派去長期從事艱苦的體力勞動,而且會用鐐銬鎖住雙腳以防他們逃跑。
這個世界的女人很少,所以很少會有侍女,只有皇宮里才會有稀少的幾個侍女存在,所以即使是內院的侍者也全都是男奴。不管是罪奴還是自愿賣身的奴隸,雖然在其他待遇上會有一定區別,但只要是在內院工作的男奴就必須要喝絕育藥。因為內院工作的奴隸會接觸到主人的女人,為了避免他們對主人的女人有非分之舉,從一開始就會被喂下毒藥,讓他們失去性能力。
這種奴隸,就被稱作奴兒。
這個少年……是奴兒。
少年很瘦,衣服破爛,頭發亂蓬蓬地遮著臉,看不見五官,腳上沒穿鞋子,凍得紅腫,生了好幾個凍瘡,瘦骨嶙峋的腳腕上是黑色的鐵鎖鏈。
看著眼前的少年,祈月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的弟弟祈皓,也是這樣十五六歲的年紀,卻是一個非常陽光開朗的少年,而眼前的男孩,她不知道他經歷過多少苦難和非人的折磨,他的身上,完全看不到一絲生氣,麻木,死氣沉沉。
這個世界,真的很殘忍。
楚聿見祈月打量自己買回來的奴隸,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不由微微皺眉,“你先進屋去,外面冷,我帶他去收拾一下。”這樣蓬頭垢面的放家里,實在看著糟心。
他買下奴兒的時候順便就在附近買了幾套一般人家給奴隸穿的粗布衣服,用包袱裝起來順手就扔給了新買的奴兒。
“把這個帶進去,這是給你買的。”楚聿將自己手頭的一個包袱給祈月,里面裝著一件皮襖子,一個手爐和一包藥材。
帶著奴兒從外面進了廚房,楚聿大致給他說了各器具放置的位置和用處,便讓他自己在院子里的井里打些水熱一熱,把自己清理干凈換身衣服再到堂屋來見他。
收拾干凈的奴兒雖然仍舊又黑又瘦,看起來卻要好多了。他五官長得不算丑陋,只是太瘦,臉上顴骨很明顯,眼眶也深深凹下去了。楚聿覺得瘦無所謂,只要沒病就好,反正他們家也不用他來做什么體力活。買之前就好好檢查過,喂過藥的,身體也沒病,會做飯洗衣打掃,還會說官話,和奴主協商了一會兒,便以五兩銀買下了。
他的頭發已經用布條攏在一起,整個臉都露出來了,祈月這才清楚地看到,他的右頰烙了“罪奴”二字。怪不得罪奴很難逃跑,臉上烙的字太醒目了。
楚聿給奴兒起了個名字叫麒麟,麒麟是瑞獸,有祥瑞之意。
祈月這個年紀的青少年,雖然已經接觸了一些社會陰暗面的東西,懂得了某些現實的無奈和無能為力,但多多少少都還存留著一點紅果果的正義感。奴兒這種制度,在書上看著就覺得很殘忍,但好歹還是離她很遠的事情,沒什么真實感。但如今,這種事情已經發生在身邊了。
她無法無動于衷,但她也明白一個人不可能與一個社會根深蒂固的制度抗爭,她不可能改變什么。或者這只是借口,她根本是自私懦弱。她連讓楚聿解開他的鐐銬這種話都沒說。
有點難過,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矯情還是良心未泯。
索性去書房看書,晚上也早早就睡了,希望眼不見心不煩,可心里終究是久久難以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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