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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
這一男一女就是這家家庭旅館的老板和老板娘。
魏時讓老板娘帶自己先去一下睡覺的房間,老板娘讓魏時跟自己上二樓,魏時抓著魏昕的衣服,走在老板娘后面,老板娘打開了靠左手邊的一間屋子,“你就睡這間,等哈我就去做早飯,你下來吃。”
老板娘看都沒有看魏昕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敢看,還是心里有忌諱,反正要說老板娘不知道魏昕是具活尸,那是不可能的。當年趕尸還盛行一方的時候,官道小徑邊上,隔一段距離就能看到一些供趕尸人和他帶著的尸體落腳的地方,有時候就是一間準備了些吃食的空屋子,有時候是專門做趕尸人生意的客棧旅館這個家庭旅館應該就是后一種。
魏時把魏昕穿著的衣服和鞋子脫了,又打來了熱水,幫他隨便擦了擦臉,還有手腳,然后就讓他躺到床上,蓋上被子,本來還想跟平時一樣笑著說兩句再下樓,但是一想到自己做的那個夢,就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只好直接下樓去吃早飯和遲到的夜宵。
客廳里,養尸人,黃臉司機,丁茂樹三個人坐在沙發上。
老板跟老板娘卻沒看到人。
像這種店子,一般來說都少不了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但是今晚上卻冷清得連一個多余的人都沒有,只有客廳里放著的一個電暖爐,魏時也坐到了沙發上,順腳把不遠處的電暖爐也勾過來,湊上去烤火。
老板走進來,給魏時倒了一杯熱茶。
魏時一邊喝茶一邊烤火,冰冷的身體和胃都暖了過來,他一臉愜意地長舒了一口氣,這才是人過的日子。
老板倒了一杯茶之后,又很快地離開了。
過不多久,老板娘用個托盤端了幾碗面進了堂屋,她把面放在玻璃茶幾上,很客氣很熱情地招呼魏時他們過來吃,“幾位師父過來吃面,我再去炒兩個菜,很快就好了,你們先吃著。”
老板娘說完,其他人卻一言不發,她只好尷尬地又進廚房去了。
四碗熱氣騰騰,色香味俱全的面條,魏時、丁茂樹和黃臉司機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養尸人就挑剔多了,用筷子挑起一根面條,慢吞吞地往嘴里塞,好像不是在吃面,而是在吃毒藥,那叫一個痛苦。
看到他痛苦,魏時吸面條吸得更開心了。
老板娘菜上得果然很快,魏時他們面還沒吃到一半,菜已經快上齊了,油淋茄子,炒青菜,辣椒炒肉,還上了一瓶酒,養尸人跟黃臉司機看都沒看那瓶酒一眼,丁茂樹有賊心也沒賊膽,就剩下一個魏時,不怕死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氣喝干,他不經常喝酒,酒量也勉強,這一杯酒下去,臉上立刻感覺有點發熱。
就是要這種感覺,魏時邊想著,臉上就帶著微笑。
外面的天已經有點蒙蒙亮了,天空有點發白。
吃完了飯,養尸人默不作聲地去了后面的車庫,守著那十一具尸體去了,另外三個人,老板娘忙前忙后地安排好了房間之后,也跟著休息去了。
魏時故意讓自己喝了點酒。
酒壯人膽。
他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心里還是有點虛的,平時做夢都是醒了就忘了,昨晚車上做的那個夢,別說親吻的感覺,就連魏昕身體的重量,呼吸的氣息都記得一清二楚,魏時不開心,很郁悶,所以他要喝酒。
酒還是有用的。
魏時腳下有點不穩的走到了床邊上,開始脫衣服,脫完了之后就往床上爬,手用力的把魏昕往床邊推,直到空出大半張床之后才滿意地一頭栽了下去,不一會兒,就睡死了過去。
魏時又做夢了。
跟上一次一樣,在夢里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一半的身體和意識在看戲,一半的身體和意識在演戲。
想醒都醒不了。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昨晚車上那一幕又開始上演,并且還是接著上回來的,跟演電視連續劇一樣,眼看著魏昕壓在他身上,手在他胸口摸來摸去,魏時一邊氣得三尸神暴跳一邊急得在旁邊直打轉。
在夢里面,他老是能聽到一些奇怪的噪雜聲。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很快,一陣“砰砰”的敲門聲響了起來,魏時被這個敲門聲驚醒,心里一陣狂喜,那個夢總算在動真格之前被打斷了,但是一時之間渾身卻還是跟鬼壓床一樣手腳發軟,動彈不得。
外面敲門的人沒聽到里面的人有任何反應,大概是等不及了,居然碰的一聲巨響,把門給踹開了,兩個雜沓的腳步聲跑了進來,是那個老板跟黃臉司機。
因為他們打斷了自己的“噩夢”,魏時也就沒有計較他們踹門闖進來的事,魏時用還有點使不上勁的手把自己著,從床上坐起來,一臉睡意的問,“你們發什么神經?還讓不讓人睡了?”
黃臉司機看到他一愣,“那個丁茂樹跑了,我們還以為……”
還以為我也跑了嗎?魏時看二逼一樣的看著黃臉司機,跑誰也不會跑了他,他是為了自己的命留下來的,不過丁茂樹膽子不小,在養尸人的眼皮子底下居然也敢跑,魏時斷定,他絕對會被抓回來的。
等黃臉司機和老板從房間里出去。
魏時拉過被子,捂住頭,又睡了起來。
不過這一回他是一點睡意都沒有了。
想睡也不敢睡了。
魏時點了根煙,抽了一口。他現在雖然還是隨時帶著煙在身上,但是只有偶爾的時候抽兩口,因為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他被強制戒煙了,不過今天,誰要是敢阻止他抽煙,他就跟誰拼命。
也許是怨念太深了,直到他抽完了一根煙,周圍都沒任何反應。
魏時想睡不睡的,躺著養神。
樓下突然就發出了一聲慘叫,接著,就是一種霹靂哐啷的打砸聲和鬧哄聲,魏時頓時精神就來了,從床上一躍而起,七手八腳的穿上衣服就往樓下跑,到樓下一看,據說已經逃跑了的丁茂樹正在客廳的地板上痛苦地打滾,把沙發、茶幾還有其他的椅子不是撞開了就是撞飛了。
養尸人拿著他那個黑漆漆的煙斗,跟尊閻王一樣站在旁邊。
魏時低聲問老板,“這是怎么回事?”
老板看了魏時一眼說,“我們正找人呢,他自己跑回來了,一回來就這樣了。”
丁茂樹本來已經好了的手指,又變成了血肉模糊,露出指骨的樣子,他看起來比那天晚上更痛苦了,那只青色外殼的小蟲子在他那些白森森的指骨上爬來爬去。魏時揉了下眼睛,他看到丁茂樹背上背著一個長頭發的女鬼,那個女鬼摟著他的脖子,慢慢收緊,五官不停的往外滲出血水,發出瘋狂的大笑聲,怨毒之極。
魏時心有余悸地把目光收了回來。
貞子都比她看上去要面目可親一點。
這一個白天,魏時強打著精神一直盯著電視,把那些臺換來換去,一直到了晚上,黃臉司機喊出發了才從屋里出來,丁茂樹昏迷不醒的躺在沙發上,臉色慘白,眼下青黑,一身血污,幾個人吃了晚飯,黃臉司機招呼老板把丁茂樹抬到了中巴上,那十一具尸體端端正正地坐在車廂后面。
因為一直是趕夜路,所以車子開得并不快。
魏時一不信邪,二是實在扛不住,一不小心又在車子上睡著了,當他再一次陷入那個相通的夢境,并且還接著上回繼續往下演的時候,他已經被打擊得心灰意冷,快自暴自棄了。
幸運的是,這一路上,黃臉司機找的路都比較偏,有些路段甚至都不是柏油路或者水泥路,而是壓實了的土路,年久失修,地面坑洼,車子也搖晃顛簸起來,魏時把自己換到了靠里面那個座位,頭靠著車窗,車子顛簸一下,頭就往車窗玻璃上撞一下,那個瞌睡就算再重,不醒也得醒了。
至于魏昕,當然還是坐在他身邊。
雖然他現在看到魏昕那張臉就渾身長了虱子一樣不自在,但是夢是他自己做出來的,總不能遷怒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這不更顯得自己心虛嗎?魏時怎么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所以他還是一如往常那樣顧著魏昕,當然以前那種摸頭發摸小臉的行為已經完全絕跡了。
車子開了幾個小時,在天還沒亮之前,又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
本來魏時還以為這一路上都是坐車直接過去,沒想到,黃臉司機把那些尸體全都運下來之后,直接把車子開走了,魏時瞪著眼看著絕塵而去的中巴,再看著養尸人跟他身后那一長串尸體,有點疑惑問了一句,“接下來難道我們用走的過去?”
養尸人橫起眼,“車子只能到這里。”
魏時不死心接著問,“為什么,這不是還有公路嗎?”
養尸人拿著煙斗吸了一口,“過了這個山頭公路就沒了。”
魏時死心了。
第二天,到了傍晚的時候下起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雪花把整個天地都籠罩了進來,風卷雪,雪夾風,風雪交加之下,連路都不大清楚了。這么惡劣的天氣,又是要走山路,魏時有心想等一天再走,養尸人卻等不了了,天一黑,就立刻搖起了銅鈴鐺,一長串尸體跟在他身后出了門,魏時沒得辦法只好跟上。
至于丁茂樹,他不敢不跟。
果然跟養尸人說的,土路只走了一段就沒了,盡頭處就是一條進山的路,這一陣天氣不好,山路泥濘滑溜,很難走,不要看養尸人一把年紀了,卻是老當益壯,行走如飛,魏時以前也是像只猴子一樣經常上山,所以現在頂著風雪趕路有點吃力,倒也還能跟上,只有丁茂樹,跌跌撞撞,多沒多久,就遠遠落在了后面。
奇怪的是,他雖然落在了后面,卻并沒有掉隊。
這條山路九曲十八彎,看得出來還是經常有人走,翻山越嶺,因為是夜里,又下起了雪,這一路上沒有遇到一個人。前面落腳那地方的老板看到下雪了,給他拿來了一件蓑衣,現在蓑衣上是一層厚厚的積雪,被人身上的熱氣化開,冰水打濕了衣服,魏時被凍得臉青唇白,直打哆嗦,一腳跟著一腳踩上去,好像這條路走不到頭了一樣。
平龍山是一個有很多山頭的山脈,位于四川境內。
丁茂樹說的那個古墓就在平龍山邊緣的一座小山頭里。
跟平龍山馬家剛好是一南一北。
魏時本來以為會先去古墓,但是現在后面跟著一串兒尸體,就有點不太肯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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