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屈
“京中有流言,朕登基為帝,實乃妖女蠱惑皇阿瑪,臨終改了遺命所至,皇父屬意繼位之人原為十四弟。”
玉兒眼睛眨了眨,穿著龍袍的四阿哥看起來像三十剛出頭的樣子,顯得年輕了,可是,她就是覺得這龍袍沒有以前的親王服飾好看。
四阿哥看一眼雅爾哈齊及他身畔明顯不在狀況的玉兒,無奈地抿緊薄唇,這個女人……
“玉兒,這妖女,說的就是你,你怎么就不擔心?”
啊?
玉兒聽著四阿哥的話,呆了呆,又看看丈夫:“不是有你們,我擔心什么?”
雅爾哈齊看著四阿哥臉上藏都藏不住的無奈與郁悶之色,呵呵地笑了起來。
看著那夫妻二人都一幅事不關已的模樣,四阿哥郁卒得直想撓墻,為什么就他一個人在這兒憂心不已?為什么這兩人就能這樣輕松?為什么他要在處理繁雜的朝政、批閱大量的奏折后還要為這個女人操心,怕她覺得委屈,把他們夫妻叫來商量,他們卻這樣一番氣死人的態(tài)度。他當初為什么會答應替這女人收拾所有的爛攤子,又是什么時候淪落到要替這一家子收拾爛攤子的?
皇阿瑪啊,兒子終于知道你的不容易了,當初,兒子還以為自己使力就護住了這個女人,卻原來,您在暗中做了那么多。皇阿瑪呀,兒子現(xiàn)在一個人要做兩個人的事兒,既要做您以前的份兒,還得做自己當初做的,若不然這女人指定被人架起火燒了呀。
覺得自己很苦命的四阿哥閉著眼轉(zhuǎn)了一陣兒佛珠,待得心緒稍顯平靜后才又把珠串戴在腕上。看一眼那個傻樂的女人,雍正皇帝四阿哥把頭上的帽子取了下來放在一邊的帽架上,心里悲嘆,這女人,什么時候才能讓他省點兒心?
“你別不當回事兒,人家把你打小的事兒,全翻出來了,便連你祖父母的長壽也被拿出做了文章,還有二十幾年獨寵專房、三胎雙生,全成了你妖媚惑人、妖邪異于常人的證據(jù)。”
玉兒有些生氣了:“編排我也就算了,怎么連我瑪法太太也牽連上了,誰這么可惡,我毒啞他們。”
四阿哥撫額,能不能別這么暴力?這是朝堂政治斗爭,不是街頭波皮斗毆!
“一夜之間傳流言之人全啞了,豈不更坐實了你妖女的名頭?難不成,你打算把天下人都毒啞了?”
玉兒撇嘴:“那全天下人也并不都是這般無聊得亂傳流言的惡毒之人吧。”
四阿哥差點兒吐血,明智地轉(zhuǎn)回頭看著雅爾哈齊:“你說,怎么辦?”
雅爾哈齊打四阿哥桌上拿了本兒書遞給妻子,“一邊玩兒去吧。”
玉兒笑瞇瞇抱著書坐一邊自己個兒看去了,那萬事不礙心的模樣看得四阿哥直搖頭,打開玉兒帶來的點心盒拿了塊兒點心塞進嘴里,唉,進了皇宮,傳東西卻不像以前那樣方便了,做皇帝也不盡都是好事呀,如今,連吃點兒合胃口的點心,都變難了。
看著四阿哥痛并快樂著的模樣,雅爾哈齊的唇角又往上翹了幾度。
四阿哥看一眼神情愉悅的雅爾哈齊,哼道:“別說你不知道那些流言。”
雅爾哈齊笑容不變,點了點頭:“普兒查了一下,是郭絡羅氏與十四弟聯(lián)手干的。”果然,老十四還是不死心,至于郭絡羅氏,后面有老八的影子吧!
四阿哥哼一聲:“還有弘歷,那個逆子。”自己把他圈得那般緊,居然還是讓他找著機會聯(lián)系到了外界,哼,雖說他本意不是攻擊自己這個阿瑪,卻實打?qū)嵤窃谥q為孽,逆子!
雅爾哈齊聽著弘歷的名字,想起當日王府里那個少年貪婪的目光以及最后的殺機,低頭喝一口茶,眼中閃過一道不為人所查的兇光,又很快被他斂去:“他們還去找了一些我以前的對頭,便連我那剩余的兩個堂兄并幾個堂侄兒也去找了,可惜,真有膽子幫他們的,卻沒幾人。只裕親王十幾年如一日一直一心幫著他們,這回也很出了一把力,在宗室中鼓動眾人。”
為了權利,想要像自己一樣入主朝堂,保泰居然利欲熏心到這樣沒腦子的地步,雅爾哈齊唇畔的笑容帶上了一絲嘲諷,皇室打壓宗室,這是從世祖爺那會兒就開始的,自己若非身世特殊,也不能有現(xiàn)在的權位,可笑宗室里那些野心勃勃之輩被先帝的作為蒙住了眼睛,只道先帝無意如世祖爺一般,卻無人看清,先帝在位的后二十年時間里,已將宗室的影響力減至最低,宗室王爺一干人等卻都將雙眼盯住自己,一葉障目,嫉妒著,羨慕著,甚至使盡了手段想要取而代之,呵,真真可笑之極。
先帝的手段老辣,樹了自己這么個靶子立在那兒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他卻在無聲無息間運用帝王手段,消彌了所有的隱患,宗室里的人,沒幾人看清皇帝的用心,大多志大才疏,若真放在高位,于國也確非益事。
保泰以前親近老八,后來又鐵了心和老八老九一起幫著老十四,便是想著有一日如自己這般能左右帝王之意吧。
雖然被當成了靶子,不過,這二十年來,確也因手上的權力讓一家子過得順心之極,便連另幾位老親王也都無人敢小視他,眾皇子也都人人讓他三分,雅爾哈齊也就安然地一邊享受權利的便利一邊替皇帝收拾著那些不開眼的,當然,順便解決了自己看不順眼的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朝堂政事就是這樣,大家互相借力,雅爾哈齊覺得很正常,他打小就是在這個環(huán)境里成長起來的,一直適應很是良好,看一眼坐在椅上吃點心的四阿哥,雅爾哈齊的唇角又翹了翹,心里有些得意,保秦心比天高,卻沒自己好運,打一開始就選錯了人,得罪了這位愛憎過于分明的,如今又這般折騰,這好日子,也沒多長時間了。
四阿哥覺得吃得差不多了,便在李德全的服侍下漱了口,凈了手,喝了口新沏的茶,滿足地吐出一口氣。
“不只保泰,老十四還去找弘皙了,不過有二哥壓著,弘皙沒應承。”
末了,四阿哥看一眼坐在那兒翻書的女子:“這便是種善因得善果,她當年救了二哥,二哥卻是都記著呢,知道是借她的名頭,二哥還把老十四罵了一頓。”雖說落架的鳳凰不如雞,可二哥到底做了三十幾年太子,雖過了十來年圈禁的日子,見識還是勝過老十四的,只是,為帝者,卻不能讓人威脅到皇權,二哥,還得另做安排呀,否則,便是他想保存兄弟最后的情義也不能了,那些不安份的人,說不準什么時候便拿二哥出來做筏子了。
四阿哥想著,目中露出一絲愴然之色,皇帝,一樣身不由已呀!
雅爾哈齊又低頭喝了口茶,廢太子的事兒,他覺得自己還是少插嘴的好。
四阿哥突然皺了皺眉,看著玉兒不復以前那般圓潤的臉,問道:“這都幾個月了,她怎么看著還是這么憔悴?”
雅爾哈齊放下茶盞:“她不是把三十年的功力都耗盡了?容顏也就有了些許變化,好在,變化不大,要不,不知道怎么折騰我呢。”
四阿哥挑眉,“怎么說?”
雅爾哈齊無奈:“她說,成親了的女人,若是變丑了、老了,保不準男人就會往外發(fā)展,而防止男人出軌的最好辦法,就是保持吸引力。”
“出軌?”
雅爾哈齊只能又和四阿哥解釋一番何謂出軌,聽得四阿哥額角的青筋直抽抽。
“男人三妻四妾,自古猶之……”四阿哥正準備子乎者已拿先賢的言論做依據(jù)長篇大論教導一番呢,卻被猛不丁抬頭的玉兒一個惡狠狠的白眼全瞪了回去,一時噎在那兒。
雅爾哈齊好笑地摸摸妻子的頭,“看書。”
興許是她睡了十年,而他卻一直操勞,歷事越多,心態(tài)越見滄桑,現(xiàn)在,他的眼里,總覺得妻子變小了,于是,心里的憐愛寵溺之情便一日勝似一日,甚至有時會不自覺拿出對女兒的態(tài)度來誘哄著她……
玉兒小鼻子一皺,沖四阿哥哼一聲,又低頭開始翻書,這書不錯,是本兒游記,沒想到,四阿哥還看這呢,嗯,一會兒順回家去,以后便是忘了還,想來日理萬機的四阿哥也未必想得起一本書吧。
打著主意的某人不知道,那書,本就是四阿哥為她備下的。
“你就慣著她。”四阿哥有些惱羞成怒地瞪雅爾哈齊,這女人,膽兒越來越肥了,居然不讓自己說話,這什么規(guī)矩。
雅爾哈齊打個哈哈:“我等了十年呢。”好容易醒過來,不慣著,還行?當然,十年前,他也慣著,不過,他媳婦兒,他不寵慣她又該寵慣誰去!
四阿哥哼一聲,不言語了。
“說說,那些個不消停的怎么辦?”還是說正事兒吧,免得。
雅爾哈齊冷笑道:“毒啞。”
四阿哥頭痛極了,“你怎么也這么說。”
“這辦法快速、直接、有效。
“老十四和老八家的也毒啞了?”
“嗯。”
四阿哥抓狂,狠狠幾個深呼吸后,壓制住一肚子暴躁的火氣:“你能不能別學得跟玉兒似的那么幼稚?”
雅爾哈齊往椅背上一靠:“他們不幼稚?他們不幼稚做什么抓著我幼稚的媳婦兒不放?”
四阿哥想拍桌子,看看一邊翻書的玉兒,又把手拿了回去,無奈道:“行了,別耍小孩子脾氣了,你也四十歲的人了,怎么還沒個完?”
雅爾哈齊懶洋洋道:“我只是享受一下做人弟弟的福利,老十四能撒嬌,為什么我就不行?”
玉兒抬頭看了一眼那對恃的兩人,低頭抿著嘴樂,傲嬌了的雅爾哈齊,當了皇帝卻更加的四阿哥,嘻嘻,真逗。
四阿哥無力道:“行,你想怎么著都行,只是,這該解決的問題,總得解決吧?還是你打算任其發(fā)展下去?由著他們編排玉兒?”
雅爾哈齊耍賴道:“這不有你呢,我不擔心。”
四阿哥終于怒了:“你做人弟弟,不幫著兄長分憂,還什么事兒都推給我?你家那幾個,你怎么沒教成這樣?”
雅爾哈齊得意得嘿嘿直樂:“我家那幾個呀,都是弘普安排下來,弘芝弘英聽話做事兒,我不用費什么心。”
四阿哥猛灌一口茶,急喘幾口氣,末了,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
雅爾哈齊看著四阿哥的笑容,背脊一涼,便要開口轉(zhuǎn)移話題,卻已晚了一步,四阿哥無視他警惕的神情,說道:“這事兒,我就安排你去處理了,你做人弟弟的,自該把事兒辦妥吧。若你偷懶,讓弘芝弘英弘吉弘寶知道了,起而效防之,以后弘普又該如何是好!”
雅爾哈齊尷尬地打個哈哈,深悔自己先前一時得意之下失了口,如今再要補救卻為時已晚,這位兄長已是打定主意了,只是,把這事兒全攬下來,卻不是他會干的事兒,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老十四那兒我可不管,我怕太后打我板子,郭絡羅氏和保泰那兒,我去處理。”
“都是一件事兒,你居然沒能耐處理?”
“你這激將法,十年前興許還有點兒用,現(xiàn)在,卻是不行了,總之,老十四的事兒,我可不管,你自己處理。”
四阿哥咬牙,老十四的事兒他本就是想著額娘那兒不好交待,想讓雅爾哈齊處理,這小子,卻滑溜得壓根兒不肯沾手。只能氣惱道:“行了,老十四那兒你就不用管了,只是,朝政你是不是應該多幫著點兒?當初,讓你和老十三他們一起總理事務,你不干……”
雅爾哈齊不等四阿哥說完,擺手道:“說了嘛,阿瑪身子骨兒眼見有些不好,不是我偷懶,實在是要侍疾。”
四阿哥氣得打鼻子里噴出老大一口氣,不是偷懶?他根本就是偷奸耍滑!還當誰不知道?這個臭小子,沒有一點老十三的忠厚恭謹老實,滑不溜手得讓人真是氣得牙根兒都直癢癢。
玉兒突然開口道:“四哥,十三弟身子骨兒我會好好調(diào)養(yǎng)的。”以后四哥有個十三使喚,還能使喚很多年,雅爾哈齊就不會被抓壯丁了吧。
四阿哥顯然很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恨道:“你倒把夫唱婦隨守得嚴謹,怎么就不想著兄友弟恭,互相扶持?”
玉兒眨眼:“你們現(xiàn)在這樣,不是滿好?沒有不友不恭的嘛。”末了,又想了想:“對了,記得先帝讓你每日必須寫‘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八字,四哥,你寫了吧?嘿嘿,我聽說,你這幾天故態(tài)復萌,惡習不改,晚上睡覺時間只有兩個時辰。”
惡習不改?四阿哥一僵,回頭狠狠瞪了一眼李德全,李德全笑瞇瞇的臉便低了下去,并努力收縮著身體,減小自己的存在感。
“四哥,你別瞪李公公,他得了先帝囑托,要盯著你呢。”
四阿哥覺得自己很悲催,做了皇帝,怎么比當親王還不自在!
坐在回府的馬車上,雅爾哈齊摟著妻子閉著眼想心事,四兄還是一如既往地寵著玉兒,如父,如兄,或許,在四兄的心里,和自己這個兄弟的情份還不如玉兒吧,畢竟,自己真正與他親近也是與妻子成婚后的事兒了。
妖女?
雅爾哈齊的手緊了緊,居然敢這樣誹謗自己的妻子,那幾個人,誰也別想得好。
只是,想著這一切的始作甬者,雅爾哈齊卻無力地嘆了口氣,自己的生父,為著傳承,這樣算計自己的妻子,偏自己還不能反抗,這成了雅爾哈齊打成年后少有的事兒。
雖說先帝身不由已,并且只是試探而非惡意,最后又盡力把影響減至最低,可到底,當初的事兒讓妻子受了委屈,又消耗了妻子三十年的功力,雖然事后妻子告訴他說修煉十年就能補回來,可這對于自信滿滿能保護妻子的雅爾哈齊不可謂不是一個重重的打擊。
捏著妻子依舊柔嫩的雙手,雅爾哈齊嘆口氣,妻子說人活在世上,沒有誰能真正的隨心所欲,總有一些時候需要妥協(xié),他也知道妻子這話是對的,可卻怎么也心氣難平,他自己受屈也就罷了,自己放在心尖尖兒上的人卻也要忍讓,總讓他覺得負疚心疼。
他一直用愛保護著妻子,卻不曾想有朝一日會因愛帶給妻子威脅。
好吧,自己手上權力太重,而玉兒對四兄的影響確實也不小,可是兩個鐵骨錚錚、心性堅韌的大男人,還會被一個懶散的小女人左右了心智?先帝這也未免太杞人憂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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