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算計
翌日上午。
下了朝的賀蘭子珩照常回成舒殿,到了殿門口,見一小黃門上前一揖:“陛下……”
神色間略有慌張,賀蘭子珩挑了挑眉:“怎么了?”
“齊眉大長公主來了……”宦官稟道。
“……”
他知大長公主今日要進(jìn)宮,意在看望蘇妤。目下直接來了成舒殿,只能有一個原因興師問罪!
他曾跟大長公主坦言過要好好待蘇妤,現(xiàn)在禁了蘇妤的足,想也知道大長公主要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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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側(cè)殿,便見齊眉大長公主正悠悠地品著茶,眼也未抬一下。皇帝上前施一長揖:“姑母安。”
齊眉大長公主這才起了身,回了福禮:“陛下。”
賀蘭子珩清楚地感覺出姑母她確實惱了。
從前他待蘇妤不好的時候,齊眉大長公主就曾為蘇妤說過話、也和他發(fā)過火,但到底是多多少少牽涉朝堂的事,幾次下來,大長公主也就不再說什么,照舊私底下護(hù)著蘇妤罷了。
這次不同,這次是他活該,許了諾又禁蘇妤的足,不管原因如何,看著端坐在席的大長公主,他自己都心虛。
果然,大長公主也沒拐彎抹角,頭一句話便是:“和佳瑜夫人行昏禮那天,陛下不是說過要好好待阿妤?”
“……”皇帝苦惱地默了一會兒,大長公主不言不語地等著他回話。少頃,皇帝叫來宮人道,“去請充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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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薇宮親手做好點心準(zhǔn)備招待齊眉大長公主的蘇妤一聽說大長公主直接去了成舒殿,就不禁有些幸災(zāi)樂禍她可是沒想抗旨,假若大長公主來了,她必定好好解釋,不讓大長公主誤會皇帝。
是大長公主沒給她機會。
是以徐幽親自到了珍遠(yuǎn)閣的時候,蘇妤忍笑忍得實在痛苦。
聽他說明了因由,蘇妤將那幾碟子點心裝進(jìn)了食盒,也不帶別的宮人,便隨著徐幽去了。
外面?zhèn)浜昧瞬捷偅K妤看了一看,卻道:“步輦免了,本宮走過去便是。”
“……”徐幽很想跟她說一句:陛下著急。
但她明擺著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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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子珩在成舒殿里硬著頭皮應(yīng)付這位姑母。這不是他唯一的姑母,卻是和他關(guān)系最親的姑母。也因為這個,上輩子他才不曾一怒之下要了蘇妤的命。換句話說,他能有這個機會彌補蘇妤,多少也和她有關(guān),因此更是敬重有加……
時間過得極緩,皇帝等得焦急。他知道,在蘇妤和他的事情上,大長公主對他全無信任,所以他再說什么也沒用,只能叫蘇妤自己來說。
蘇妤怎么還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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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許久,才聽到有人進(jìn)殿的腳步聲,皇帝和齊眉大長公主一并望過去,卻是一宮娥入殿稟道:“陛下……才人娘子和……和充儀娘娘吵起來了。”
齊眉大長公主眉頭一挑,淡看向皇帝,雖是什么也未說,目中責(zé)怪之意卻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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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和大長公主一并趕到時,才人陸氏已被徐幽拽住。徐幽是學(xué)過些武的,可拽著要和蘇妤拼命的陸氏仍有些費力,加之陸氏到底也是個才人,他又不敢傷了她,一時頗是尷尬。
蘇妤站在離陸氏五六步遠(yuǎn)的地方,神色清冷地淡瞧著她,眼中有厭惡也有可憐,兩種情緒夾雜在一起,端得是沒把陸氏放在眼里的樣子。
在她腳邊不遠(yuǎn)的地上,各樣的點心散落了一地,和碎瓷混在一起,一看便知方才這里起了怎樣的爭執(zhí)。
齊眉大長公主眉頭鎖得愈加緊了,她也知道陸氏失子的事,但看著被徐幽拽著仍對蘇妤不依不饒的陸氏,心中的幾分憐憫霎時蕩然無存。
這么沒規(guī)矩,就連把她送進(jìn)宮的那位郡王都該一起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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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才人。”怒意隱隱的女聲讓陸氏渾身一栗,登時無聲,轉(zhuǎn)過頭去一看,連忙掙開徐幽見禮:“陛下大安、大長公主大安。”
“陛下大安、舅母……”蘇妤的話還未說完,便被齊眉大長公主扶了起來。齊眉大長公主瞧了眼一地的點心,理也未理陸氏地問蘇妤:“怎么回事?”
“本是要去給舅母問安的……”蘇妤含歉一哂,帶著幾分調(diào)侃之意地覷了陸氏一眼又說,“誰知半路殺出個陸才人。剛生過孩子的人也不知好好養(yǎng)身子,天天亂跑,臣妾真是惹不起。”
這話不錯,陸氏也確實太豁得出去了。莫說早產(chǎn),就是足月生產(chǎn),坐月子的事上也無人敢怠慢,哪個不是安安心心地在自己宮里養(yǎng)上一個月?
這個陸氏……簡直是不要命了。
蘇妤說著抬眼朝皇帝望了一望,明眸中笑意淺淺,又接著解釋道:“陛下昨天告訴臣妾,說舅母今日要進(jìn)宮看望。臣妾便從一早就開始準(zhǔn)備了,連帶著折枝也跟著忙碌……”說著有了幾分委屈,“偏陸才人不給這個機會。”
齊眉大長公主從聽聞蘇妤被禁足起就生出的火突然被壓下去了,蘇妤這句話聽似是告陸才人的狀,實際卻是讓她知道,即便在她禁足的這些時日里,皇帝對她也還是關(guān)照的。
大長公主看了看皇帝,又睇向陸才人,不咸不淡地問了她一句:“本宮沒得罪過娘子吧?”
“大長公主……”陸氏一驚便跪了下去,后悔不已地顫抖道,“大長公主恕罪……臣妾……臣妾不知那是給大長公主送去的……”
“罷了。”蘇妤淡看著她,先大長公主一步開了口,笑吟吟又向大長公主道,“也確是臣妾沒告訴她這是給姑母送去的,無怪她不知輕重。”
聽著倒還是給陸氏說情了。然則蘇妤語聲剛落,躬身立在陸氏身側(cè)的徐幽卻低低自語了句:“哪是不知輕重,擺明了是大不敬。”
聲音不大,站得遠(yuǎn)了兩步的皇帝都聽不清,齊眉大長公主卻剛好聽得清楚。到底也是在宮中長大的人,細(xì)一思索便覺其中大約是有旁的安排,聽這話也不會是對蘇妤不利的,神色平靜地順著那話追問下去:“什么大不敬?大人何出此言?”
“這個……”徐幽思量著瞧了瞧蘇妤的神色,欠身道,“充儀娘娘是沒說那點心是給大長公主您送去的……可她說了是往成舒殿送的啊!”
換言之,蘇妤告訴了陸才人那是給皇帝做的點心,陸才人照摔不誤,比摔了給齊眉大長公主的東西罪名更大。
陸氏嚇住,跪伏在地不敢吭聲。過了半晌,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頭望向皇帝道:“陛下……臣妾不知道……”
“你若不知道那是往成舒殿送去的,后來大罵本宮惑主又從何說起?”蘇妤冷睇著她,一句話就戳破了她的解釋。陸氏覺出情形不妙,心中懼意愈甚,蘇妤想同說的卻并非這個。當(dāng)下不再執(zhí)著于陸氏的錯處,話鋒一轉(zhuǎn),淡淡笑道,“昨天鬧到月薇宮門口也還罷了,本宮知你剛受了失子之痛,激動之下失了規(guī)矩也在情理之中。不過今日怎么就這么巧,能在這兒和娘子‘巧遇’?本宮是受傳召前往,難不成娘子竟是真不要命了、還沒出月子就非要出來閑逛?”淺有一頓,蘇妤審視著她,帶著幾分琢磨又道,“是當(dāng)真‘巧遇’、還是娘子你知道本宮要途經(jīng)此處,有意來等本宮的?”
一直沉默不言的皇帝也看向陸氏,他也并不覺得陸氏能當(dāng)真不顧自己的身子也要出來閑逛,繼而和蘇妤“巧遇”。明明闔宮都知陸氏此番很是傷身,她總不能自己不當(dāng)回事成這樣。
但若說她知道蘇妤會來才來此堵她……
蘇妤在陸氏身畔踱了兩步,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銜著笑說:“誰告訴娘子本宮要來的?”
陸氏未答。
蘇妤又道:“是徐大人親自去月薇宮傳的,本宮沒敢耽擱半刻就出了門。如是在徐大人來后月薇宮的人聽說了此事再去告訴娘子、娘子再趕到此處,大抵是來不及的。莫不是……娘子你竟在御前布下了眼線,陛下差人來傳本宮,同時便有人去知會娘子么?”蘇妤微微彎下腰,隔著半尺的距離凝視著陸氏憔悴的面容,“才人娘子,監(jiān)視圣上是多大的罪,你不懂么?”
想也知道陸氏沒這個本事。
蘇妤明擺著在套她的話。皇帝看著咄咄逼人的蘇妤,心有一笑,安靜不打岔。
陸氏隱約也覺蘇妤在套她的話,但監(jiān)視帝王的罪名……她到底是擔(dān)不起。
哪里還顧得上會不會牽連旁人。
“臣妾不敢……”陸氏在蘇妤的目光下覺得甚有壓力,又見皇帝始終不發(fā)話,任由著蘇妤同她說。若她再不解釋,只怕這罪名便要扛定了。遂一叩首,磕磕巴巴地道,“臣妾豈敢做那樣的事……莫說陛下,就是充儀娘娘身邊……臣妾也不敢安插眼線過去……”抬頭覷了一覷蘇妤的神色,見她始終盈盈含笑,陸氏定了定神,續(xù)道,“是……是章悅夫人差人告訴臣妾……充儀娘娘要去見陛下……臣妾一時心急便……”
章悅夫人。
蘇妤很是滿意地聽到了這四個字,似有驚意地長吸了一口氣直起身子,好像很是無措般看向大長公主,繼而又看向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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